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熾一口氣,快步走到朱辰面前。
望着跪在自己腳下的兒子,望着跪在自己眼前的萬千黎民,朱高熾眼眶微微發酸,忙將兒子給扶起來:“快起來。”
扶着兒子的一刻,朱高熾才能感受到兒子的血肉之軀。
他沒死!
他真的沒死,他就在自己眼前呢。
朱高熾興奮得眼眶微紅,將朱辰扶起來,又對着那些百姓大喊道:“快起來,快起來。”
“站起身來說話,咱們都不是外人,都是大明的臣民。”
後世的明仁宗,此刻高喊着,對百姓施以他的仁德。
扶起自己兒子,朱高熾又跑過去,連連扶起了好幾位老百姓。
“有什麼冤屈告訴我,我來處理。”
“咱們朝廷的官員是貪了,還是害人了,告訴我,我嚴懲惡賊。”
就這樣,在雨中,朱高熾挨個的扶着,扶得氣喘吁吁才停下。
太監不敢攔着,百姓們看得眼眶發紅,素聞太子仁德,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直到所有的百姓不再跪着了,朱高熾才走到朱辰身邊,冒着大雨,詢問自己的兒子:“怎麼回事?把事情詳細都給我說說。”
朱辰也不遲疑:“杭洲同知夥同杭洲官員,抵抗商稅改革之策,囚禁國子監監生二十餘名,射殺報信之人,狀元陳循也險些慘遭毒手。”
話罷,一旁的陳循立刻跪下:“稟太子爺,的確如此!”
“監生們落在那些貪官手中,怕是凶多吉少了。”
然後,又從懷中掏出一份證據,雙手捧着:“這是徐老之孫徐錦衣,親自蒐集到的證據拓本,還請太子爺一觀。”
冒着大雨,太子沒有避雨的打算,朱辰和百姓們也沒有。
這一刻,大家衆志成城。
大家心裡都憋着一股氣,勢必要懲治這貪官惡賊。
太子爺滿臉肅穆,從陳循的手中接過證據,仔細地看了起來。
翻看了幾頁,累累的罪狀,讓太子爺倒吸了一口涼氣。
“上次杭洲大潮,杭洲官員聯合當地士紳,兼併百姓土地萬餘畝。”
“上次大潮,發放到百姓手中的糧食,不過總糧的三成……”
“哪怕是沒有漲潮,爲了兼併土地,也故意擡高糧價,導致杭洲百姓賣田換糧。”
這不是貪。
這已經貪到極致了。
太子爺臉色不太好看,皇帝和太子爺倆摳摳搜搜才省下來的糧食,好不容易發給杭洲,卻被官員吞了一大半。
太子爺脾氣還算好的,但此時臉色也不太好看了。
“混賬。”將證據掐在手上,太子爺看向朱辰:“情況我知道了。”
兒子看向老爹,沉聲道:“他們如此囂張,卻多年未曾出事。”
太子爺頷首:“是啊,京城內有他們的黨羽。”
“商稅改革,是朝廷的意志,也是皇上的意志,誰要是敢攔着,那就是和朝廷作對。”太子爺當着百姓的面,開口說道。
他不僅是說給百姓的,也是說給天下官員的。
斟酌片刻,太子爺立刻吩咐:“趕緊去查查,看京城內誰與杭洲那批官員走得最近,全部緝拿到這裡來,給天下百姓一個交代。”
“要快,現在下着大雨,別讓大家都久等了。”
“不然趕明兒個,一大批人都得病倒,應天府大夫都忙不過來。”
幾個太監忙點頭,匆匆的跑去通知都察院,錦衣衛,大理寺了。
太子爺的目光,則看向了朱辰。
他的眼裡,是疼愛,是高興。
“孩子,很憤怒嗎?”太子爺走到朱辰面前,溫和問道。
朱辰聽到這一聲孩子,頓覺微微錯愕,大明太子竟這麼隨和的嗎?
深吸一口氣,朱辰頷首道:“貪官作祟,杭洲成了他們的天堂。”
朱高熾頷首,又道:“你告御狀,是爲了給朝廷造勢吧?”
