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1 滿清夢碎
陳洪範突然覺得自己這一趟是來錯了,四川有這樣的實力,又豈會把亂成一窩散沙的南明放在眼內,南明聽起來是佔了中原大半的土地,其中包括中原最富庶的地方,還有過百萬的將士,可這僅僅是紙面上的強大。
羊再多,也不會對狼造成威脅。
南明看起來很強大,可是站穩腳根後,君只顧着享受,每天想的是吃喝玩樂、廣選民女,爲了配製房中藥,朱由崧甚至還命令乞丐替他去抓癩蛤蟆,因爲蛤蟆多是晚上出沒,需要打着燈籠去抓,於是燈籠上還大書“奉旨捕蟾”幾個大字,人們把都把他稱爲蛤蟆天子。
明朝的君才真是人才輩出,繼“促織”天子朱瞻基後,朱家再出一個蛤蟆天子朱由崧,有這樣的子孫,打下江山的朱重八同志若是泉下有知不知會是什麼樣表情。
君顧着享樂,臣側顧着爭權奪利,閹黨和東林黨的爭鬥一直還在持繼發酵,朝堂上動嘴爭吵,地方將領爲了利益相互傾軋甚至揮刀相向,官場上貪腐成風,買官賣官盛行,整個南明都散發着一股腐朽、墜落的氣息,有一首民謠就可以體現其黑暗:
弓箭不如私薦,人才豈比錢財?吏兵兩部掛招牌,文武官員出賣;
四鎮按兵不舉,東奴西寇齊來,虛▲傳閣部過江淮,天子燒刀醉壞。
事實上,直至南明滅亡,都沒有舉行過一場有規模的收復失地的行動,從中可以看出其腐朽性。
這樣的朝廷,還怎麼讓人信服?難怪這位四川總督把聖旨棄之如草芥,陳洪範是一個精明人,只是略加思索馬上就明白這位四川總督把自己帶來的用意:刻意立威,不過是讓自己見識四川的實力,讓自己從中抉擇。
若是沒幾分眼色。陳洪範也當不了宣旨使者,於是等陸皓山進城後,找了個機會向陸皓山表明心跡,陸皓山自然不會拒絕,別的不說,這位南昌衛總兵麾下也有近二萬兵馬,點點頭就多了二萬兵馬,這可是一件不錯的事情,而陳洪範在武將中人緣還行,和南明幾個大將的交情一向很不錯。不用陸皓山發問,這位南昌衛總兵已經把自己的資源和打算說了。
果然是精明,精明人和精明人交流起來總是特別的愉快,陸皓山和陳洪範在西安府衙的書房裡足足密謀了一個多時辰,出門時兩人的臉上都露出滿意的神色,不過用錢百通的話來說,兩人的笑是狼狽爲奸的笑。
當然,這話他只敢在私下說。
兩軍交戰,政局那是牽一髮動全身。吳家灣一夜劇變,滿清精銳折損大半,川軍反守爲攻,不斷收復失地。南明將領伺機而動,跟在後面撿便宜,而一開始最強勢的滿清已經亂成一片。
自己手上沒人可用,昔日那些漢八旗想用又不敢用。或者說不敢重用,前線失利還有族人不斷受襲的消息不斷傳來,讓滿清的貴族身心疲累、飽受煎熬。最令滿清高層掀心的是,滿清將士的心態變了,曾經英勇的將士變成一個畏戰的膽小鬼。
北京,皇宮,御書房內,除了一個孩的睡覺的呼呼聲外,沒有別的聲音,一個穿着黃袍的孩正在睡覺,只見他小臉胖乎乎的,有如精雕細啄般,看起來非常可愛,睡覺時小鼻翼一張一張,睡得正香呢。
身穿黃袍在御書房睡覺,這可是皇帝才擁有的特權,沒錯,這個小孩正是被推上帝位的順治,對一個小孩子來說,讀書是一件頭痛的事,貪玩纔是他的本性,順治也不喜歡御書房,不過他不能不來,因爲滿清高層只在開一個關乎整個滿清命運的會議。
御書房靜,並不代表只有順治一個人,而是其他參會議的那些重臣沒有開口,一個個沉默不語,順治跟他們熬不過,也不敢走開,於是就在那張寬大的皇椅上睡着了。
參與這次高層會議的,有些禮親王和善、肅親王豪格、貝勒阿巴泰、大臣揚古利、議政大臣勞薩、代善次子碩託等,這些是滿清的高層,也是人最有實權的人物。
多爾袞、阿濟格等相對權臣大將隕落後,就是這些人最有權勢了。
“唉”代善長嘆一聲,然後有些無奈地說:“好了,諸位不要沉默了,都說說該怎麼辦。”
這是關乎到滿清一族生死存亡的時刻,任何一個決定都有可能導致難對預測的後果,誰也不敢輕易發表意見,眼看着幹坐不是辦法,作爲召集人,代善不得不再一次催促衆人發表意見。
阿巴泰大拳一揮,咬牙切齒地說:“還有什麼好說,跟他們拼了,我們滿清鐵騎還怕那些川狗不成?”
