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6章
明軍的態勢，確實古怪。
這些年來，因爲火銃的列裝以及新式鍊鋼術、新式鎧甲的普及，明軍的裝備相比之下，有了一個質的飛躍。再加上大明開國未久，明軍士卒本就精銳，國中上下皆是武德充沛，各處皆是所向披靡，少有慫的時候。
更別提他們這些“草原叛賊”，更是大明經營草原的眼中釘、肉中刺，必定要除之而後快了。常茂不一鼓作氣除了自己這些“叛賊”，難道就不擔心自己這些人直接遁入草原，從此成爲大明朝的心腹大患嗎？
阿魯臺對此，頗爲不解。
巧了，明軍陣中，常茂此時，也正是如此想的。他十分忐忑，搓着手道：“天靈靈，地靈靈，可千萬莫將這些韃靼狗賊給嚇走了。”
“萬一將他們嚇走了，那可就不好收拾了。這草原寬廣的很，讓他們逃了去，那可真就沒法給王義復仇了。”
他的身邊，朱雄英亦是心中忐忑，但還是出言勸慰道：“舅舅勿憂，五叔在錦盒中的信裡說了，韃靼部狼子野心。”
“若是未曾得勝，也就罷了，但若有小勝，必定心懷僥倖，自恃後路廣闊，想要擴大戰果，不會輕易退軍。”
“況且，我們這次動員的軍力，與韃靼部幾乎相當……同等兵力下，阿魯臺不會只有那麼一點的膽量。該是不會退卻的。”
他們之所以在這裡紮營，正是按照錦盒中朱肅所言，要先與韃靼形成對壘之勢，要小勝，不要貪圖大勝，先以小勝挫亂其心，穩紮穩打，而後徐徐圖之。
所謂打蛇不死，必有後患。阿魯臺所部背靠草原，就是一隻極難被徹底抓住的毒蛇。即便一時大勝，只要他們首腦未絕，假以時日，定然還要從草原的某處突然又鑽出來，再度危害大明。
這也是中原王朝，即便在強盛時卻仍無法徹底覆滅草原勢力的原因：草原實在太廣闊了，即便是百萬大軍，丟在草原裡，那也不過如滄海一粟。
想要徹底肅清草原，談何容易。
也是因此，朱肅料定韃靼部自恃隨時能夠遁入草原，故而只要不是大敗，就必然不會想着不戰而逃。
“只是，我等還需韃靼主動前來進攻我等。”
“我等將營寨修的如此森嚴，韃靼當真敢輕易來捋我等之虎鬚嗎？”朱雄英身邊，方孝孺不無擔憂的說道。
也難怪他心懷憂慮，實在是，眼前的這座明軍營寨，着實是太過“奢侈”了些。
是的，就是“奢侈”。非同一般的“奢侈”。
他們的戰兵，雖然有萬人，但光是帶來的苦工民夫，和戰兵的人數就不相上下，也有萬人之多。這些民夫，基本都是上次魚餌戰術獲勝時，從韃靼部所俘虜而來。現在明軍便羈押着這些人修築營壘，整整萬人齊齊動作，四處採集石料木料，整座營地熱火朝天。
而且，這座營寨的種種，也足以教人歎爲觀止。
大明爲了火銃作戰而新近發明的壕溝戰術自是不提，營帳四面，壕溝便挖了足足四道，營寨則被壕溝給團團包攏在其中。營寨堅固自是不提，大營的外圍，一根根長槍斜着固定在地上，密密麻麻。而再往上一些，那軍營的木牆上，竟然嵌着衝外的刀刃。
這些鬼東西的存在，使得整個大營在遠處觀瞧時，就像一隻刺蝟一般。
無從下口！
這些東西，都是日前大勝韃靼之時，打掃戰場的時候，所取得的“破銅爛鐵”。大明的武器早已更新換代，韃靼部所用的武器在現在的明軍看來，還真就與破銅爛鐵無異。若不回火，幾乎毫無用處。 偏偏軍中鐵匠，也並無什麼閒暇去回火這批破爛，今次就乾脆將這些破爛一併帶來，用來打造營寨了。
用武器打造的鹿角、拒馬，未必有多麼好使，但卻足以對韃靼造成足夠的心理震懾，再加上四周密密麻麻的壕溝，雖然明軍出擊也是不易，但卻絕對足夠的易守難攻。韃靼見了膽寒，不敢來攻，也是極可能的事，故而方孝孺會有此問。
這一點解縉卻是有自己的想法，他開口道：“此地，終究是我大明轄地。”
“韃靼雖勝了一場，然就大局而言，仍是我大明佔優。”
“若是時日遷延，遼東、徐家、北平、大同，都有可能有大兵前來，與我等一同合圍。急的是韃靼，而非我等。”
“他若不撤，便必然會伺機來攻我等……哪怕只是尋機試探一番。”
“即便不來，其心也必定焦躁……而周王殿下之策，其在攻心。只要他們心焦，我們便勝了一半了。”
“故而無論他們來與不來，勝勢盡皆在我。希直不必憂慮。”
“我等只要，保證我等能立於不敗之地就夠了。”
朱雄英點了點頭，道：“希望五叔的計策，能夠奏效。”
“若能根除韃靼，有如此軍功，我等回返應天之時，也算是不負了父親、皇祖父所託了。”
此時，阿魯臺與阿扎失裡二人，正與幾名親信來到明軍大營左近眺望。看到了明軍這森嚴至極的佈置，二人果然倒抽了一口涼氣。
“這……這明軍，莫非是要在此處修築城池不成？這陣勢，甚至更甚與城池！畢竟城池，也才只有一道護城河！”
“這……竟然用兵刃修築營寨，何其奢侈！這等刀山槍林，明軍是不打算挪窩了不成？”
“何其卑鄙無恥的防禦……”
二人一陣驚歎，阿魯臺也清晰的明白了一個事實：明軍，壓根不想對他們主動出擊。
若想主動出擊，就不可能修築如此變態的營壘……
“太師，接下來該如何？”阿魯臺的親信頗有些無措的問道。若是明軍不願出擊，他們設下的埋伏，可就毫無用武之地了。
“遼王以爲如何？”阿魯臺將問題踢給了阿扎失裡。
“那還用問？就算明軍修出了一個龜殼，本王也一定，要把明軍的這個龜殼打開！”阿扎失裡惡狠狠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