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5 流血漂櫓
其實一開始老回回就感到有些不妥,朝廷的軍隊通常是步騎強合,用騎兵來衝鋒、突襲、側翼攻擊,步兵加以配合,步騎結合這樣才能發揮最大的威力。。].
誰都知騎兵好,但騎兵費用太高,朝廷養不起太多騎兵,再說後金虎視眈眈,也不敢把精銳抽調過多,這麼多騎兵沒有步兵配合實在讓人感到懷疑,所以老回回一直按兵不動,看到天快黑了官軍還沒行動,以爲這些只是他們先鋒,沒想到對方一直等自己加入戰團這纔出擊。
“快,扯乎,逃命啊。”那震耳欲聾馬蹄聲好像給自己敲響喪鐘一樣,老回回再不敢心存僥倖,連忙拉轉馬頭,率先逃跑。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再說自己已經提前把大部分財貨和錢糧先行運走,沒必要再在這裡死嗑,照這架勢朝廷在這裡埋伏了重兵,自己也死嗑不起,剛纔不是有人喊什麼王總兵、曹將軍嗎?王是大姓,總兵不少,是哪個並不清楚,說曹將軍那肯定是說曹文詔,這可是一號猛人,而他的侄子曹變蛟也是一員猛將,“大小曹”在陝西把各路義軍追殺得聞聲色變,真是這二號猛人,那當然是有多快跑多快。
官兵訓練有素,清一色壯小夥,不僅悍不畏死,還越戰越勇,這些普通百姓和流亡邊兵組成的烏合之衆早就膽怯了,只是怕被督戰隊正法這才拼命的,聽到那號角聲還有那震耳欲聾的馬蹄聲、喊殺聲,早就嚇得面色蒼白、腳肚子直抖抖,現在聽到首領說撤退,簡直就像聽到天簌之間一樣,一個個再也顧不得說什麼,丟下兵器撥腿就跑。
只恨爹孃少生了兩條腿。
“快跑啊”
“這狗官兵太猛了,兄弟們風緊扯乎。”
“等等我”
兵敗如山倒。剛纔還絞着的戰局隨着老回回那一聲“扯乎”,一下子打破了這個平衡,那些暴民一個個轉頭撥腳就跑,爭先恐後的,沒有秩序、也沒有人善後,把那後背毫無保留地“獻”給文衝千戶所的將士。
“殺啊,殺光這些反賊。”
“兄弟們,給死去的兄弟報仇。”
“建功立業,就在今朝。”
“大人有令,捉到老回回馬守應者。賞百金官升三級。”
唐強、李定國等人哪裡肯定放過這個機會,一個個精神大振,騎着馬、揮舞着兵器追殺,刀砍槍挑,那像到菜地裡撥菜那樣簡單,一時間哭聲沖天,慘叫聲不絕,那泥濘上地上滿是雨水稀釋的血水,屍橫遍地。
一行人一直追殺了十多裡。天已經黑透了,天又下着大雨,陸皓山爲了安全起見,下令鳴金收兵。
事實上。天黑路滑,又下着大雨,連火把都不能打,再追下去。殺敵不着自己摔傷摔死,那可就冤了。
“可惡,讓那老回回跑掉了。要是再追下去,肯定把他們全部滅了,便宜這狗日的了。”摸黑回來後,孫熊有些不忿地說。
大山點點頭說:“是啊,要不是天黑,我們再追個半個時辰,都可以把這些傢伙解決,這次讓他們逃了,真是不甘。”
陸皓山笑了笑,沒說什麼,扭頭對李定國說:“定國,你的傷沒事吧?”
