“老周！”
朱亮祖一驚，他最擔心的事情，竟然真的發生了。
沒錯，聽到蘇璟的話，他第一件想到的事情，是老周還活着。
“他還活着？”
朱亮祖再度確認了一下，這事對他太重要了。
“哈哈。”
蘇璟直接笑出了聲。
朱亮祖面色一沉，壓低聲音道：“蘇璟，你想做什麼？把所有人都引來嗎！”
蘇璟收斂了笑聲：“朱亮祖，你還真是怕死啊！你知道老周最後和我怎麼說的嗎？”
“他說什麼了？這傢伙把我全部的底都泄了，還能說什麼！”
朱亮祖是真的第一次感覺事態如此的艱難。
本以爲只有蘇璟知道一切，那隻要和蘇璟和談就結束了。
沒想到，老周也沒死。
這樣的話，自己似乎怎麼樣都難以將嫌疑洗脫乾淨了。
老周是自己的暗樁，雖然表面上沒有任何的聯繫，但一些命令總是需要書信文字傳達的。
老周本人也是一個最大的人證。
一想到這裡，朱亮祖便無比的煩躁，自己的打算好像根本沒辦法真正的落實。
甚至於，老周還知道他的許多隱秘之事。
這麼多年，可不是隻幹了這一件髒事。
“朱亮祖，伱知道你現在像什麼嗎？”
蘇璟看着急躁不安的朱亮祖淡淡道。
朱亮祖眼中的狠厲再度出現：“蘇璟，老子沒興趣聽你這些廢話，老子告訴你，要是老子真的出事，你也絕對好不了！大不了魚死網破罷了！”
之前的朱亮祖覺得事情還有轉機，所以他不想走極端。
但現在不一樣了，事態如此的艱難，他已經站在懸崖邊緣了。
“果然，這人一慌，腦子也會變得遲鈍。”
蘇璟淡淡道：“朱亮祖，你好好想想吧，若是老周真的把你的底全泄了，你還能安然無恙的出現在我的面前嗎？”
“還是你覺得，溧水縣的消息傳達紫禁城裡，需要很多時間不成？”
刺殺蘇璟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好幾天了。
消息也早就傳到了朱元璋的耳朵裡，這要是真的啥底都被泄了，朱亮祖早就被處理了。
被蘇璟的話一點撥，朱亮祖也反應過來了。
自己能出現在這裡，就證明老周並未將自己泄露出來。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山東之事的？”
朱亮祖下意識的反問，但話剛出口，他便後悔了。
自己剛纔還信誓旦旦的否認第一次刺殺的事情，現在已然是不打自招了。
一時間，朱亮祖尷尬的腳趾都要扭曲了。
“沒事，朱亮祖，你別這麼怕，今日這房間內只有你我二人，不用擔心那麼多。”
蘇璟淡淡道：“現在，你想知道老周最後和我說了什麼嗎？”
朱亮祖沉默了一會，問道：“他說了什麼？”
蘇璟回答道：“他說，你當年的救命之恩他已經報了，這麼多年，他一直未曾娶妻生子，父母也都不在了，唯一值得堅守的就是這忠了。”
“若是我能見到你，希望我告訴你，其實你不用專門派人殺他的，只需要告訴他你需要他死，那便行了。”
這些話，是老周在說完了幕後兇手是朱亮祖之後說給蘇璟的。
時間很短，話也不長，蘇璟記得很清楚。
朱亮祖默然。
就算是他心腸歹毒，喜歡搞這種陰謀刺殺，但他並不是沒有感情之人。
當年他也是和朱元璋交鋒的對手，手底下的兵將也都服他。
對待士兵，對待下屬，他是沒的說的。
如今，聽到老周這話，朱亮祖的心裡，很不是滋味。
“看來你也不是鐵石心腸之人，難怪老周願意這般爲你。”
蘇璟看着朱亮祖，神色複雜。
歷史上的朱亮祖，蘇璟瞭解的不多，就是和朱元璋打過然後被收服了，之後在地方上作亂，然後就被殺了。
若是簡單的看，此人或許只是一個爲官不仁的惡霸，又怎麼會有什麼美好的品質。
但人從來都不是一個片面的存在，無數的優缺點聚集在一起，這才構成了人。