“拼,誰不想拼,可是現在我們拿什麼去拼”肅親王豪格皺着眉頭說:“七弟,我知你失去兒子很傷心,其實我也很看好嶽樂這孩子,可今昔對比,我滿清實在抽不出人了。”
清兵入關時,十二以歲以上、七十以下的男丁全部徵召,從這裡可以看出滿清人口不足,入關與現在還不足三年,滿清哪裡抽得出打仗的壯丁?吳家灣一役折損大半,逃跑過程中又傷亡不少,再加上殺清令和贖罪名的負作用,滿清一族的人口一直在萎縮。
小數怕長計,每天都有被襲死亡的事件發生,最近一統計嚇人一跳,差不多有十分之一的人員死於殺清令和贖罪令,每每想到這裡,一衆滿清高層就恨不得把四川總督陸文華剝皮削骨。
議政大臣勞薩也苦笑着說:“七王爺,若然再徵兵,只怕婦人也騎馬上陣了。”
碩託有些憤怒地說:“都是那個什麼勞什子贖罪令,以至很多人不敢用了,那個陸文華簡直就是讓人生厭,專搞這些歪門邪道。”
“只可惜我們就是明刀明槍都打不過他。”豪格說話間,忍不住握緊拳頭。
吳家灣一役、漢中一戰,就把滿清好不容易積下的威嚴和心理優勢散得一乾二淨,多爾袞、阿濟格、多鐸、嶽樂等滿清名將的隕落極大打擊了滿清的士氣,極大的崇拜一旦崩塌,也會造成極大失落和挫敗,然後還有不自信。
代善一臉怒其不急地說:“你們怎麼光說這些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話,我大清還沒有到絕望的時候。”
“嘿嘿”一旁的阿巴泰嘲笑道:“皇兄,這話別人說得,唯獨你說不得。”
“老七,你這話什麼意思?”代善看到自己權威受到挑釁,語氣馬上變得不善了。
阿巴泰冷笑地說:“皇兄找範永鬥幫忙,把幾位小阿哥混在隊伍中,又把一批金銀財貨夾在貨物中帶出關,你這事做得很是嚴密,可是中原有句古話叫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真是好算計,這麼快就在鋪後路了。”
有這事?
衆人一下子盯着代善,誰也沒有想到他竟然早早就替自己鋪了後路,不少人眼內也有了異樣的光。
老底被揭,代善老臉一紅,不過他很快就反應過的來,很是乾脆地認了:“沒錯,現在情況不甚樂觀,本王這樣做也是爲我滿清貴族保留血脈,保罪之有?”
豪格的老臉抽了抽,看了看在場的人,然後一臉沉重地說:“好了,都是自己人,我們就不再拐彎抹角,開門見山吧,我們得承認,滿清已經敗了,敗得一塌糊塗,現在我們手上沒有可用之兵、身邊沒有可用之人,再不行動,滅族之日也就不遠了。”
說罷,豪格內心一陣抽痛,不過他很快說道:“幸好現蒙古八旗還堪一用,而我們一直在封鎖消息,現在還有不少漢八旗還不知情,俗說話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我們入主中原後,最不缺的就是這些死物,是時候拿出來用了,現在開始表態吧,同意撤出關外的舉手。”
看到豪格第一個舉手,阿巴泰沉聲問道:“我們可以退到哪裡?”
“不知道,先撤出關外,找個僻靜地方休養生息,見步行步。”
阿巴泰聞言無言,默默舉起了自己的右手。
豪格和阿巴泰舉了手,緊接着,代善、勞薩、碩託等人也一一舉起雙手,竟然是全票通過。
花花世界雖好,可也得有命享纔是,在場之人都很清醒,一個個都忠於自己的想法,而事實上,滿清已經沒有一絲勝算。
“好,全票通過”豪格一臉堅毅地說:“接下來我們討論一下怎麼撤退,儘可能把我們的人護送出關外,我建議先把孩子送出去,他們是我們滿清的未來。”
衆人紛紛點點同意,口直心快的阿巴泰忍不住低聲地罵道:“都是十四弟,當初我們撈一筆就跑多好,此刻在關外作享大富大貴了,嗯,弘光帝派人結盟,我們應該結的,有他們分擔我滿清也不至落今日這個下場。”
聽了阿巴泰的話,衆人先是一陣沉默,張張嘴,最後誰也沒有再說什麼,因爲他們不知怎麼評價,因爲多樂袞曾經完了所有人想都不敢想的夢,現在他也戰死,再說這些不合適。
入主中原,君臨天下,多美好的夢啊,可惜,此刻夢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