朱辰詫異,當朝太子爺果然聰明:“是。”
太子爺溫和一笑:“你有心了,經過你這麼一鬧,全國官員也該收斂收斂了。”
……
彼時。
錦衣衛,大理寺,都察院,三個部門迅速出動。
這事可算鬧大了,沒有幾顆人頭是收不了場的。
所以,三個部門都在竭盡全力,挖出杭洲官員的黨羽,看看到底是誰在給他們撐腰。
終於,鎖定了三個平日裡和杭洲親密的官員。
這三人,皆是浙江籍貫,其中最大的官至吏部侍郎。
便是這吏部侍郎,包庇着杭洲的官員,這才能讓他們不法這麼多年。
待都察院緝拿到吏部侍郎家的時候,他正在準備跑路,可惜被錦衣衛直接抓住,並且從家中搜查出大量的金銀珠寶和杭洲暗通款曲的密信。
這三人,即刻被押往大明皇城!
“稟太子爺,人已經到了。”
“是誰?”太子爺沉聲問道。
那太監臉色有些難看,低聲道:“是吏部侍郎。”
朱高熾嘿然一笑,沉聲道:“猜到了。”
吏部侍郎和其他兩名浙東官員都被綁了上來。
一時間,百姓紛紛唾罵。
三人跪在地上,臉色早已經被嚇得蒼白。
他們朝着太子爺不斷磕頭,請求太子爺放過他們。
太子爺臉色有些難看,擺了擺肥胖的手,沉聲道:“大罪,赦不了,喊錦衣衛過來監斬吧。”
幾名錦衣衛立刻提着大刀,站在了他們身後。
朱高熾不想見血,將肥胖的身子轉了過去。
吏部侍郎大喊一聲:“等等,我還有話要說,請朱案首過來。”
朱辰微微詫異,走了過去。
吏部侍郎望着朱辰,忽然笑了起來:“我死了,還有千千萬萬個我,你告得完嗎?”
“浙東黨,記住你了。”他的聲音,就像是一條陰冷的毒蛇,死死的咬住了朱辰。
浙東黨!
這是荼毒明朝中後期的黨派之爭,浙東黨也在其列。
朱辰身子一寒,感覺被噁心到了。
“噗呲!”
一刀落下,吏部侍郎的腦袋滾滾而下。
小紅裙站在朱辰身旁,雖然不敢多看,但卻安慰道:“沒事吧。”
朱辰嗤笑一聲:“沒事。”
待這三人被處決,太子爺又看向了朱辰。
“杭洲一事,必須要解決,朝廷本該委派大員下場處理此事,但要員大多有事,便特許你去處理,你願不願意?”
太子爺特意存了想讓兒子提前接觸政務的心,想早些教導兒子,所以纔會這般。
否則,以太子爺手下的文官,豈會沒人?
朱辰連忙道:“可我無官職。”
太子爺溫和一笑:“特事特辦,用不着官職,到了杭洲,所有人都會聽你的。”
要換了別人,是沒有這種特權的,而且太子爺不會這麼幹。
可沒辦法,誰讓這是自己兒子呢。
既然他對杭洲怒氣那麼大,那就他去處理此事吧,正好泄泄火氣。
“你名望高,讓你去處理,也是給天下百姓一個安心。”太子爺怕這樣不妥,也怕人懷疑,所以又補了一句。
兒子啊,老爹這回可是冒了天大的險,你要好好幹啊。
杭洲一事,非同小可,要是辦不好,那可讓天下百姓寒心吶。
百姓們聞言,也紛紛認同讓朱案首前去解決此事。
朱辰頷首道:“多謝太子爺,我一定會將此事徹底解決。”
太子爺呵呵一笑,眼裡是幾分寵愛:“沒事,好好幹就成,讓陳循陪你一起去,也好有個伴。”
陳循是永樂九年的狀元,未來必定要當大官的,太子爺這是給朱辰插班底呢。
朱辰點頭:“好!”
太子爺見事情處理完了,也不好再多留,生怕兒子和百姓拘束,所以又打道回去。
臨走前,坐在車駕上,太子爺還一步三回頭,望着自己離兒子越來越遠,忍不住輕嘆一聲。
兒啊,爹這回把這麼重要的朝事交給你,你可要好好表現。
表現給你爺爺看,還有這滿朝文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