朱亮祖的身上，定然也有着能夠讓他人追隨的優點。
大明的開國功臣，被封的永嘉侯，可不是靠運氣和祖蔭得到的。
“夠了，蘇璟，這些話與今日之事無關。”
朱亮祖臉色一沉，說道：“你既然早就可以將我供出，爲什麼又沒有？”
蘇璟淡淡道：“我不是已經說了麼，我答應了老周。”
“真的就只是如此？”
朱亮祖眉頭緊鎖，完全不相信蘇璟。
老周讓他驚訝，但因爲是多年的下屬，他相信。
而對於蘇璟，朱亮祖可不敢相信。
明明只要將這件事原封不動的上報皇帝朱元璋，那麼自己肯定是罪責難逃。
如此簡單的事情，蘇璟爲何不做？
蘇璟點頭：“就只是如此，不然呢？朱亮祖，我知道你心有疑慮，也不相信我，但現在，你只有相信我，否則你也不會來了，不是麼。”
形勢如此，朱亮祖沒有別的選擇。
他略微的思考了一下，蘇璟說的沒錯，不管他信不信，至少現在蘇璟沒把自己給說出去。
“你到底想要什麼？蘇璟。”
朱亮祖總算是冷靜了下來，問出了自己最想問的問題。
一切的事情，好像都在蘇璟的預料之中。
連自己出現在這裡，都沒能讓他驚慌失措，他似乎是另有所圖。
朱亮祖感覺自己就好像掉進了蘇璟的五指山裡，已經是被隨便拿捏着玩了。
“別急，時間還多的是。”
蘇璟看了一眼窗外的月亮，起身踱了幾步。
朱亮祖卻是按捺不住的性子，直接說道：“蘇璟，錢還是其他的什麼，你給個數。”
“錢？”
蘇璟眉頭一皺，轉身看向朱亮祖道：“朱亮祖，你覺得我的命，多少錢可以買到？”
“還是說，你覺得我蘇璟，缺錢？”這話說的朱亮祖有些無法回答，他只能硬着頭皮道：“蘇璟，至少你現在沒事，任何事情都有個價格，你總要說出來。”
“可笑啊可笑。”
蘇璟看着朱亮祖冷笑道：“看來你這個永嘉侯，還真是沒腦子，被人當槍了還不知道吧。”
“對付我，連最基本的調查都沒有嗎？你知道我在溧水縣有多少產業嗎？你知道我的身家是多少嗎？”
“我原以爲你要對付我，起碼是我調查了底朝天，沒想到竟然只是如此而已，實在是太可笑了。”
朱亮祖的愚蠢，着實讓蘇璟都訝異不已。
都身居如此高位了，怎麼會還如此的沒腦子。
朱亮祖聞言怒道：“蘇璟，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如此言語侮辱我有意思嗎？”
顯然，朱亮祖還沒意識到自己的問題，他只當是蘇璟刻意的言語侮辱。
蘇璟淡淡道：“罷了，我也不和你說這些了，沒用。”
“既然你想要知道我要什麼，那我就直接告訴你，我需要你成爲我的暗樁。”
這其實算是蘇璟心血來潮，或者說是見到了朱亮祖之後，才改變的想法。
只是對付朱亮祖這種武夫，辦法可太多了。
但顯然，自己被朱亮祖暗殺，並不算是什麼私人恩怨。
朝堂之上，肯定還會有人有這樣的心思。
就好像朱亮祖的說的那樣，自己還很年輕，和皇帝還有太子的關係都很好。
現在自己是不想入朝爲官，但將來呢？
誰能保證？
就連蘇璟自己都無法保證自己不會產生這樣的變化，畢竟他自己最初的想法，也已經發生了改變。
如此一來，朱亮祖若是能充當自己在朝中的暗樁，還是想要對付自己的羣體中的，那麼自保的能力，自然也能提高不少。
經歷了這兩次暗殺之後，蘇璟也意識到，除非自己遠走高飛，想要一直都安然無恙，怕是沒那麼簡單。
大明的聰明人很多，古人的腦子，可不會比自己笨。
也就是朱亮祖這種腦子比較差的，纔會如此輕易的被抓住馬腳。
“什麼？暗樁？蘇璟，你在說什麼？”
朱亮祖看着蘇璟，一時間沒有理解蘇璟所說的意思。
蘇璟淡淡道：“這還需要我解釋什麼嗎？就是你以後要將朝中其他想要對付我的人，還有對付我的方案告訴我，就這麼簡單。”
