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 受氣尚書
“怎麼了?”朱肅和馬皇后都被嚇了一跳。老朱居然都自稱“朕”了,可見其怒氣之深。馬皇后趕緊安撫起懷中的朱雄英,一邊詢問老朱。
老朱仍面帶怒色,指着二虎道:“去,將戶部尚書顏希哲那廝給咱帶來,快去!”
二虎不敢怠慢,立刻退下。老朱猶自憤憤不平,馬皇后溫聲問道:“怎麼了?氣成這般模樣?發生什麼事了?”
“戶部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不問還好,一問老朱更加暴跳如雷。“整個應天府官員在京的產業,繳上來的商稅纔不到十萬兩……這羣賊廝,他們打發叫花子吶?”
“崇禎快亡國的時候找百官籌錢,還籌了二十萬兩……怎麼,那羣賊廝是當咱是亡國之君,要也給咱弄出一個亡國之兆來不成?”
原來是因爲這事,朱肅在旁邊聽的也是瞠目結舌。距離朝廷在朝官之中試行階梯商稅制度已經過去了整整一月,居然只收上來十萬兩……
莫看商稅收了十萬這個數字,在天下百廢待興、商道不昌的當下似乎也還算尚可,可是要知道,試行階梯商稅制度的地點,可是應天!
要知道,應天府可是天下首屈一指的繁華之地,又是帝京所在。縱使在北元肆掠之時,應天府在內的江南諸府也是商業繁盛,各種大戶豪商層出不窮。
而能在這天子腳下經商有成者,大多數皆朝中有人。此前沈家縱使貴爲江南首富,因爲朝中無人在應天也要瑟瑟發抖。也就是說,應天如今大多數的酒樓商鋪,其實都是朝官或者勳貴的產業。
以應天的商業體量,縱使第一步只徵收朝官親眷的產業,又怎麼可能才只有十萬兩?朝中這羣人,當真以爲老朱手中的屠刀不鋒利嗎?
朱肅無語的搖搖頭。
在馬皇后的囑咐下,朱肅跟着老朱一起移駕到了謹身殿。還沒等上多久,便見到一位頗爲年輕的官員戰戰兢兢的小跑入殿,到得階前,他頭都沒敢擡,就趕緊萬分惶恐的叩了下去:“臣顏希哲,拜見……”
“顏希哲,這十萬兩的奏疏,可是你戶部所奏?”老朱氣不打一處來,沒等顏希哲把話說完,就把那本奏疏直接拋到了他的腳下。“你們戶部打的好謀算啊,怎麼,是把咱當做了叫花子,拼拼湊湊,用來搪塞咱嗎!”
“陛下,臣不敢!臣不敢!”顏希哲接連叩首,心裡已經把戶部的那羣老不死的同僚給罵了個底朝天。
前文說過,他是個趕鴨子上架的尚書,戶部大權盡皆落在了一衆元庭老降臣的手裡。那羣老油條欺他年輕,平日裡就不怎麼帶這位年輕的新任尚書玩,這一次意圖與李善長暗中瓜分寶鈔提舉司,更是也把這顏希哲給隔絕在外,不讓他知曉。
故而顏希哲只以爲,這一次所謂的加徵商稅,只是一次正常的政策變動而已。他雖也是元庭降臣,此前卻只是在偏遠的福建地區做一個小小的縣令,混着日子就混到了改朝換代,哪裡懂得這些朝中大佬的彎彎繞繞?直到那些老油條拿了彙總的數字來要他用印,他才感覺不對。應天府商業繁盛,這些同僚們個個也都家財萬貫,加徵商稅,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只加徵了十萬兩。
五殿下弄出來的那種要價數萬貫的玻璃佛像,這些同僚府裡就幾乎是人手一尊鎮宅呢!
“尚書大人不知,這數字乃是我戶部諸官多方覈算,確係如此。如若不信,大人可親自核算一遍如何?”
“只是,陛下是急着要這個數字的。若是宮中怪罪下來,下官卻是不擔責的。”將結果呈報給他的那位老侍郎陰陽怪氣的道。
顏希哲當時就無奈了。他能被老朱提拔爲戶部侍郎,自然是在術算之道上有過兩把刷子,也知曉這其中需要多大的運算量,若是僅憑他一個人,算到明年了去,也不一定能將這確切的數字覈算完畢。
更何況,他只是個空降的尚書,整個戶部早就被這些老人經營成鐵板一塊,唯獨不在他這個尚書的掌控之中。
即使讓底下人再去核算,那些人也必然要陽奉陰違的。
只能說,倚老賣老,職場欺凌,古今皆有。
偏偏這顏希哲雖懂些術算,卻並不通曉御下之道,遇事唯唯諾諾,倒成了其他同僚頂在前頭的擋箭牌。這一次也是如此,雖心中有些許懷疑,卻也不敢遷延。無奈之下,也只能按照那些戶部同僚的意思,將這奏疏給報了上去。
果然,這樣的數字如何能讓陛下滿意,這就一陣狂風暴雨,橫掃而來了。
苦也!
“陛下,臣亦覺得此數字有誤,但臣數次問詢部中同僚,他們皆信誓旦旦,說是定然沒有錯漏的。”顏希哲一邊叩頭,一邊大聲稟奏道。“陛下明察,臣受陛下拔擢之恩,是絕不敢欺瞞陛下的啊!”
老朱還想再罵,朱肅見顏希哲額頭見紅,想了想還是出言阻攔道:“父皇,何必爲難顏尚書。”
“此事想來與顏尚書無關。那些人縱然想欺君,只怕也不會蠢到直接在數字上動手腳。”
“正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那些人當官的日子比您當皇帝的日子還長,斷不會如此粗淺。他們的對策,定然是在覈算數字之外。”
“……哼!”老朱冷哼一聲。“你說的是。那羣賊廝,是把咱認成大元的昏君了!”
“二虎,去尋毛驤來。咱有事要他查!”
他果然不再理會顏希哲,而是自顧自的吩咐二虎,顏希哲如蒙大赦,對朱肅投來了一抹感激涕零的目光。
好人啊!這位殿下,何其仁也!
朱肅對這位有幾分書呆子氣息的受氣尚書並無興趣,而是和老朱商討了起來:“您莫非是想動用錦衣衛,直接搜查嗎?”
“這羣人既然敢如此,想來用的也是不怕見光的陽謀,比如將資產轉移給奴僕、妻族之類。動用錦衣衛,只怕就不再是依律徵稅了,而是抄家。”
“這樣一來,只怕這加稅之政,也要名存實亡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