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晚上的，老曹纔不會跑到教室來浪費私人時間呢。
那兩位戴着大蓋帽的男女是工商部門的，他們本來正準備打電話聯繫註冊負責人的。
萬長生卻面無表情的從講臺下面抽出來張勞務合同：“這是我的身份證跟合同，我是大美培訓學校美術部的教務主任，行政管理人員不需要老師資質吧，我也有義務開會給大家說明考試中有哪些需要注意的事項，這是我的工作，難道也違規？”
看着他那淡然又無辜的表情，心裡多少還是有些擔心的同學們，轟然笑開來，還有人調皮的在喊：“萬主任好！”
工作人員臉上都笑了，也和氣的點點頭，拿過勞務合同跟萬長生的身份證一起拍照，再轉身面對林建偉：“這是我們對你舉報情況的處理意見，你看看有沒有什麼問題，沒有問題就請在這裡簽字……”
這戲劇般的反轉，讓林建偉臉上扭曲的神情都不知道該怎麼擺放了，蒼白得滿頭大汗都出來，還想垂死掙扎：“他……他就是在非法上課……”
不需要工作人員們說話，補習生們已經沒了怒吼，現在到處都洋溢着快活的氣氛：“這怎麼是上課呢！開會！”
“哎喲，不能說是開會，非法集會也是不對滴，我們是飯後聚在這裡聊天。”
“對對對，你們怎麼又在聊天啦？”
“聊天不是上課吧……說考試時候不要睡懶覺遲到了，這算是上課嗎？”
接着便是更難懂的話，什麼“間歇性聊天”、“課間資源合理配置”、“教學任務調整與改革研討”之類。
美術生其實都是很皮的，引得衆人都鬨笑起來，教室裡充滿了歡樂的氣氛。
只有林建偉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巨尷尬的站在那裡。
因爲工商局那兩人，公事公辦的要他在表格上簽字，而且得等他們把事情經過，處理意見都現場寫好了再籤。
也就等於放林建偉站在那被周圍盡情的奚落。
哪怕是工作人員，也不樂意晚上七八點被投訴叫出來加班吧？
文化事業局的簽字簡單些，但年紀比較大那個臨走的時候，對着林建偉：“年輕人，我看你內心還是不服氣的，但我覺得剛纔那個年輕的主任說得很好，服氣不服氣，那都要用實力來說話，而不是搞盤外招，你這種心態，哪怕一時能獲得好處，也不可能永遠得好處，因爲你的心思已經偏了。”
萬長生真是連多看一眼都懶得，乾脆讓大家先散了去：“今天的……開會就到這裡吧，大家回頭多想想，有什麼下次會議再說。”
然後自己就帶頭先走了，杜雯倒是意猶未盡的過來，湊近些觀察林建偉的臉：“你知道你這樣子很醜陋嗎？這讓我想起父輩們說的那些醜陋年代，世道變壞，就是從惡意舉報開始的，你不是出於公心揭露錯誤，而是想坑人，你遲早會掉進大坑的。”
跟着杜雯的一羣同學使勁鼓掌。
還有些人忍不住故意經過罵髒話，這特麼本來兩小時的課，硬生生被打斷，誰開心啊。
嗯，可能唯一的開心就是可以同仇敵愾的痛罵這個傢伙，也算是宣泄下過於緊張的備考情緒。
走到門口回頭的萬長生無奈，兩人並肩回公寓的路上才說話：“跟他說這些有什麼用，這種人就是壞，說了沒用的。”
杜雯聳肩：“算是警告他，不要再做這種卑鄙的事情，趁早滾蛋！”
但顯然大家錯估了有些人的心理會扭曲到什麼樣兒。
第二天漫不經心的老曹壓根兒就不問這種事。
誰知道林建偉也沒有提出來轉學轉班。
其實這段時間的轉學轉班非常頻繁！
培訓學校裡面的氣氛越發緊張濃厚，還不停的又有插班生進來。
不過這時候就不是當初萬長生他們這種白板生了，基本上都是來自周邊其他培訓學校，甚至其他省市的專業生，相互整合調整，有些是老鄉介紹過來，有些是培訓老師介紹來，甚至還有各培訓班之間的交叉互送，因爲有些班可能側重於某家獨立校考的院校，考生們就開始逐漸集中。
大美肯定是在蜀川美術學院有口碑，陸陸續續又添了四五十個學生。
萬長生聽說這都是按照天數給學費的，他也聽說好像學費中相當部分都會被介紹人提成拿走，培訓學校這邊實際上能拿到的學費並不多，主要還是得靠食宿費用來增收。
林建偉也沒有從宿舍搬走，聽丁曉鵬他們說，林建偉忽然就變得神龍見首不見尾，白天跟着上課，下課就不見，直到晚上睡覺纔回來。
臉上經常都帶着越來越桀驁的不屑。
肯定沒有從靈魂深處檢討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但萬長生基本上不參與這種話題，專注在自己的繪畫練習之外，就是真是以一個教務主任的身份，注意協助整個大美培訓班帶好速寫。
其實他跟老曹之間，只是簽了張合同來應付這件事，依舊還是按照課時費來結賬。
可時光真的很快。
如果沉浸在自己感覺舒適的美好時光裡面，甚至會覺得嗖一下就過去了。
萬長生甚至有點驚奇，杜雯連自己十九歲的生日，都沒有特別提醒，就是兩個普通室友下課回公寓的路上才隨口說起，然後順便就在外面吃頓火鍋。
杜雯很隨意：“對我而言也只是個小小的紀念日，沒什麼特別，除了奶奶，別人都未見得會記得在意，而且從小看見我父親在玩紀念日這事兒上特別溜，我就知道這種紀念日浪漫往往是做給人看的手段而已。”
萬長生對這受到家庭影響的姑娘，眼神裡面略有憐惜，就被杜雯輕易抓住：“如果說把下個月在蓉都的校考報名作爲禮物送給我，你會不會吝嗇呢？”
萬長生當然只能點頭了：“本來也說好要協助你考試的，那就去試試吧。”
杜雯心滿意足的要走了萬長生的身份證去做網上報名。
萬長生也看見她的身份證上的確寫着平京市地址，有點疑惑：“那你不是應該回平京去參加考試麼？”
杜雯賊兮兮的挑眉笑下：“可我的學籍在蓉都，你別忘了，我家已經兩代在教育部門了，這不是什麼大問題。”
好像是爲了過生日，杜雯上午去把頭髮剪短了些，齊肩中長髮而已，主要是之前老喜歡束丸子頭露出光光的白皙額頭，現在變成有些劉海兒，萬長生肯定覺得很新鮮。
習慣了她快兩個月的形象，有點煥然一新的味道。
所以現在頭髮略微耷拉在額前這麼挑眉一笑，說不出的俏麗瀟灑。
萬長生又想給她畫張素描，或者拍個照來搞點什麼創作，這是種噴薄欲出的創作慾望。
他還是隻能忍着不要越雷池半步。
因爲很容易被誤會。
於是萬長生從聯考到去蓉都校考都交給了杜雯報名，他也習慣了這種周邊事情讓杜雯去弄。
蓉都作爲那麼大的省會，估計也還是有幾所院校招生的。
萬長生刻意的不讓自己去打聽知曉杜雯準備報考的學校，未來就裝着不知道，一別兩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