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同杜雯自己所說,冷靜下來慢慢經營的她展現出極大韌性。
依舊是早上六點半起牀,陪着萬長生早上畫點東西以後早餐,然後到培訓校上課。
對於闊別四天去參加清京美術學院考試的同伴,強化補習班的同學們表現出極大的好奇心,圍着萬長生和杜雯,詢問他們考試的感受。
明明同樣還有幾個同學也去參加了校考,也連夜趕回來繼續強化補習的。
都沒有這倆能引起如此多的好奇。
因爲這就是倆極端。
專業成績頗有些一騎絕塵的萬長生,和總體來說還是吊車尾的班花校花,聯袂考試的結果如何,實在是讓大家好奇。
萬長生一如既往的帶着考好考差反正都那樣兒的淡然表情,杜雯卻根本就不參加專業課程了。
直接找曹老師詢問,請位美術史論方面的老師來單獨授課。
老曹表示只要給錢,這都不是問題,講師、教授、研究生導師都有!
杜雯很懂行的選了中間。
長髮飄飄的枯瘦老頭本來有點心不在焉的傲慢,過了倆小時纔打車從兩站路外的美術學院過來。
但看見是這麼漂亮的年輕女學生,激情亢奮不少。
哪怕僅僅是上課的激情。
千古文人佳客夢,都希望能綠衣捧硯催題卷,紅袖添香伴讀書的,現代人也差不離。
所以補習生們很快在外面走廊都能聽見他飽含激情的聲音:“什麼是文明?什麼是藝術?能夠讓人類在漫漫歷史長河裡面倖免於難的瑰寶,那就是文明,而讓文明能夠傳承下來的,只有藝術,因爲要把各種各樣的教誨、衝動、恐懼、道德感跟信仰都傳播開來,就得需要藝術的昇華再造……”
補習生們都有點莫名其妙,培訓校難道還開了另外的課程麼。
某些美術學院校是有開史論等學科招生,對於藝術考試的成績要求也不那麼高。
難道杜杜是準備獨闢蹊徑走這條路?
被問到的萬長生跟他們一樣吃驚,美術學院還有這種課程?
他有點心癢癢!
好在杜雯第二天就迫不及待的要他一起上課,因爲吃飯的時候她都眉飛色舞,還按照那位教授提供的書單,網購了不少專著,中午下課以後,還跟着教授去美術學院圖書館借了幾本基礎論著。
實在是人家講得好。
對於很多人可能都會覺得枯燥乏味的美術史論、藝術概論甚至人類文明史著,藝術範兒的教授卻極有水平,可能面對這麼漂亮的學生,又不用按照教學大綱跟教務處的要求限制來上課,他就可以隨心所欲的發揮,特別是看見萬長生這傢伙被拉進來當學生以後。
教授就不談文明和藝術概論了,以時間緊迫爲理由,開始論述西方美術史上著名的那幾位大師,畢竟混美術圈跟現在的粉絲圈也沒啥區別,只要咬定自己崇拜誰,其他人都可以是浮雲,可以是渣,老子沒有興趣去了解,這樣就能避免知識量和眼界都不夠的缺陷,假裝自己專注在某位大師身上。
“達芬奇肯定是最需要了解的西方美術史上天才,小學課本上畫雞蛋的故事當然只是個杜撰的假名人事蹟,但這也可以歸類到藝術加工,爲了讓小學生們聽進去,往往要有名人加成,那麼這位達芬奇在數學、光學、力學、天文學、物理學上面的非凡成就加起來都不如他的藝術界地位,長得就像這位小哥一樣帥,但卻沒有女朋友,這是爲什麼呢?不要忘記很多大藝術家都是同性戀呦,這可是藝術大咖的禁忌……”
杜雯聽出來這位老師對萬長生的調侃,笑得可是花枝亂顫。
萬長生眨巴下小眼睛,心想老子長得帥還年輕,怪我咯?
應該說老教授是羨慕少年郎啊,談笑風生中就把課上了,人家還很負責的帶了筆記本電腦,人少就不用投影儀,直接在屏幕上翻頁PPT:“這是他的第一張成名作,二十歲時候老師在畫這張基督受洗圖的時候病倒了,唯獨剩下這個角落的孩子沒畫,只能讓他捉刀替槍,喏,從此以後,他這位有血性的老師再也沒有畫過畫。”
萬長生和杜雯一起噗嗤。
真是就怕人比人,氣死人。
這麼張西方宗教壁畫,對於長年累月也在寺廟裡面畫壁畫的萬長生來說,還很親切。
可畫面中央的兩位主角,外加另一位孩童的形象,單看起來都還挺不錯,說得上高手,偏生旁邊跪下手捧法袍的小天使,臉蛋上都透着聖潔的光芒,爲整個畫面添色,同時也讓其他部分失色黯淡,跟這個人物比起來,其他部分都格外呆板,充滿了宗教圖解的插圖味道,而不是藝術。
真正的喧賓奪主可能說的就是這位了。
萬長生差點沒把自己的頭湊到屏幕裡面去!
神韻!
這就是中國畫裡面強調的神韻,對方哪怕也是用極爲寫實的西方繪畫手法,卻展現出了異曲同工的精神領域。
這對於從未接觸過西方繪畫大師作品的萬長生來說。
不啻爲打開了一座巨大的寶藏!
兩三個月前,剛剛接觸素描色彩時候那種還有點輕視的自視甚高,早就拋到了九霄雲外。
現在他只想舔屏……不,是捧着這張畫好好鑽研。
杜雯輕輕撥下發絲到耳後:“老師,這張畫,現在還在吧?”
老教授對女學生偏愛些,和顏悅色:“對,現存意大利佛羅倫薩的烏菲齊博物館,我前年去文化交流的時候還看過。”
杜雯就拿手邊隨便抓到的長畫筆,打萬長生伸長的脖子:“上課呢!考完了我們過去看現場,學無止境的,這就是睜眼看世界的意義,別成天就盯着你那巴掌大點小地方。”
對這種三孃教子的口吻,老教授聽得大樂,《最後的晚餐》、《蒙娜麗莎》這些著名的畫作展示出來,讓壁畫界的小後輩,對大佬有了更加崇拜的歎服。
原來藝術世界,還有如此廣博精深的世界,曾經以爲碑林、觀音廟就是全部的世界。
實際上那真是一點點狹隘的空間。
自詡爲天才的萬長生,看看達芬奇才知道自己啥都不是,建築師、音樂家、數學家、工程師、發明家、解剖學家、製圖師、植物學家和作家,歐洲文藝復興三傑之一,七千多頁的手稿如果在當初全部發表,被評論爲世界將會前進一百年。
以前的自己,就是坐井觀天的那隻青蛙。
還好杜雯這天鵝把他從井裡給叼出來。
曾經的他最多翻看過美術用品店賣的那些考試指南,怎麼最適合考生的那些基礎範畫,從沒想過去看什麼名家名作。
特別是西方美術的那些東西。
因爲他本能的有種偏見。
老祖宗的東西就是最好的,西洋番邦都瞎幾把搞些什麼玩意兒的根深蒂固,對於萬長生來說其實有點必然。
但他其實是不狹隘的,特別是他能欣賞啊。
看見這些頂級大師的作品,立刻有種相見恨晚的急迫心情。
他甚至感覺到自己要厚積薄發的衝破點什麼。
眼神專注而沉思。
這樣的男生,確實當得起旁邊女孩兒的喜愛。
老教授都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