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方等人考慮過從田野中繞道,但田野都荒蕪了,半年多沒有人鋤草,草長的半人多高,田埂又多,策馬在這樣的地形裡奔跑風險太大,一旦摔倒就很難脫險。≯≦≦≦≤<≦≤
十餘騎猛然力,從坡道上直衝廢村的村口,然而在馬蹄聲剛響起來不久之後,整村的建虜都好象全醒了過來!
在人的叫喊和馬的嘶鳴聲中,成方他們剛剛衝到村口,已經有好幾個建虜騎兵從另外一側策馬衝了過來,弓箭已經取在手中,崩崩崩弓弦彈響聲連續響起,幾支箭矢立刻向成方等人飛了過來!
“操,別還射了。”成方看到楊義想取弓還射,不覺大罵道:“你的射術和建虜能比?”
楊義咬牙又將弓箭放回插袋,貓着腰繼續向前,各人都是拼了命的打馬。
被驚起來的八旗兵越來越多,有一些明顯軍官模樣的已經披了甲奔出來,看看是從十三山方向過來的明國人,他們又是在奔跑時把鎧甲脫下,有一些建虜連馬鞍也不及上,直接坐在光禿禿的馬背上,只憑一張弓,一袋箭,便是直接追殺過來。
成方能熟練的說蒙語,女真話的水準也不差,他聽到女真人在叫喊着要人兜到前頭去攔截,還有人叫喊着射出響箭,指望前頭還有遊哨能過來截殺這些漢人。
選出來的人都是多半能聽得懂女真話,各人都是拼了命的打馬奔逃。
身後突然傳來慘叫聲響,成方回頭一看,一個女真人幾乎站在馬背上,弓弦剛剛彈回來,這一支箭力道太大,幾乎就是步弓的力道,距離在百步到百二十步之間,還在激烈的奔馳之中,成方身後的一個夥伴還是被射中後背,扁平的箭頭瞬間穿透了衣袍,然後撕開皮膚,傷及內臟,最後在前胸又透了出來,鮮血順着箭矢不停的流淌下來,那個十三山的夥伴口中噴出鮮血,人很快軟倒在馬背上,接着又如死物一般摔落下馬。
成方沒有看下去,他的耳邊也飛過一支箭矢,現在所有人都不保險,爲了儘可能的提高馬奔出這幾十裡的死亡地帶,沒有人穿甲,十三山雖然沒有太多甲冑,湊十幾具鐵甲肯定是沒有問題,但人們明白,一旦被女真人纏上,穿三層甲也擺脫不了死亡的陰影,在遼東連續的慘敗之後,人們對自己的武力已經喪失了信心……況且建虜在十三山外圍留下的有相當多的精銳,就算是旗丁也是以善戰的青壯年爲主,在這些身經百戰,戰鬥經驗十分豐富,戰鬥技巧也十分強悍的八旗兵面前,成方等人沒有絲毫的信心能夠與之戰鬥,他們唯一的指望就是這麼一路突出去。
奔出七八里地之後,成方等人的戰馬都是汗出如漿,他們不得不稍稍放慢馬,身後的追兵相隔被甩開到了三四百步,女真人已經停止放箭,他們的馬也不得不放慢了。
然而這時在左手側邊的地方突然出現了一支騎隊,有一個背插小旗的拔什庫,一個穿銀鐵甲的白甲,還有六個騎兵,八個人應該是駐紮在左手側的田野之中,聽到響箭之後從前方土堤上繞道趕了過來,從度來判斷,他們可以直接斜插到路上,正好能夠攔住成方等人。
“怎麼辦?”一臉絡腮鬍的周青在馬上叫道:“前頭有截的,後頭有追兵!”
