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聖人治不了國
鐵門檻下紙褲襠！
蘇璟這話，已經是相當的諷刺了。
外面看起來再光鮮亮麗，內部的腐朽卻無法阻止。
朱元璋和朱標兩人聽到這話，臉色皆是大變。
若是按照蘇璟的說法，這大明豈不是已經岌岌可危了？
“蘇璟，此事應該沒有你說的這麼嚴重吧。”
朱元璋朝着蘇璟問道。
蘇璟看着緊張的朱元璋笑道：“大叔，嚴重不嚴重，那不得看陛下麼，我記得我曾經和牛懿說過反腐，其中有着高薪養廉的說法，雖說高薪養廉不靠譜，但這薪俸太低，官員手中又掌握着巨大的權力，又有多少人能都抵禦住這個誘惑呢？”
能拿到的和能動用的不相符，這是許多貪腐發生的原因。
蘇璟在前世的時候，便曾經看過不少類似的新聞。
“蘇璟，你這話就不對了，什麼叫抵禦不住？”
朱元璋正色道：“身爲大明官員，權力由天子授予，誰給他們的膽子去做貪贓枉法之事的？”
老朱還是很霸道的，自認爲以自己的威嚴，沒人膽敢違背。
但這話根本不用蘇璟反駁。
“父親，人爲財死鳥爲食亡，在足夠的利益面前，鋌而走險的人多的是。”
朱標朝着朱元璋說道。
大明的貪官，是殺了一批又長一批，真就像是韭菜一樣，一茬接一茬。
無論是朱標還是朱元璋，其實對這個都是最爲了解的。
朱元璋語塞，事實的確如朱標所說。
“大叔，你現實一點吧，我早說過了，貪是人性，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要去考驗。”
蘇璟淡淡道。
蘇璟是真心覺得，大明的清官在朱元璋的統治下生活的太慘了。
朱元璋依舊堅定道：“人性又如何？那爲什麼我能做到呢？終究還是自身的問題！”
老朱用自身做對比，認爲一切是有可能的。
他身爲天子了，尚且每天都矜矜業業，那些官員怎麼就做不到呢？
聽着朱元璋的狡辯，蘇璟也是服了。
“大叔，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我可沒說沒人能做到，只是說做到的很少，就好像聖人一般的稀少。”
蘇璟淡淡道：“而聖人可以治理天下嗎？”
聖人能不能治天下？
這個問題還是蠻有名的，答案也早就有了。
“聖人治不了天下。”
朱標喃喃道。
蘇璟點頭：“沒錯，聖人治不了天下，天子治國，可以用聖人的要求來約束自己，因爲這天下就是天子的，他必須，也應該這麼去做。”
“但對於百官，尤其是那些普通的官員，他們不是聖人，也成不了聖人，工作順利，家庭美滿便是畢生的追求了。”
“如果非要用什麼聖人的標準去約束他們，只會讓壞者越壞，善者逼入深淵而已。”
“天子心念百姓，但他似乎忘記了，官員在成爲官員之前，也是大明的百姓。”
蘇璟這話，其實已經點出了朱元璋的身份。
不過此刻的朱元璋和朱標都沉浸在震撼之中，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蘇璟的話語很直白，但也很準確。
如今的大明，對於好官和清官來說，根本沒有生存的土壤。
爲什麼大明貪官殺不完，好像已經有了答案。
“蘇璟，這件事是什麼時候看出來的。”
沉默許久的朱元璋看向蘇璟問道。
蘇璟回答道：“之前有點感覺，但直到今天，我把馬致遠案子的事情調查了一遍，便確信了這件事。”
“天子的出發點固然是好的，然而並未考慮到實際的情況。”
“越是壓制百官，那麼百官的反抗便會越強烈，天子強大固然是可以一直壓制，但若是有一任天子弱勢，那麼百官便自然會欺壓而上。”
大明的文官集團，曾經達到過無比的巔峰。
皇帝的一言一行都被百官監督，做什麼事情官員不同意就做不成。
一定程度也與朱元璋現在所採取的高壓政策有一定的關係。
