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2 登門拜訪
“砰,砰砰”
“排排坐,食果果,你一個我一個,一起來吃笑呵呵”
大年三十,那是一年的最後一天,過了今晚就是大年初一,新一年的開始,若說年味最重,自然是大年三十,因爲要守歲,而小孩們也可以得到壓歲錢,買串糖果吃着、買點小鞭炮點着,嘴裡哼着童謠,心裡別提多美了,要是家境好的,還給孩子們添上二件新衣裳,對孩子們來說,這是一年中最值得期待的日子。
新春佳節,華夏九州,普天同慶,那喜慶的氣氛,好像把生活的困苦都沖淡了許多,不少人臉上了浮現的了久違的笑容,不管怎樣,希望在明天,祈求老天爺開開眼,來年有個好收成什麼的,這種節日的氣氛,就是隱於水深水熱的山西也沒有例外。
從地形來看,山西是北方的樞紐位置,在大明所有的省份中,山西的地勢是最爲完整的,東有大行、西有大河,在北面,有大漠和陰山作屏障、雁門關爲內險,在南又有首陽、底柱、析城、王屋等天然屏障,孟津關、潼關也可以作爲門戶,地理位置極爲重要,歷來是兵家必爭之地,現在山西境內狼煙四起,賊來搶一回,兵又來擾一回,這讓原本就生活貧苦的百姓更是苦不堪言。
山西氣候類型屬於溫帶大陸性季風氣候,冬季漫長,寒冷乾燥;夏季南長北短,雨水集中;春季氣候多變,風沙較多;秋季短暫,天氣溫和,用四個字形容就是“十年九旱”,再加上山多川少,土地貧瘠,百姓都過得清苦,因爲土地養活不了那麼多人。很多人年紀輕輕就要去跑商,就是大名赫赫晉商形成的原因。
窮廟出富和尚,窮鄉也有大富紳,例如汾州介休的範家。
提起介休範家,很多人都豎起大拇指說一句“了不得”,範家世代經商,賈於邊城,以信義著,生意做得很大,在山西是數一數二的大商賈。家中金銀滿庫,珍珠斗量,而座落介休縣城的範家大宅,九進九出,雕樑畫棟,紅瓦青磚白牆,裡面有假山、池塘、涼亭、拱樓等點綴,窗戶均是斗拱形,樓牆爲寶塔式結構。平實中顯露大氣,大氣中透露着奢華,不止介休縣,就是放眼山西也是一等一的府第。
雖說山西的百姓過得貧苦。很多人都是苦巴巴地過年,但對範家的人來並來說並沒有什麼影響,他們生意越做越大,特別是在後金的生意中大獲其利。把後金所缺的鐵器糧草運過去可以賺一筆,回來時把後金從大明搶的贓貨拉回,又得可觀的利潤。走一趟賺二次銀子,可以說獲利豐厚,銀以車載。
只有銀子賺,範家人並不在乎什麼民族大義,至於範家的當家人範永鬥就是這樣認爲。
快要過年了,可是範永鬥還在賬房內喝着小酒,四個精幹的帳房先生正在十指如飛地算着帳目,他們是範家多年的老帳房,在誠信方面沒有問題,範家並不只是指一家人,而是一個族羣,由於當代家主範永鬥精明能幹,家族越發興旺,所涉及的領域有很多,如鹽、茶葉、絲綢、鐵器、米糧、人蔘等等,這些是明面的,暗地裡還有不能見光的走私和銷贓,每到過年的時候,範府的帳房就顯得格外繁忙,因爲很多事都要彙總、入帳。
推遲到這麼晚,主要是家族有些弟子回得晚,而過年了,方方面面的關係都要打點,所以帳房一直在忙着整理這些帳目,作爲範家的家主,範文鬥一直在帳房看着,他喜歡聽着算盤珠子發出的“啪啪”聲,在他耳中,這些聲音和銀子相碰的聲音一樣悅耳。
帳房是家族最重要的地方,就是這一間小小的帳房,掌握着範氏一族的財產、掌握着遍佈大明的生意,一年流水帳過百萬兩,全在這間帳房內得到體現,在古代,帳房的鑰匙在誰手裡,那就當家的象徵,當爲範家的家主,這帳房就是範永斗的地盤。
半響,那算盤聲稍作停竭,一個髮鬚俱白的老漢拿着一頁紙恭恭敬敬地說:“老爺,打點各路關係的帳目算出來了。”
“說吧”範永鬥淡淡地說。
“是,老爺”那老帳房應了一聲,然後一臉正色地說:“此次打點的花銷合計用了十一萬八千三百兩,比去年增加二成。”
