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西薩斯被普萊德的提議嚇得一聲冷汗,見文官們的神情,似乎已經對普萊德的那個提議有些心動,知道現在不能慌,否則只會使事情變得更糟,於是故意冷笑一聲:“是嗎!我也很贊同普萊德爵士提議。”說着擺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邀請在場的文官們做見證,如此一來立刻將衆人的嘴給封住了。不過封住了其他人的嘴,卻封不住普萊德的,一時間兩人便在大廳中互相指責,貶低起來。現在,香奈兒公主也覺得頭痛起來,這兩個人的說詞都有些道理,普萊德遭遇了魔法師部隊,這樣的損失是可以原諒的,畢竟要求一支普通的步兵部隊去與有步兵軍團保護魔法師部隊抗衡是不切實際的。而西薩斯的話也很有道理,似乎沒甚麼破綻,而且他對當面對質也十分贊成,更重要的是已經褒獎了那些回來的騎兵,如果現在再對質顯然也是不合時宜的。不僅自己會引人非議,如果傳出去,那麼整個倫巴德皇族和貴族都會臉上無光,這樣的結果顯然不是香奈兒公主希望的。香奈兒公主忽然覺得好累,心中暗道現在是必須適可而止的時候了。
“夠了!你們然道不覺得這樣很丟臉嗎?”香奈兒公主大聲地打斷了西薩斯和普萊德之間的爭吵,一時間整個大廳鴉雀無聲。香奈兒公主雖然還是個小女孩,但是皇家的威儀是不容置疑的。等兩人都閉上嘴,香奈兒公主對普萊德道:“普萊德爵士,我相信你了,但是我不希望再有這樣的事發生。”然後轉向西薩斯:“同樣,西薩斯爵士我也不希望再聽到你們兩個互相指責、謾罵。關於這件事到此爲止,我不希望再有什麼不愉快的事情發生了。”
說完這些,香奈兒公主又對普萊德道:“普萊德爵士,請你把你所說的那位名叫凱文的弓箭手叫來,對於這樣的勇士,不論出於對他的勇敢,還是出於對他的戰績,我們都因該獎勵他。”
而此時,凱文正在酒吧裡被弓箭手和重步兵們灌得鼎鼎大醉,渾身都是混雜了汗臭和萊姆酒的怪氣味。在打完仗領到佣金之後,去酒吧喝個痛快,再找一個騷娘們睡上一覺已經成了所有傭兵們的慣例。就在凱文喝得迷迷糊糊,正要被一個姿色平庸的妓女架上樓去時,忽然一個傳令兵闖了進來,一邊用目光在衆人中搜索,一邊扯直了嗓子大聲問道:“誰看見過一個名叫凱文的弓箭手,公主殿下要召見他。”酒吧裡的人一愣,隨即一些還有些清醒的弓箭手回過神來,跳起來攔住那個妓女。也不管她因爲生意被人搶走而罵罵咧咧,硬將凱文給搶了回來。另一個機靈的是凱文的手下,他一見凱文迷迷糊糊的,立刻找酒吧老闆要來一大杯冷水,嘩的一聲盡數潑到凱文臉上上。被冷水一淋,凱文一機靈,頓時清醒了很多,摸摸還隱隱作痛的額頭,支支吾吾地道:“幹~幹什麼呀?”凱文的另一個手下立刻湊了過來,遞上一杯水:“隊長,快醒醒吧,公主召見你呢!”凱文兩眼昏花,好容易纔看清了眼前的手下:“公~公主找我幹什麼?”剛纔的傳令兵推開人羣,走了過來:“可能是公主殿下要親自獎賞你吧!現在跟我走吧?”一聽到獎賞,凱文剛纔還混混沌沌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是嗎?金幣!”一想到公主殿下的獎勵,凱文立刻聯想到了成箱的金幣,這樣以後再也不用做苦工了,可以盡情的揮霍好一陣子。“是嗎?那還等什麼呢,我們快走吧!”受到金幣的鼓舞,凱文用袖子飛快地擦了擦臉上的水,拉着傳令兵就向酒吧的大門跑去。酒吧裡的其他傭兵和重步兵們也一起跟了出來,只見大街上一個人揪住另一個人在前面跑,後面則跟着一大羣人。見這陣勢,佈雷亞城的居民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大事,一時間大街上雞飛狗跳,好不熱鬧。
