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鼓!吹號!”
帖木兒雖先聲奪人,然而明軍一方,朱肅、朱棣、費聚等大明諸將自然也不甘示弱。隨着蒼勁且振奮人心的鼓點響起,大明諸軍也是開始加快腳步開始了衝鋒。本來尚算沉寂的雪原戰場之上,竟是一瞬間,被諸多戰陣男兒的熱血給蒸煮的沸騰了起來。
“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爲我大明之土!殺!”費聚手中擎着一柄精鋼大戟,一邊大吼着,一邊帶着他的肅州衛踏着鼓點目不斜視的朝着帖木兒中軍衝鋒。經歷了多次血戰,他手下的肅州衛軍容仍舊齊整。
身爲九邊邊軍之一,肅州衛的將士們人人皆是身着重甲的八尺巨漢,他們手執大戟,一戟劈下,往往能有千鈞之力。即便是在平地之上面對遊牧民族的騎兵衝鋒,時常也能做到人馬皆碎。
而敵方中軍的主力,正是那些帖木兒用來破壕溝陣的穆斯林重步兵。這兩支重步兵很快便相撞在了一起,一方舉盾,一方擡戟,金鐵交鳴之聲不絕於耳,很快便成爲了一片混戰的沼澤。
另一邊,朱棣所率領的右翼,則是對上了帖木兒帝國的左翼。帖木兒帝國的左翼乃是弓騎兵,恰巧朱棣手底下,亦是有着許多來自蒙古瓦剌的草原勇士。兩支弓騎兵在戰陣之上你來我往,箭雨不斷紛飛,破空聲與戰馬的嘶鳴聲不斷協奏。
總體來說,朱棣手下的蒙古人人數其實是劣勢,然而,卻擋不住朱棣用兵如神,他帶着燕王衛不斷做出要支援中軍的架勢,逼得帖木兒帝國右翼弓騎不得不分出心思,來牽制戒備這一支明軍。趁此機會,蒙古弓騎的箭雨則往往能拋灑到帖木兒帝國弓騎的頭上,而帖木兒帝國弓騎所放出的箭雨,則往往只能擦到蒙古弓騎的邊角。
直氣的帖木兒帝國的弓騎主帥面色發寒。
至於左翼,則是最爲詭異的一種狀況。論兵力朱肅最爲不足,是以,張定邊帶着諸多江湖義勇,以及一部分的閩粵衛所軍,與朱肅一同護衛左翼。爲了達到最大程度的殺傷,朱肅毫無疑問的將親衛的火銃兵擺在了最前面。然而對面帖木兒帝國的突厥突騎並不主動對朱肅發起衝鋒,而是始終在外圍遊蕩,如同等待時機的狼羣。
“看來,賊將對我華夏的火器已經有了忌憚。這是不願與殿下你正面交鋒了。”朱肅的身邊,張定邊看向那些突厥騎兵的方向,臉上閃過一抹讚賞。火銃兵雖然犀利,卻只能攻擊一面。若是分散射擊,則無法形成密不透風的火力網……能夠看穿這一點,主動尋找機會從側面切入,足見敵方將領之能。
“五殿下,讓某家帶人去衝他一陣,他們陣腳一亂,火銃兵趁勢壓上……則敵必然大敗……”
“不可。”朱肅忙擡起手,阻止了準備招呼江湖人同去衝陣的張定邊。“不過幾個蝦兵蟹將,還不用居士你親冒矢石。我們不斷往前便是了,本王就不信他們還能一直後退。退到與中、右兩邊脫節,他們還能有勝機麼?”
張定邊年事終究高了,所謂瓦罐難免井上破,將軍難免陣前亡。再強恃武勇,說不定哪一天就要馬失前蹄。朱肅還尋摸着要忽悠他回大明去,把一生的寶貴戰爭經驗傳給後來人呢。
張定邊雖然武勇,卻不是莽撞之人,既然被朱肅勸阻,便也從善如流。朱肅順勢請他指揮衛所軍護佑火銃兵側翼,他不愧是帶老了兵的人,指揮着衛所軍,將火銃兵的側翼護的水泄不通。
或許是發現這支明軍實在無機可趁,朱肅又不斷推進,很快就要讓他們與其他部脫節……對面的帖木兒終於沉不住氣了。於是,敵人中軍之中響起了一聲號角,突厥騎兵們收到了命令,旋即化整爲零,以一個鬆散的陣型,向朱肅的大旗直衝而來。
“齊射準備,放!”