朱元璋說道：“那麼蘇璟，你以爲馬致遠的案子，該翻案嗎？”
明明此前朱元璋無比的堅定，在馬皇后的面前都堅持認爲，馬致遠的案子沒有任何翻案的可能。
但現在，朱元璋主動的詢問起蘇璟，是否翻案。
翻案？
蘇璟微微搖頭道：“大叔，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我只是去查了這件事而已，翻不翻案不是我能決定的，說到底我只是個普通人。”
蘇璟不是不想幫馬致遠，而是沒法幫。
理由說的再充分，不能改變馬致遠的犯罪事實。
若是自己開了這個口子，那事情就變得更加的不可控了。
“你說得對，是我草率了。”
朱元璋點點頭，對於蘇璟的話，十分的認同。
如今不過是洪武三年，大明律法的權威，還得樹立。
按照律法來看，對於馬致遠的處罰並沒有任何的問題。
立威立信重要性，朱元璋從前起義開始，便已經相當明白這個道理了。
“蘇師，這就是您不願意入朝堂的真正原因嗎？”
朱標突然開口，朝着蘇璟問道。
此前的賭約，似乎已經不那麼重要了。
但朱標還是想知道，蘇璟不入朝堂的原因，到底是不是這個。
蘇璟轉頭回答道：“牛懿，怎麼說，這是原因是必要不充分條件，大明的官，當的人心累，我就是個普通人，這份皇糧沒這個口福去吃。”
馬致遠這個戶部度支科的主事，從他的履歷看，真的算是盡職盡職的好官了。
只因爲兒子的一場病，最終走上了這麼一條歧路。
這是他自身的原因，但何嘗又不是大明本身存在的問題。
“我明白了，蘇師，我一定會盡力讓這樣的事情不再出現的。”
朱標認真說道。
馬致遠的事情，是他跟着蘇璟一點點了解的。
這遠比在這聽着蘇璟給朱元璋講道理來的震撼，朱標設身處地的站在馬致遠的角度上想過。
沒有辦法。
馬致遠就是被一步步逼到了現在的地步。
一個從地方上升上來的六品主事，在京城毫無人脈，又有着自己的堅守。
蘇璟很早就說過，大明官員，尤其是低級官員的俸祿太少。
朱元璋沒有當回事，朱標也沒有很當回事。
因爲蘇璟的產業很大，財富太多了，對於他來說，即便是朝中一品大員的俸祿，蘇璟也是不用羨慕的。
所以，無論是朱元璋還是朱標，都把蘇璟的這話當成了一個不想入仕的藉口。
“那你加油吧，牛懿，我看好你。”
蘇璟淡淡道：“對了，別忘了安排馬致遠的家人見他一面，我可是已經答應人家了。”
朱標這個太子，蘇璟還是非常認可的。
可惜，英年早逝。
不然大明的發展，註定會不太一樣。
想到這裡，蘇璟看向朱標的眼神裡，多了幾分不一樣的色彩。
常遇春都能救下來，那沒道理朱標不行。
只是，朱標和常遇春的區別可就大了。
朱標沒死的話，那大明的第二任皇帝，鐵板釘釘的就是他無疑。
而且老朱爲朱標打造的武將集團也沒有必要清除，藍玉案或許就不會發生了。
整個大明的歷史，會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這樣的變化，蘇璟不知道到底是好是壞。
又或者有沒有什麼歷史修整之類的說法，將改變的歷史撥回原位。
但這些想法也只是在蘇璟的腦海中一閃而過，只因爲現在距離朱標死的那一年，還有很久。
朱標連婚都沒結，兒子也沒生，一切都還早，不着急想。
“蘇師放心，學生一直記着。”
朱標立刻答應了下來。
馬致遠的結局無法更改，但滿足一點小小的願望還是可以的。
“蘇璟，你剛纔說，不患寡而患不均，天子給皇室宗親的待遇太優厚，而給百官的俸祿太少，你可知道，之前你說過皇室宗親供奉的事情，我已經上報天子，而天子已經做出了修改。”
朱元璋朝着蘇璟說道。
蘇璟的話，他關注的點還是和朱標不一樣的。
什麼叫給皇室宗親的太多了？
蘇璟現在怕是不知道，自己早就已經針對此前皇室供奉的數額做了調整。
現在的皇室宗親供奉，在朱元璋看來，已經非常的剋制了。