拽着傳令兵跑到總督府門前,凱文被門口的衛兵給攔住了,倒黴的傳令兵纔有機會喘口氣。門口的衛兵顯然認識這個正在喘氣的傳令兵,皺皺眉頭,問道:“怎麼回事,克萊姆,這是怎麼回事?”名叫克萊姆的傳令兵緩過勁來,掙脫凱文的魔爪,指着凱文喘着氣道:“他是公主殿下要召見的人。”那衛兵一見凱文這身裝束,立刻側目不已。一身髒兮兮的棕色上衣,同色的褲子,一身的怪味,他很難想象高貴的公主殿下居然會召見這樣一個人。就這一會兒的工夫,隨後趕來看熱鬧的酒鬼們已經圍滿了總督府的大門,衆人見凱文被攔在門外,立刻囔了起來。那衛兵見這架勢,嚇了一跳,不敢再耽擱,立刻放傳令兵和凱文進去。
凱文剛纔被冷水一淋,清醒了很多,可是這一跑又熱了起來,再加上酒勁一衝,本就不是太清醒的腦子又有些迷糊起來。好歹他一向意志堅定,否者定要跟在傳令兵身後走出一條曲線來。進了大廳,凱文往中間一站,立刻引得一干文官皺眉不已,離他近點的文官被他身上的怪味薰得連連後退,就連離他遠些的香奈兒公主都皺起了鼻子。在場唯一沒有變色的就是普萊德,他倒不是喜歡凱文,而是因爲凱文是他扳回劣勢的重要砝碼,否者他根本就不會提到“凱文”這個名字。西薩斯更是不會放過這個打擊普萊德的好機會,怪笑着道:“普萊德爵士,你這是到裡找來的這個叫花子。”普萊德也心中惱火,但是他好歹是一個軍團長,和僱傭兵合作也不是第一次了,自然知道那些傭兵喜歡在打完戰後喝得鼎鼎大醉。因此,他雖然心中惱火,卻也不得不硬着頭皮向香奈兒公主解釋:“對不起,公主殿下,這個人顯然是喝醉了,但是這決不是對您的無理。在大戰之後去喝酒是所有僱傭兵的習慣,我想我們因該先讓他下去休息一下,明天再召見他也不遲。”香奈兒公主看看半閉着眼的凱文站在那裡搖搖晃晃地,一幅隨時都要倒下去的模樣,也覺得普萊德的話有些道理。正要開口命令普萊德將凱文帶回去,可是話還沒來得及出口,只聽得撲通一聲,凱文直挺挺地向後倒在大廳中央,張着嘴呼呼大睡起來。這一突如其來的變化使所有人都愣住了,隨即便聽撲哧一聲,香奈兒公主率先笑了起來,緊接着其他人也跟着大笑起來,唯一除外的是正低着頭咬牙切齒盯着凱文普萊德。
這個混蛋,我的臉都讓他給丟盡了,普萊德心中暗道。正要命人將凱文擡出去,只聽香奈兒公主艱難地止住自己的笑意道:“哦!不用了,普萊德爵士,對於這樣一個勇士,就讓他在總督府的客房裡休息吧!這樣我明天召見他也方便些,而且我們也可以交他一些禮儀方面的東西。”說着拍拍手,兩個總督府裡的女僕從側門走了進來,向香奈兒公主行了個禮,然後一左一右架起凱文的胳膊消失在側門內。見凱文受到公主如此禮遇,雖然心中不免有些嫉妒,但是普萊德還是覺得總算挽回了些顏面,臉上的表情也自然了許多。他怕凱文再出什麼狀況,讓自己出醜,立刻向香奈兒公主告退。同時,見普萊德又扳回一局,西薩斯的臉色又不好看起來,心中暗暗打定主意明天一定要讓那個叫凱文出醜。
總督府門前的酒鬼們在從出來的傳令兵那裡得知凱文醉倒了,今晚將留在總督府後,知道今天沒什麼戲了,頓時也散了個乾淨。
第二天清晨,凱文伸了一個懶腰醒了過來。一睜眼看見的是華麗的天花板,凱文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以爲自己眼花了。等確定自己並沒有眼花,而且居然還躺在一張十分柔軟的大牀上時,凱文一機靈,一把掀開蓋在身上的薄被,坐了起來。摸着身上潔白的新衣服,看看這自從來到西大陸以來自己住過的最豪華的房間,喃喃自語:“我不是在做夢吧?”就在他雲裡霧裡的時侯,咚咚的敲門聲響了起來。
“請進!”凱文應道。
門開了,兩個做女僕打扮的人走了進來,其中一個還端着一個長方形的盤子,那上面是一身藍色的騎士服。兩人行了禮,其中一個道:“您好,凱文先生,這裡是總督府。昨天您喝醉了,所以公主殿下讓您到這裡休息。”說完就要開始給凱文穿衣服。“公主?”凱文一邊任由女僕們擺佈,一邊回憶昨天發生的事。雖然很想問問自己這身衣服是怎麼回事,但是想想還是免了,八成是有人將自己洗乾淨後給自己換上的。光溜溜地令人擺佈已經夠丟臉了,再問豈不是更丟臉,因此他所索性裝做什麼都不知道。