在戰鬥中,李定國讓左臂讓人紮了一槍,他死戰不退,一直帶傷追殺,回來後才找隨軍郎中包紮,對這個未來的軍中柱石,陸皓山自然格外關心。
“謝大人關心,這些皮外傷,早就習慣了。”李定國連心感激道。
“對這場遭遇戰,你有什麼看法?”陸皓山比較在意他的想法,開口問道。
李定國一臉鄭重地說:“險,這次可以說是險勝,要是天黑前老回回再不進攻,我們就很被動了。”
陸皓山點點頭說:“沒錯,再拉據下去,我們的傷亡會更加慘重,那老回回耗得起,我可捨不得手下這些兵。”
“不錯,幸虧定國這招虛張聲勢用得巧妙,再加上天時地利,要不然也瞞不過老回回這頭老狐狸,說是險勝也不爲過。”一旁的唐強一臉正色道。
狹路相逢,後無退路,只能拼命一戰,因爲人數的差距再加上優勢不能發揮出來,這樣一來,要想取勝不僅要勇,還得用智,陸皓山只是稍加思索便同意了李定國的戰術:虛張聲勢。
先是讓馬休息一下,在戰前進食了一些東西,以保持它的體力,又故佈疑陣,沒有陣前通報就徑直殺入敵陣,把好兵都用在“尖刀”上,一開始就給老回回最大的殺傷讓他誤以爲這是朝廷精銳的部隊,一直沒有吹響號角那是在等天黑,天黑了纔好行事,陸皓山手上一共才八百將士,前面派了五百,剩下的又分作三路,這樣一路不足一百人,根本不成氣候,好在陸皓山兵不多,但馬匹卻不少,上次剿滅那假的亂世王又繳獲不少,出發前又向那賣國賊範永鬥勒索了幾十匹,總數將近一千四百匹之多。
陸皓山的算盤打得啪啪響:反正這糧草是當地官府供應,多些馬也無妨,閒事可以運輜重糧草,戰事可交替使用,就是沒糧的時候還可以殺馬吃肉,所以對馬來者不拒,那三支聲勢浩大的“伏兵”,後面馬區的背上是空的,多打旗幟多鬧動靜,故意把聲勢做大是讓老回回感到伏兵很多,而夜色就是最好的掩護,而平日大聲訓練也讓手下的將士練得一副大嗓門,一起吼聲起來,還真把聲勢搞起來,讓老回回不戰自退。
唐強說得對,的確是險勝,再絞着下去,只會加大傷亡,再晚一些,就是把老回回嚇跑,可是與虎營戰鬥將士的傷亡會進一步擴大,黑燈瞎火之下騎馬衝鋒,那是自殺啊,一不小心就會摔倒,一摔就是一大片,提前衝鋒又怕老回回發現自己是虛張聲勢,到時不要命跟自己死磕,以少敵多,就是勝也得慘勝。
現在時機剛剛好,可以說運氣還不錯。
陸皓山點點頭,開口問道:“功常,傷亡怎麼樣?”
這是陸皓山最關心的事,自己的手下本來就不多,這帶出來,全是精心挑出來精兵,每一個都是用心血和錢糧堆積起來的,這些是以後爭霸的資本,可不能折損太多,若不然就得不償失了。
趙功常有些鬱悶地說:“大人,現在天黑了,伸手不見五指又下着大雨,火把也點不着,很難清點,活着的還在清點中,而那些傷員,只能慢慢搜索了。”
“加緊吧,注意安全”陸皓山一臉凝重地說:“只要是我們的人,只要還有一口氣都不要放棄,我陸某人的兵,無論是死是生,絕不拋棄任何一個。”
“是,大人!”趙功常面色一動,馬上恭恭敬敬地說。
在軍隊裡,很多將領不把士兵當人,平日貪沒功勞、剋扣糧餉,爲了自己頭上烏紗帽,不把士兵當人,只把他們視作自己升官發財的工具,像陸皓山這種愛兵如子的將領,還真是不多,值得敬仰、喝采和追隨。
這也是趙功常甘心留下來爲陸皓山賣命的原因,在陸皓山身邊,趙功常找到了自己的尊嚴和價值。
這時大山用盾牌擋着雨,從懷中拿出一個竹筒,撥開上面的蓋子,倒出一個還燃着紙摺子,用嘴吹了吹,很快把火摺子吹着,讓黑夜色中有了一絲微弱的光,有人摸出包在油紙裡的蠟燭點着,陸皓山終於可以隱約看到四周的環境。
雨還在下,不過比前面消停了很多,放眼望去,那光線所看到之處,都是倒得橫七豎八的屍體,因爲下雨的緣故,地上積着大約十釐米的積水,那些水在血渲染下,變成淡紅色的血水,站在這裡彷彿站一個血池上一樣,陸皓山驚訝地看到,一面寫着曹字的旗幟竟然浮在水面。
流血漂櫓。
這四個字的意思是戰場上因殺戮過多,鮮血多得可以把盾牌浮起來,這是漢.賈誼《過秦論》:“伏屍百萬,流血漂櫓。”所寫的,以前聽起來覺得很誇張,現在看起來的確有可能。
幸好,看到的多是那些暴民的屍體,看得出,雖說人數多,但是素質差得太遠了。
這就是戰爭的殘酷,到了戰場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大人”這是一個士兵磕磕碰碰地走過來請示:“那些受傷的暴民...怎麼處置?”
“格殺勿論”陸皓山還沒說話,唐強已經替他做“惡人”。
那士兵看到陸皓山沒有表示,應了一聲,便去執行命令。
陸皓山沒有出言阻止,古代醫療水平低,這種環境下受了傷,很難醫治,現在陸皓山人數有限、糧草也有限,分不出人照顧他們,也沒那麼多的糧食供養,這年頭人命賤如草芥,出來造反就要做好橫屍荒野的準備,再說這些人說是義軍,可是哪個沒幹一些欺男霸女、傷天害理的事?
在亂世,死了也是活該。
“大人,你也累了,先去休息一下吧。”唐強恭敬地對陸皓山說道。
陸皓山點點頭,在唐強的護送下到一旁的山洞暫時休息一下,順便探望和安撫一下那些傷員,站在這裡反而妨礙手下清理戰場。
等到半夜時分,好像老天都看不過去,那下了快五天的雨終於停了,陸皓山命令手下點上火把加快清理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