爲了大明的江山永固，他已經讓步的夠多了。
“修改了又怎麼樣呢？”
蘇璟看向朱元璋，淡淡道：“修改了之後，皇室宗親的供奉，還不是一樣數十倍甚至數百倍的多於普通的官員。”
雖然蘇璟不知道朱元璋在聽完自己之前的皇室宗親供養拖垮大明理論之後，到底對這個供養制度做出了多大的改變。
但蘇璟確定，皇室的供奉，依舊是冠絕大明的。
這不是朱元璋不改，而是改不了。
“蘇璟，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朱元璋眉頭一蹙道：“皇室供養，乃是天經地義之事，天子開國建立大明，身爲他的宗親，總不能連一點供奉都沒有吧？”
皇室供奉比普通官員多，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自己辛辛苦苦打下了天下，難道子孫後人還不能享福了。
“沒毛病，大叔說的對，我就是隨口一說，大叔別當真。”
蘇璟淡淡道，直接把這事給撇過去了。
因爲這事壓根沒法深聊。
封建王朝的宿命便是如此，蘇璟不覺得自己能改變什麼。
隨口一說？
朱元璋看着蘇璟，總覺得蘇璟的話裡有話。
但蘇璟都這麼說了，這事情註定是不能再聊下去了。
“蘇璟，你到底怎麼樣才能入朝爲官？”
朱元璋將話題引了回來。
這件事，正是朱元璋目前最需要解決的。
仁遠伯的封爵已經是天下皆知，大明朝堂上下，文武百官都在等着蘇璟的出現。
此刻朱元璋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蘇璟的態度卻依舊如此的不準確，朱元璋等不及。
“大叔，強扭的瓜不甜，我蘇璟何德何能，能讓你如此看重，依我看還是算了吧。”
蘇璟回答道。
說實話，大明皇帝朱元璋的倚重，那絕對不是一般人可以有的。
但朱元璋越是倚重，那就代表着以後越是倒黴。
至少蘇璟所瞭解的大明歷史上就是這麼寫的，開國功臣裡，除卻開國之前就死的，其他的就沒幾個有好下場。
不趟這趟渾水，纔是最好的選擇。
朱元璋冷哼一聲，身上天子威嚴散發而出：“那若是我非要讓你入朝爲官呢？”
別看朱元璋之前一直都蘇璟好像在置氣，有些拿蘇璟沒辦法。
但那是在朱元璋願意的情況下，他是皇帝，他有着只有他一個人纔有的權力。
至高無上的權力。
蘇璟沉默了，這話朱元璋已經有着相當強烈的強迫意味，甚至可以說威脅了。
一旁的朱標也感受到了氣氛的不對，但他不敢開口，因爲他也不知道此刻自己的父親朱元璋到底怎麼想的。
隨意開口的話，有可能起到反效果。
“大叔，那我想問你，你現在到底是以什麼樣的身份要求我？”
沉默許久的蘇璟開口問道。
朱元璋盯着蘇璟：“這很重要嗎？”
明明都是已經互相知曉身份了，朱元璋想不通蘇璟問這個什麼意思。
蘇璟認真的回答道：“當然很重要，還是請大叔先回答我吧。”
朱元璋略一思索，說道：“我以牛懿父親的身份要求你。”
終究還是不想自己挑明身份，朱元璋選擇了以蘇璟學生父親的身份。
也就是學生家長。
蘇璟笑了，他看着朱元璋道：“好，既然大叔你是以學生家長的身份要求我的，那我就隨便說了。”
“入朝當官這事，我是真做不來，它就不是我該乾的事情，當然，不排除以後可能改變想法，至少目前是沒有的。”
這來大明沒幾年，直接把自己的人生綁架到官途之上。
蘇璟是真沒想過。
而且，朱元璋手底下的官，也是真難當。
教導朱標和朱橚，明顯是比當官更有意義的事情。
朱元璋立刻道：“蘇璟，你這就說的不對了，青州府瘟疫的事情，你做的不是很好嗎？”
一府瘟疫之防治，蘇璟做的可是太優秀了。
這樣還不會當官的話，那還有誰會當官？
六一快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