在一切都準備好後,凱文被帶到一間小會客廳裡,這裡有一個官家模樣的人正在等着他。當得知自己面前這個衣着考究的傢伙就是皇家禮儀官,而自己必須向他學習禮儀時,凱文立刻頭大起來,他可不想給任何一個貴族行禮。特別是以自己平民的身份,見到公主這樣的貴族是一定要行單膝跪地的哪種禮節,這在凱文看來無疑是一種巨大的恥辱,他是絕對不會幹的。不過如果直接拒絕的話,很可能就要眼看着到手的金幣飛走了,對此自然時大不甘心。心中一動,索性裝起傻來。無論哪個禮儀官如何示範、如何講解,凱文的動作總是十分滑稽,而且時不時迸出兩個令人捧腹的問題來搞得修養甚好的禮儀官頭上青筋暴露,而一旁的女僕早就掩着嘴在一旁偷笑個不聽。
在折騰了整整一個一個上午之後,禮儀官終於忍無可忍,十分氣憤地放棄了這個他見過的“最笨”的學生。在得知這個消息之後,香奈兒公主異常驚訝。一個能打敗上千騎兵的人,居然學不會簡單的禮儀,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可是要給與凱文獎賞的事已經定了下來,難道要在衆多貴族面前,把總督府的大廳變成小丑的遊樂場嗎?“算了,他想這麼樣就怎麼樣吧。不用再強迫他了,學會最簡單的欠身禮就可以了。”權衡再三後,香奈兒公主無奈地對禮儀官擺擺手,示意他下去。
忽然之間,香奈兒公主覺得公主這個身份壓得她喘不過氣來,這些天來沒有一件令她高興的事來。兩個自己寄予厚望的年輕貴族在擁有比敵人多出一倍的兵力的情況下損失慘重,鎩羽而歸,回來之後又互相指責。特別是昨天聽了他們兩個的爭吵之後,她回到自己的房間裡想了很久,並特意回憶了那天西薩斯回城時的情景。一個小小的細節忽然闖入她的腦海裡:西薩斯自稱是一回城便來求見自己的,可是他的鎧甲居然完好無損。這絕對不是一個苦戰之後的將軍會有的鎧甲,唯一的解釋就是西薩斯在撒謊。最可氣的是,自己居然還獎勵了他,而這獎勵顯然已經不能收回了,否者定然會使自己成爲笑柄,再想指揮那些貴族就很難了,爲此香奈兒公主氣得整晚無法入睡。而普萊德一回來就指着西薩斯的做法同樣令香奈兒公主不滿,一個遇事就推卸責任的人顯然也沒有什麼大用,現在她對這兩個年輕貴族已經徹底失望了。
本以爲找到了一名勇士,多少算是一個好消息。原想可以逶迤重任,可是他卻連最簡單的禮儀都學不會,她實在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要怎樣做纔好。以前她還瞧不起那些無知的貴族小姐,可是她現在好羨慕她們可以無憂無慮地享受一切,每天都在童話般的愛情遊戲中度過,看戲、打扮、遊玩便是生活的全部。不用面對臣民的目光,面對貴族的目光,面對敵人的目光,最重要的是不用面對父王期待的目光。因爲有一個不爭氣的哥哥,本因該可以無憂無慮地過着公主的生活,然後找一個自己心儀的白馬王子結婚的她,面對着日益滄老的父親那期待的目光,不得不接過了總督的權杖,以不滿十五歲的年齡成爲了名爲佈雷亞省,實際上只有一個人口不到兩千人的小鎮的地方的總督。經過整整三年的沒日沒夜的努力,不僅頂住了拜占庭拉文納總督的進攻,還將原來的布萊鎮建成了人口超過三萬的城市。
本以爲自己已經達到了父親的期待,在半年前準備請求父親收回自己的總督權力,去過普通公主的生活。可是還沒來得及寫信,父親卻忽然來到自己的總督府,這使她驚喜萬分,立刻向父親提出了自己的要求。當時父親並沒有說同意,還是不同意,只是說自己趕了一天路,已經很累了,關於這些明天再談。可是到了晚上,父親獨自一人來到自己的房間,關上房門說要和自己談談。雖然前面只是普通父女之間的談話,可是後面的內容卻讓她大吃一驚,父親居然想要自己繼承他的王位。自己雖然百般推託,可是終究無法面對父親那爲了王國命運而憂鬱的眼神,答應下來。爲了讓自己能夠順利繼承王位,父親給了自己更多的權力,使得佈雷亞省幾乎變成了一個獨立王國,並要求自己在最短的時間內佔領拜占庭的拉文納總督區,甚至整個羅馬公國,成爲倫巴德王國內最有權勢的貴族,只有這樣才能最大限度地堵住那些爲了自己的權勢而支持自己哥哥的貴族們。每當想到這些,她就煩躁不安,一邊是父親,一邊是哥哥,誰都不是她想要傷害的。雖然那個哥哥自私自利,對自己總是挖苦中傷,可是她雖然不想見到他,可也不想傷害他。因此她用數不盡的公務來麻痹自己,在一個個好消息中得到安慰。可是現在,她忽然發現自己是那麼的無力,沒有一個人能夠幫助自己。當禮儀官離開香奈兒公主的書房,關上門時,她哭了,無聲地哭了。