“完了,只能四散奔逃,看運氣吧。”另一個人在馬上高叫,聲音幾近悲泣。
被挑出來做這樣事情的當然是死士,所有人都知道是九死一生的危險任務,不過有冒死的決心和意志,並不代表在大難臨頭時就可以保持冷靜……這是兩回事情。
成方也有些慌亂,他是這一羣人的領……楊義原本是楊二的人,後來加入和裕升的體系之中,但資歷太淺,現在十三山上兩大派別,一個是畢麻子另一個是楊二,這兩人都各自擁有幾千人的部屬,在山上算是兩股最大的勢力,這幾千人核心就是打行成員,還有仰慕這兩個知名大俠跟隨者,山上有十來萬人,但能真正掌握幾千人的武裝的也就只有這兩人,楊二與畢麻子兩人自然也就成爲山上的領袖人物。
地位更高的反而是和裕升。
和裕升的核心班底只有不到三百人,但這三百人是張瀚和整個和裕升在遼東數年佈局的精華,幾乎個個都是武力值很高的好手,而且經過正規的軍事訓練,真打起來,楊二和畢麻子那幾千人未必是對手。
而且這三百來人都有鎧甲和精良的兵器,配合默契,指揮層級分明,在所有人入山之初,各部都和入侵的建虜打過幾仗,公認的還是和裕升的實力最強,戰力最高。
最關鍵的還不止這個,而是和裕升手中有大量的軍事物資。
山上最少有七成的糧食是和裕升囤積的,除了糧食,還有大量的布匹和藥材,也有相當數量的兵器。
這兩年多來,徐名和成方等人就沒有做別的事,他們在山上建了一座以山石爲底基的寨子,囤積了大量的物資,還有幾座小寨放在了一些險要的路口,入山後因爲有銀兩和糧食,和裕升僱傭了最多的山民中的獵人放在這些小寨裡,這些弓手可以保障和裕升大寨的安全,最少能在很長時間內掩護大寨,這使得藏有物資的大寨很難被攻破。
因爲種種原因,這一次派出來到寧遠的這一隊人,自然而然的是以成方爲小隊的核心,也就是領導者。
成方咬着牙不語,前方的女真人已經快衝到路上,他們在農田裡奔馳,荒草很高,但他們畢竟還是衝過來了,馬蹄翻飛時帶起大片的泥塊泥土,這些女真人嚴格來說只有兩個戰兵,一個是拔什庫,另一個卻是白甲……
楊義大叫道:“不能分散,我們還有十一人,未必就衝不過去!”
成方還在猶豫,楊義又叫道:“大人叫我們留在十三山是幹什麼的?就是老鼠一樣的藏着,消耗糧食嗎?今日不敢搏,日後什麼時候敢?仗是拼命打才能打贏,一味躲避,我們何必留在這裡!”
成方還在猶豫,身後有追兵,前方有堵截,這個時候他的決定將決定這一小隊人的生死……
楊義仰天嘆道:“大人就不該派你來,我們都是薩爾滸的逃兵,早就沒卵子了!”
“放你孃的屁!”成方罵道:“你狗日的不要以爲是我的隊官就能胡說八道,老子和周大牛一路殺到大同的時候你他孃的在廣寧享福呢。”
楊義吼道:“是啊,殺到大同,殺的是無辜百姓,你手上的血,不用建虜的血能洗清?”
成方無語,血性倒是真的被激起來,他將和裕升制的馬刀抽出來,叫道:“各人拿好兵器,不必理會建虜的弓箭,將馬提到最高,衝過去,死就死了,不死就到寧遠!”
“殺!”楊義手揮長刀,瞪眼怒吼起來。
所有人都只能揮刀或是提槍,同時拼命催促戰馬加,有好幾個人抽出腰間的小刀,往馬屁股上就是狠狠一紮!
戰馬出悲鳴,更多的人拿小刀扎着戰馬,所有的戰馬一下子被激出了全部的潛力,四蹄翻飛,向着前方全飛馳起來。
對面的建虜可能沒想到這一小隊的明國人居然正面衝過來,這幾年來他們見識了太多的大明邊軍的孱弱和無能,看多了幾十人攆着成百上千明軍奔逃的場面,剛剛這個拔什庫和白甲還在商量,估計明國人會四散奔逃,他們劃定了追擊的區域,結果卻覺這隊人瘋了一般的衝過來,拔什庫和白甲在馬上叫喊着商量了幾句,他們八個人立刻展開隊列,前頭兩個是旗丁,拔什庫在兩個旗丁之後,然後又是兩個旗丁掩護白甲,最後兩個旗丁射術不錯,由他們綴後,射殺那些僥倖衝過去的明國人。
兩支小小的隊伍迅衝撞在了一起!
在相隔五六十步的時候,那個拔什庫和白甲都開始在馬上射箭。
他們的射術太強,用的弓也十分強力,拔什庫一箭射中了一匹戰馬,上頭的騎士和戰馬一起跌倒,馬幾乎是飛出去,在半空中翻滾着,因爲度太快,騎士在戰馬翻滾時就已經頸骨折斷,幾乎沒出一點兒聲響就立刻死去了。
白甲的一箭正中一個騎士的面門,因爲距離成方太近,他看到箭矢“篤”的一聲插在那個夥伴的臉上,箭矢射中了鼻樑上方,眉心下方一點的地方,立刻在面門上開出一個很深的血洞,那個人出一聲慘叫,從馬上翻了下去,他的戰馬還在隊伍中繼續向前飛奔。
拔什庫又射了一箭,這一箭射中了周青的胳膊,周青出怒吼,在周青中箭的同時,成方感覺到自己眼前似乎有銀光閃爍,他下意識的一低頭,一支鐵箭嗡然一聲從他頭頂飛過,將他頭頂的笠帽射落,箭矢的力道很大,又往後飛了很遠才落下,成方擡頭時,覺對面的白甲一臉懊惱的收起弓箭……這個距離已經太近,所有人都在準備肉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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