砰砰砰,如爆豆一般的放銃聲響起,可怕的大明火銃再一次展露出了他劃時代的戰場統治力。勇猛的突厥騎兵們不斷的被彈丸擊中身死,雖然他們已經特意鬆散了陣型,然而在多段擊之下,左翼明軍火力所覆蓋的範圍之內,依舊形成了一片不斷收割着帖木兒帝國戰士生命的無常領域。不過通過這種無畏的犧牲,明軍前進的步伐終究是被止住了。一支突厥騎兵成功繞到了側面,與守護火銃兵的大明衛軍纏鬥了起來。
一位叫做烏馬爾的騎兵將領勇猛無畏的衝到了衛所軍的面前,揚起彎刀成功摘下了一名衛軍的腦袋。然而他還來不及揮出第二刀,明軍如林的長槍已經將他連人帶馬直接戳成了一塊破布。饒是如此,更多的騎兵卻依舊不依不饒的衝了上來,如同不畏懼死亡的瘋魔,瘋狂噬咬着明軍的陣線。
明軍亦是不甘示弱,張定邊指揮若定,不斷調撥人馬堵住搖搖欲墜的陣型。已經將衝鋒的突厥騎兵收拾的差不多的朱肅也主動張開了鴛鴦陣,加入到了和帖木兒大軍纏鬥的局勢中。
中軍,費聚帶着肅州衛們一步一個腳印的往前殺,穆斯林重步兵們卻也堅韌不拔,依舊守衛在他們的蘇丹之前。右翼,眼見沒法討得便宜的帖木兒帝國弓騎兵乾脆拋下了弓箭,駕馭着戰馬不管不顧的衝向朱棣,強行將右翼的明軍也拖入了纏鬥。
三方纏鬥,喊殺之聲與悽絕嚎吼不絕於耳;雪原之上,此時已滿是血色。
“不計損失,這般纏鬥……這般死鬥下去,於他又有什麼好處?”
王先揮刀砍死一名帖木兒帝國的中亞騎兵,拋下手中剛剛捲了刃的戰刀,隨手拔出了一杆戳在地上的長槍,之後看向了遠處仍舊矗立不動的那支黑纛。“莫非他還真想學咱華夏的項霸王破釜沉舟?”
“破釜沉舟,也要主帥身先士卒,連最後一支兵力也投入戰場才成。”王先身邊,張玉放下了剛剛射死一名敵將的火銃,轉而又拔出了自己的戰刀。“可那賊酋卻還未動,倒像是在不計代價的將我等拖入混戰,他好從中漁利。”
“可這帖木兒……莫不是瘋了不成?如此一來,即便他們勝了,只怕手中兵力也將十不存一……”
“賊酋竟然如此瘋狂?”
“事出反常,賊酋必定有所圖。”朱棣騎在戰馬上,渾身盔甲浴血,眼神之中,卻露出了忌憚之色。凡欲得勝,必先出乎敵方之意料。帖木兒會頑抗在他們意料之內,可突然間不計損失的將他們拖入混戰,這卻是在意料之外了。“若是本王所料不差,等他親軍有所動作之時,必定便是賊酋憋了許久的殺招……”
“我等小心,他若是想反敗爲勝,必定是要直取我方主帥……或許,便要奔着本王來了。”
朱棣道。他雖在前線身先士卒提振士氣,但對戰場的敏銳直覺,卻沒有失去。此時只握緊了手中長槊,做好了準備要和敵酋面對面戰上一場。
話音方落,卻見敵軍之中,忽然響起一陣山呼海嘯般的歡呼之聲。
而後,那杆象徵着敵酋帖木兒的黑纛,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