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我們也沒有辦法預判。”孫耀帶着參謀軍官,苦笑着道:“參謀司只能判斷套部的主力和大量丁口都在中套和後套地區,留在青海的只有少數丁壯和老弱病殘,套部除了我們之外沒有外敵,所以他們敢傾巢而出,除了一部份主力跟着火落赤在白城子一帶外,其餘人馬一路到後套地方,主要是在都思兔河一帶放牧,去年以來,和寧夏鎮多有摩擦,從寧夏鎮的塘報上可以證明這一點。”
張瀚沉思着道:“既然如此,做好本份,按計劃行事吧。”
參謀們一起又告辭而出,接着是軍令司的人和軍需司的人,他們的簡報也很簡單,更多的是流程化的東西。
事先已經推演過多次了,雖然計劃化永遠會有小麻煩和意外出現,但從大局來說,所有的局面仍然按着既定計劃在走。
“按既定計劃”,這個詞已經成了軍司各層官吏最喜歡說的話,身爲文職人員他們最喜歡的就是凡事有計劃。
和大明文官那種僵化的不思變通和不思進取相反,軍司的官吏既喜歡多做事,也喜歡商人的精細和預判,同樣也喜歡軍人思維的計劃性。
行軍途中,公務流程相當簡捷,不過等所有彙報人員都走出張瀚的大帳篷時,天還是徹底黑下來了。
張瀚沒有急着吃晚飯,晚飯照例不開火,輜兵和大車雖然跟着,也擁有足夠多的軍糧,爲了節省清水還是不可能在沙漠區域升火做飯。
在南方就有好幾條河流,黃河還有幾條大河和它們的支流,黃河百害唯利一套,但就是在河套與草原區域就橫着這一大片沙漠,而且往西邊還有更大的沙漠。
張瀚若有所思,他知道這是水土流失和過度放牧造成的沙化,想逆轉就只能減少牧羣和人口數量,然後種植一些適合沙漠區域生長的植物,而不是簡單的種樹。
這些事還是交給後人操心了,張瀚完全不負責任的想着。
張瀚把思緒收回來,對吳齊道:“把人叫過來吧。”天黑之後,大帳四周已經很少有人過來了,侍從和特勤人員把不必要的人員隔了開來,只有得到允許的人才能進入安全區域之內。
一隊獵騎兵邁着輕鬆和矯捷混雜感的步伐快步走了過來,他們行走在板結的有積雪的沙地上,卻象是在家裡一樣,有一種閒庭信步的輕鬆感,而他們普遍身手矯健,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肩寬腰瘦,透過胸襟袍服也能看的出來擁有堅實的又不太誇張的肌肉。
這些都是經歷過苦訓後的結果,原本不錯的底子加上週耀和張世雄先後的打磨,於是就出現了獵騎兵這樣的軍中驕子。
哪怕是走向張瀚所在的地方,這些人的姿態仍然是相當的悠閒自得,一副不把任何人看在眼裡的桀驁氣息撲面而來。
只有到了面對張瀚的時候,這些獵騎兵才紛紛低下高傲和不馴的頭顱,向他們最崇敬的最高首領行禮如儀。
“嗯,大家免禮。”
被召集過來的是十幾個中隊長和中隊級軍士長,這一次的秘密任務人手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參謀司擬定的計劃是出動六個中隊不到四百人,後來減到五個中隊三百多人,攜行十門小型火炮,加上獵騎兵們原本就超強的戰鬥力和火力輸出,就算遇上幾千套寇也絲毫不必畏懼。
只有萬人以上的大軍才談的上對這三百多人的騎兵形成真正的威脅,但當敵人調集大軍時,獵騎兵們早就可以快速轉移了。
高效和高速的移動能力,超強的火力輸出和戰鬥力,彪悍的騎兵戰法在獵騎兵身上發揮的淋漓盡致。
負面的東西也有,這幫傢伙都相當的嗜殺冷血,有時候連軍紀也不守,還好有周耀和張世雄,也有軍法司,勉強把這一羣烈馬套上了籠頭。
當然深層次的東西還是獵騎兵們對這個集體的認同感,和槍騎兵還有龍騎兵們一樣,他們也渴望功成名就,渴望家人能得到富貴平安。
獵騎兵們也多半有家人,一樣安置在草原上過着富裕舒服的生活,這也是張瀚敢放手把這一羣傢伙集中在一起用的原因所在。
一個刺頭和一千個刺頭集中在一起,危險程度可不是簡單的倍增。
“這一次任務相當要緊,你們負責護送,具體的事情由侍從武官李貴和連級軍士長張獻忠負責,諸位清楚了嗎?”
一個獵騎兵中隊長咧嘴一笑,上前道:“這一次是大人親自交代,想必是因爲事情不小,咱們心中有數,響鼓不用重捶,咱們獵騎兵,什麼時候把大人的事情給辦砸過?”