逢年過節,一些關係都需用打點,平時可以意思一下,但是過年絕對不能馬虎,特別是範家所做的走私生意,更是不敢怠慢,因爲一個小小的環節都可以導致生意的成敗、家族的興亡,爲此範家還派專人負責打點、維持各方關係,一個年關打點用銀超過十萬,十多萬兩銀子啊,很多人終其一生都賺不到,不過範永鬥聽了眼都不眨一下。
很爲他賺的,遠比那十一萬多。
“都打點到了嗎?”範永鬥開腔問道。
“都打點了,其中勒總兵和錢將軍每人送了二個美女,就是這兩位的開支最大。”
說起打點,上至帶兵的將軍、下至守門的士兵都不能漏掉,若是小批量的,還可以用夾帶的方式矇混過關,但是到了範永鬥這個級別的走私大鱷,早就不滿足這些小打小鬧,他的做法就是買通守關人員,在夜半無人的時候大搖大擺從城門運走,要不就是弄到批文,把走私的貨物包裝成軍隊的物資,從而避過朝廷的檢查,這位老帳房所說的勒總兵和錢將軍,一個是大同的總兵,一個是張家口的將軍,兩人都給範永斗大開方便之門,是範永鬥竭力巴結的對象。
範永鬥點點說:“只要他敢收,我們就敢給,小財不出,大財不入。”
“是,老爺。”
“老爺,有客人來了。”就在範永鬥準備作進一步的指示時,門外突然傳專大管家範福的聲音。
只是楞了一下,範永鬥很快說道:“知道了。”
自己在帳房時,要是沒有非常緊急的事,管家不會在這個時候打擾自己的。
吩咐帳房先生繼續算帳,範永鬥這才走出帳房,那大管家範福一臉焦急地走上來行禮:“老爺。”
“慌里慌張的,出了什麼事?”範永鬥一臉鎮定地問道。
這些年大風大浪見得太多了,範永斗的內心比剛剛接手家族生意時強大了很多,都有點處事不驚了。
範福連忙說:“老爺,四川文衝陸千戶前來拜訪。”
千戶?範永鬥皺着眉頭說:“四川的千戶?他來這裡的幹什麼?”
作爲山西數一數二的大商人,對小范永鬥來說,一個小小的千戶不算什麼,自己的大管家再不濟也不至於被一個小小的千戶嚇倒,肯定有不尋常的事。
範福左右看了一下,這才壓低聲音說:“老爺,這個陸千戶,押了幾個人前來,其中一個是範強少爺。”
什麼?範強?剛纔還淡然的範永鬥面色一變,範強是範永斗的遠房侄子,冒充亂世王的事範永鬥自然一清二楚,事實這正是他的主意,一來可以乘機發一筆橫財,二來可以搞渾這趟水,暗中籌集後金所需要的物資,最重要的一點是剷除異己,把一些平日作對的人藉手賊匪的名義幹掉,鞏固範家的勢力,這一招可以說一舉三得,不過有幾天沒有收到侄子的消息,範永鬥心中隱隱有一些不對路,現在一個千戶押着侄子回來,不用說,出事了。
現在正是敏感時期,一個不慎,那可是招來滅門之災的啊。
範永鬥有些後悔沒見好就收。
“他們來了多少人?”範永鬥畢竟見慣風浪,不至於手足無措,沉聲問道。
範福知道範永鬥擔什麼,小聲應道:“回老爺的話,只有十幾人,並沒有官軍跟着,他們一進介休城,我們的人就發現了,據手下報告說他們是徑直朝我們範府來的,並沒有和官府有接觸。”
這還好一些,範永鬥暗暗鬆了一口氣,事情還沒有壞到沒法挽回的田地,最起碼人家還是客氣地拜見,如果真有大事那會這般客氣,早就砸門衝進來了。
“範福,一會多聽少說,看我眼色行事。”範永鬥想了一下,開口說道。
“是,老爺。”
而此時,陸皓山帶着一衆手下,在範家的大廳候着,那假冒亂世王的範強還有三名手下被五花大綁,一字排開跪在地上,每人身後都有一名侍衛看着,唐強、趙功常、李定國等人分列大廳的兩邊,而陸皓山正饒有興趣地觀賞着大廳裡的陳設。
紫檀作的傢俱、玉石雕刻的屏風、青花石鋪成的地面,大氣中透露着奢華,名人字畫、瓷器、古玩、珍寶等應有盡有,陸皓山看到都流口水:這個大漢奸,家裡還真有錢。
富貴奢華的背後,不知浸漬着多少同胞的鮮血。
“老爺,這位就是陸千戶。”就在陸皓山欣賞的時候,一個聲音突然響起,陸皓山扭頭一看,只見那個範家的大管家領着一個方面大耳的中漢男子進來。
正主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