哭過之後,香奈兒公主摸摸眼淚,只覺得心裡好受了很多。拿起書桌上小鈴搖了搖,兩個女僕走了進來。“去準備一下,我要召見凱文先生。”公主又恢復了往日的風儀。
凱文從禮儀官那裡得知自己不用學習那些禮儀了,只需要學好欠身禮便行時,他終於鬆了口氣。要是再學上半天,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會瘋了。欠身禮是脫帽禮的簡化,是一種在貴族和平民中最常見的禮節,只有一個十分簡單的欠身動作,最重要的是它並不表現出雙方的身份地位,是一種平等的禮節,因此對於這個禮節凱文還是能夠接受的。
禮儀官對凱文的這個禮節還算滿意,只說還算滿意,是因爲他發現凱文在行禮時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恭順表情。雖然他說明了幾次,並且做了多次示範,可是凱文總是“學不會”這種奴才相。當女僕進來,聲稱公主殿下要召見凱文時,禮儀官才放棄了最後的努力。
凱文隨着女僕來到昨天的總督大廳,一進門便看見坐在兩面倫巴德王旗之間那把唯一的,象徵着至高權力的高背椅上的香奈兒公主。凱文眼睛當時就直了,多天沒有美女養眼,他對美女的好奇心又上來了。絲毫也沒注意到,站在兩旁的貴族官員們鄙視的目光。西薩斯和普萊德更是恨不得現在就用眼神殺死這個無理、低賤的平民。
對於這樣的目光,香奈兒公主倒是並不在意。除了自己的父親和哥哥,幾乎是所有第一次見到自己的人都是這副表情,她已經習慣了。在凱文打量她的時侯,她也在重新打量凱文。在她眼中,今天和昨天相比,眼前這個僱傭兵已經順眼了很多。雖然相貌有些奇怪,也不想傳說中的勇士那樣高大強壯,但是看上去似乎很結實,而且相貌並不醜,但是頂多也就只能和英俊一詞搭點邊而已,總之是一個看上去很普通的人。不過一身藍色的騎士服穿在他身上倒是挺合適的,使他顯得頗有軍人氣質。
跟着凱文進來的禮儀官雖然地位不高,但是作爲公主殿下的僕人,所以和一個手裡捧着小箱子的男僕一起站在公主的左手邊。這樣一個位置自然把凱文一臉的呆像看在眼裡,這樣無理的舉動使他忍無可忍,更何況這個人還是自己的學生,假裝咳嗽一聲,同時狠狠地瞪了凱文一眼。禮儀官的這一計量顯然是經常使用,因爲其他貴族們並沒有什麼興致去看他,唯一注意到他的就是他的“學生”凱文。令他高興的是凱文居然在一望向他後,那一臉的呆像立刻消失了,並將自己對他進行的半天禮儀訓練的成果超常發揮出來。面對公主殿下時,已經比剛纔有禮貌多了。不過,現在心情甚好的禮儀官如果知道爲什麼凱文一下子居然有了如此大的轉變,他說不定會氣得當場氣暈過去。凱文並不是因爲他的眼色才變老實的,而是看到了他身邊託着一個小木箱的男僕。在凱文的目光觸及到那個木箱時,他的神識同樣也摸到了木箱,並且更進一步地摸到了裡面。面對滿滿一箱的金幣,再不老實的人也會變得老實起來的,現在凱文只想這召見快快結束,自己好帶着金幣去揮霍。
“您好,尊敬的公主殿下,我由衷地感謝您的召見!”凱文微微一欠身,按照禮儀官教的說詞照本宣科,倒是頗有幾分貴族的排頭。香奈兒公主微微一笑,剛纔的呆頭鵝忽然變得彬彬有禮起來,確是有趣,這樣的情景她雖然看過很多次了但是依然覺得好笑。就在香奈兒公主準備禮儀性的表示問候時,一旁的西薩斯怒氣衝衝地站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