在場的獵騎兵軍官都露出了相當自負和驕傲的神情,獵騎兵成立的時間不長,然而已經打了好幾個很象樣的漂亮仗,這給了他們驕傲的理由和資本。
當然這幫傢伙就算沒打過漂亮仗也是一樣的德性,這一點張瀚也是心知肚明。
這個獵騎兵中隊長說的也是真心話,這種性格的人就需要這些,得到張瀚的親自接見和當面叮囑,他們一定會出盡全力,努力把差事給辦好。
“事情確實很要緊,關係到我們全軍下一步的戰略動向。”張瀚相當嚴肅,話語卻很溫馨,他對獵騎兵軍官們道:“底下的事就看你們的了,我也對你們有絕對的信心。”
“是,大人請放心!”
這一次所有人都昂首挺胸,看着張瀚走回大帳,兩個侍從官在他身後放下帳門。
張獻忠和李貴一起走過來,看到兩個熟悉的中隊長部下,張獻忠咧嘴一笑,說道:“果然是把你們這幫傢伙派過來了。”
“就知道和老張你有關。”一箇中隊長也咧嘴一笑,說道:“狗日的給咱們找事了。”
張獻忠才二十三四歲,如果不留大鬍子的話就是一個普通的青年人的形象,不過以他的狡黠和多智,加上見多識廣走南闖北的經歷,加上能說會道的口才和兇殘加仗義混雜的性格,在獵騎兵這樣的隊伍中相當的混的開,最少張獻忠在獵騎兵隊伍裡有相當數量的好友,人緣相當的好。
聽到這樣罵人的抱怨,張獻忠不怒反笑,大笑着對各人道:“好差事咧,跑一跑軍功就到手了,還是頭等軍功,你們非得跟打仗有癮是不是?刀頭添血的事咱吃當兵糧的跑不掉,想打仗哪一年沒有仗打,這一次給你們個俏活兒,還抱怨咱老張?”
“趕緊說說是啥差事吧。”說話的獵騎兵中隊長不耐煩的道:“咱們還真是寧願廝殺,跑腿的活交給別人去辦好了。”
“放你孃的屁,扯什麼騷?”張獻忠也是說變臉就變臉,罵道:“狗日的有軍事任務還敢挑三撿四,再混說一句就把你和部下攆回去,剛剛大人才見過你們,看看你們有臉沒有臉。”
這一下衆人不敢再吭聲,李貴一直在旁邊冷眼看着,算是摸清楚了這些人的脈落。
既要給面子還得會翻臉拿捏,只是其中有個度,不是長期和獵騎兵們廝混的人不太容易把握清楚。
既然這樣,就把和這羣人打交道的工作交給張獻忠好了。
張獻忠已經在介紹李貴了,獵騎兵們也完全沒有看到貴人要尊敬一下的感覺,和李貴在別處所受到的待遇天差地遠。
“嗯,諸位辛苦。”李貴也沒有過多的客套和寒暄,只是公事公辦的敬了個禮,對面的獵騎兵們則是態度相當隨意的還禮。
“這一次任務由我來負責。”李貴道:“你們的任務是押運和保護,就是這樣。”
“就這樣簡單的事要調三百多個獵騎兵?”一箇中隊長用頂撞的口吻毫不客氣的道:“這未免小題大做。”
“你成語學的不錯。”李貴冷冷的道:“不過是不是小題大作是由大人和軍司決定的,輪不到你。”
“總得叫我們知道押運什麼?”一般的人對李貴這樣身份和這樣的口吻已經會感覺有壓力,眼前的獵騎兵中隊長卻好象不知道什麼是害怕。
“這是當然。”李貴道:“雖然可以對你們保密,不過,相對於明顯的貨物來說保密措施沒有太大意義了。”
所有人都跟着李貴離開,在大帳側後不到二百步的地方,有一箇中隊的特勤護衛在看守幾個大型牛皮帳篷,他們對獵騎兵們的到來有些吃驚,用審視和狐疑的眼光看着他們。
對這種眼神獵騎兵則是用不羈的眼神挑釁回來,如果時間允許的話,這幫傢伙連軍官的身份也可以不管不顧,只管打一架再說。
“這就是你們要押運的物品。”
李貴打開帳篷一角,裡頭是一堆木箱,大小都是一樣,碼放的整整齊齊。
“一箱二十錠,也就是一千兩,十箱萬兩,百箱十萬兩,眼前這是一百箱,另外兩個帳篷數字一樣,這裡是三十萬兩白銀。”
眼前的帳篷裡沒有別的東西,只有碼放整齊的箱子,乍看一下還沒有什麼出奇,不過當李貴把內容說出來之後,在場的人表情可就是都變了。
一個獵騎兵中隊長吹了一聲口哨,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緊張的口哨音都變味了,這人走到箱子前,一個特勤護衛想擋住他,這個動作被李貴阻止了。
這個中隊長打開箱子,一下子就是銀光燦然。
二十錠五十兩重的官銀被擺放在箱子裡,銀霜如地面的殘雪一樣散着潔白的光芒,毫無疑問,這是成色和重量都毫無瑕疵,無可挑剔的上等成色的五十兩一錠的官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