聽到這麼一番解釋，朱亮祖的臉色頓時就變了。
“蘇璟，你這是癡心妄想！”
朱亮祖立刻道：“我能答應不對付你已經足夠可以了，竟然還要讓我給你傳遞消息，警惕其他人，你想太多了！”
“妄想麼。”
蘇璟看向朱亮祖說道：“那此事便到此爲止吧，和談破裂，明日進宮，一切緣由我都會和陛下明說。”
“當然，你現在也可以直接選擇對我出手，看看能不能殺了我當個墊背的。”
蘇璟完全沒有給朱亮祖任何商量的空間，立刻將話給說死了。
朱亮祖一下子呆住了，他沒想到蘇璟竟然如此的決絕。
自己只是不答應，他就直接算不和談破裂了。
“蘇璟，難道你真的就不怕嗎！”
朱亮祖依舊不想答應，因爲蘇璟的要求，太危險了。
自己不對付蘇璟，可以說是獨善其身。
但若是將其他人泄露出去，那一旦被發現，後果不堪設想。
這種事，是犯衆怒的！
“怕什麼？怕你殺了我嗎？”
蘇璟輕笑一聲道：“你敢嗎？你可是永嘉侯，同陛下征戰多年，才換了如今的地位。”
“再看看的侯府，那也是無比的豪華，家族更是以你爲榮，人丁興旺，只要經營的好，興旺百年不成問題。你要是因爲這種事，要將這一切全部都放棄，你願意嗎？”
“而我呢？不過是一介商人，父母早亡，也無家室，死就死我一個，有啥好怕的？”
越是身居高位，就越在意自己的生前身後事。
更何況是朱亮祖這般，靠着戰場上的拼殺換來的功勳榮譽。
那真是滴滴血淚，渾身的傷疤才換來的。
朱亮祖是不會輕易的放棄的，這就是人性。
至於蘇璟，倒不是說他真的有自己說的這麼灑脫不怕死，而是他知道，朱亮祖比自己更怕罷了。
就好像兩個人在樹林裡遇見了一隻老虎，並不需要跑的比老虎快，只要比另一個人快就行了。
“你……”
朱亮祖拳頭緊握，想要對付蘇璟，但又無可奈何。
蘇璟笑了笑，繼續道：“朱亮祖，既然你不想和談破裂，那答應我的條件不就行了，我可沒讓你明着幫我。”
朱亮祖冷哼一聲道：“蘇璟，你知不知道，如果我真的幫你，日後一旦被發現，後果會是什麼？”
“這我還真不清楚。”
蘇璟淡淡道：“但我知道，如果今天你不答應，那明天陛下的桌前，便會多一份詳細的摺子，這後果，不知道你能不能擔的住？”
沒有虛與委蛇，就是簡單直白的威脅。
蘇璟這話，就像是一根根鋼釘，不斷地刺進朱亮祖的身體之中。
“那你不是說老周還沒死，你又如何保證我答應了你，這事就不會透露出去。”
朱亮祖反問道，其實也是一種鬆口。
直接答應，他還是做不出來的。
蘇璟笑笑道：“此事我說再多也沒用，你不妨等着看看，看看你到底會不會因爲這件事被抓。”
“蘇璟，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說，你什麼保證都不能給我嗎？”
朱亮祖臉色又是一變，今夜這臉變的真是相當多。
蘇璟攤手道：“還真給不了，我又沒家人，也沒法給你當質子。”
“總不能你離開找我求和，連這點事情都想不通吧。本來我就是拿住了你的把柄，而你什麼都沒有。”
“不過，你要是真的不信的話，今夜也不會來了吧，心裡總歸還是有點小小的相信對不對。”
“別一副喪氣臉，好歹也是征戰多年的將軍，比這危險的情形也多了去了吧，有什麼好怕的。”
“而且其實你已經撿回一條小命了，因爲我原本可沒想過讓你做暗樁，想殺我的人，一般我可不會如此的優待他。”
蘇璟的話語平淡，若是在這談話開始前，朱亮祖完全不會放在心上。
但此刻，朱亮祖不得不衡量一下了。
蘇璟的話，似乎是真的得考慮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