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憲忽然之間倒臺，不僅朝堂上的羣臣們沒想到，甚至連胡大老爺都有些措手不及。
他知道楊憲也好、李善長也罷，遲早都是被老朱噶掉的命。
但倒下得這麼突兀，還是多少有些出乎意料啊。
更何況，楊憲的倒臺，可不僅僅是他一個人的事兒啊。
朱元璋從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清洗朝堂的機會。
這不，前腳楊憲剛剛下獄，估計還沒跟錦衣衛聊上幾句呢。
後腳一大批官員就開始下餃子一般的朝着牢獄那邊排隊進門了。
好傢伙，尤其是浙東一代出身的官員，這次簡直跟韭菜一樣，被老朱直接一茬都給割了啊。
而還沒等後續的牽連繼續下去呢，楊憲居然就被直接處死了。
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結舌。
甚至連罪名都有些含含糊糊的。
可以這麼說，楊憲之死，多多少少是有點不明不白。
但若要說他該不該死？
那絕對的該死！
畢竟，在大明當臣子，你囂張到朱元璋面前去了，你不死誰死？
這種事明擺着好吧！
關鍵是，明明楊憲都死了，可還在繼續前赴後繼的往監獄裡塞人。
而罪名，都是統一的“楊憲一黨”！
可實際上，到底犯了什麼錯，不知道！
反正先借着這個罪名抓緊去，然後審一審，就知道了。
到最後，可能押上刑場的時候，罪名壓根就跟楊憲屁關係沒有了。
剩下的全是啥貪污啊、瀆職啊、草菅人命之類的“常見罪”了！
畢竟，老朱無非就是藉着這個機會清洗官場而已，並不是說要故意殺人。
可對於胡惟庸來說，這局面，看得他格外感慨啊。
這就是大明洪武年啊！
這就是大明朱元璋時代啊！
在這個時代當官，有時候，真就要碰點運氣。
要說如今被關着的，還有被壓上刑場的，有沒有那種冤枉了的？
那當然有！
或許不多，但絕對有！
畢竟，老朱高舉屠刀的時候，說不定下面人也捎帶手的送進去幾個自己看不順眼的呢？
這種事兒，自古以來就沒斷絕過。
甚至包括朱元璋自己，雖然嘴裡口口聲聲的說着，沒一個冤枉的。
可實際上，有些時候，冤不冤枉真就是他一句話而已。
而在胡惟庸眼裡，朱元璋這人，極爲複雜。
一方面，他出身貧寒、草根，因此對於底層百姓，他是關心的、重視的。
對於官員，他有種本能的警惕和牴觸。
在他樸素的價值觀裡，官員跟貪官是可以畫等號的。
似乎絕大多數官員都是屁事兒不幹但撈錢特別厲害的廢物。
正是這種價值觀，導致他對於冤殺了幾個官員什麼的，壓根不在意。
但另一方面，朱元璋是當皇帝的。
當皇帝的人，尤其是當的成功的，絕對是理性壓倒感性的。
因此，在朱元璋的眼中，有時候官員哪怕冤死了、犧牲了，甚至大批量的被他殺了。
那隻要能達到他的戰略目的，那就是合格的、滿意的。
這種事兒，其實在原本的歷史上，殺藍玉那幫淮西勳貴的時候，尤其明顯。
說白了，藍玉他們有罪沒？
有！
但原本不是必死的罪名，爲了朱允炆的繼位，卻殺了個乾乾淨淨。爲的就是皇權的更迭。
相比於歷史上對於藍玉所做的那些，楊憲算個屁。
楊憲之前確實還算風光。
畢竟，之前嘚瑟起來還想着找自己麻煩呢。
論出身，那也是一呼百應的浙東派領頭人，無論是在士林還是官場，那都是說話超大聲的猛人。
論身份，之前的各級官職就不說了，單說死前的右丞相，看似上面還有個李善長。
可事實上，右丞相也是丞相啊。
文官之中，丞相就是最高位啦。
右丞相的職位加上浙東派的鼎力支持，楊憲之前的風光和猖狂，其實是有底氣的。
甚至說一聲權傾朝野也不爲過。
李善長固然可以壓制住楊憲那一派人，可實際上，那也只能放在朝堂之上而已。
真正到要具體幹什麼事兒的時候，大量的中低層官員其實都是緊密團結在浙東派身邊的。
畢竟，同樣的出身、鄉黨、同門……太多太多的關係，把他們勾連在了一起。
正是因爲這樣，導致哪怕李善長在朝堂之上爭贏了，可落實到實處的時候，還是得跟楊憲打交道。
畢竟要是不跟楊憲溝通一二，對方真能因爲之前的面子把他的事兒給合理合法的推諉個一乾二淨。
就衝着這點，誰敢說楊憲是個廢物丞相？
但就是這麼個人，說噶就噶了啊！
胡惟庸在府裡這幾天啥也沒幹，就專門盯着這事兒了。
甚至還每天催着胡義趕緊給自己出去打聽消息去。
弄得胡義滿滿的都是雄心壯志，出去打聽消息的時候，胸脯子都快挺到人臉上了。
畢竟，哪怕不知道以後自家老爺怎麼發展，但府上堂小姐可是馬上就要成爲太子妃了。
自家老爺那妥妥的就是國丈啊！
當然了，老爺不是堂小姐親爹。
可那位小胡老爺，在自家老爺面前有說話的份兒？
要不是老爺站在背後，堂小姐能成太子妃？
哼！
沒見皇家從頭到尾都是跟咱家老爺商量堂小姐的婚事？
這就是證明啊！
正是這種樸素的認知，讓胡義在打聽消息的時候，那叫一個底氣十足啊。
可偏生，一應應天府的官僚、幫閒們，還真就吃這一套。
畢竟，誰不知道胡大老爺跟陛下關係好？
誰不知道胡大老爺馬上要當國丈了？
誰不知道胡大老爺馬上又要當丞相了？
啥？
這個還真不知道啊！
沒錯，當聽到這消息的時候，不僅胡義傻了。
傳回來後，胡惟庸也傻了！
楊憲死後，右丞相的位置空出來了他倒是知道。
可他不知道的事，今日上朝的時候，朱元璋讓推選新的右丞相。
結果，一大批人站出來，異口同聲、聲勢浩大的公推胡大老爺重回丞相之位。
而這剛下朝，消息就已經傳得滿天飛了。
胡惟庸聽着這消息，臉已經黑得跟鍋底一樣了！
奶奶個腿兒的，有人要害老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