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時幾個人拉着我，一聲不吭地打了我幾拳。
我很理解他們的心情，挨個拍着肩膀道：“人帥沒辦法，你們認命吧。”
在笑罵聲中，我離開了哈爾濱，坐着客車向徐晴家走過。
我平時回家都是坐火車，很少坐長途客車。東北的長途客車也夠熱，熱得我把羽絨服抱在了身上，轉過去看徐晴，小皮夾克穿得那叫一個爽，果真還是她有經驗。
坐上了客車，離開了哈市，故鄉的感覺一下子出來了。白楊樹立在路的兩側，密密麻麻，如同一根根冰柱一般，四周都是白皚皚的雪地，鋪天蓋地的白，透着刺骨的寒冷。東北自從把獵槍收走之後，以前絕跡的野雞也能見到了，車前會偶然跑過一隻野雞，在喇叭的刺激下驚恐地飛到半空中，重重地落在雪地上，激起一層雪花。
路很窄，大部分都被積雪覆蓋，只在中間留下了兩條小路，依然是白色的，雪被壓實，緊緊地貼在地面上，在車軲轆的碾軋下，發出沙沙的聲音。
整個世界在冰雪的覆蓋之中，天地之間寂靜一片，你甚至能聽到雪落在地上的聲音，客車開過，你偶然會看到一個雪球被驚醒，然後奔向遠方，那就是野兔。
車上倒是十分熱鬧，東北人的熱情勁一覽無餘，基本上坐車的都是一個地方的，所以大家彼此熟識，熱情地打着招呼，拿着隨身的食品互相品嚐。但是沒有人認識我和徐晴，身後的一個大媽遞過來一把瓜子給我倆，徐晴接了過來，大媽問道：“沒見過你倆啊，誰家的？”
徐晴笑了笑說：“徐德斌家的，出外上學十多年了。”
大媽上下打量了一下忽然說道：“徐晴吧，這麼大了啊。我是你五嬸啊，不認識了？你小時候……”
徐晴很興奮地聽着，一面點頭一面笑。
我看得出她是真的高興，出門多年碰到了一個熟悉自己童年生活的長輩，自然親切萬分。
看着徐晴興奮地樣子，我忽然覺得，其實她跟我是一樣的。
在那個孤獨的城市裡，她同我一樣的寂寞。
五個小時的客車到了徐晴的家。
一個打扮樸實的中年婦女站在客車下，徐晴一下子就撲了上去。
“媽！”徐晴喊道。
“哎，你可回來了。”徐晴的媽媽答道。
而此時的我，正在奮力地從客車的貨艙里弄出那七個大包。
徐晴家離客運站不近，徐晴的媽媽特意找了一個老爺車過來拉
我倆。
到了徐晴家，推開門，聽到徐晴爸爸的聲音：“是不是老閨女回來了？是不是？”
徐晴媽媽笑道：“是，是，快去看看你爸爸。”
徐晴放下行李，奔入了屋內，徐晴媽媽看着我笑道：“小丁，快洗洗手，吃飯了，一路上累了吧。”
我點了點頭，把行李放在了屋內，走進徐晴進去的那個房間，見到炕上坐着一箇中年男人，腿上圍着大被，正摟着徐晴哭呢。
徐晴媽媽笑罵道：“看你的出息，我都沒哭，你哭。女婿還在這裡呢，別哭。”
女婿！
這個稱呼如此的陌生而又如此的親切。
我本來以爲需要一場馬屁之爭才能讓他們老倆口接受我，哪裡想到哥這種一表人才、內秀在外，果然一見面就讓他們認可了我。
話說回來，徐晴不會是跟家裡說她結婚了吧……她可跟我說是談戀愛來着。
我不會就這樣被買到這個窮山溝，然後讓人關在地窖裡，十年八載成爲生娃機器吧。
徐晴走了過來，拉着我的胳膊，走到她爸面前說：“爸，這是丁凡，我男朋友。”
老丈人，不，徐晴爸爸點了點頭，伸出手，我急忙把手遞過去。他說：“小丁啊，這麼多年多虧你照顧徐晴了。叔叔腿殘疾了，但是你放心，叔叔絕對不會給你們添麻煩的。”
“叔，您可別這麼說。我也是獨生子，徐晴的爸媽就是我的爸媽。等過幾年，我把您二老接過去享福去。”
徐晴媽媽笑道：“快吃飯，邊喝邊嘮。”
很豐盛的一桌子菜，而且都是我夢寐以求的東北風味。
酸菜燉白肉和血腸，凍豆角燉的排骨，肘子，掛漿土豆……足足八個菜，滿滿一大桌子。
徐晴給我和她爸倒上了白酒，共同舉起了杯，我一喝，親切啊，四十二度的。在霾城每次都喝五十三度的，偶爾喝道四十二度的酒，兩個字：清爽。
其實所有人的父母都一樣，徐晴的父母同我的父母一樣，對自己的孩子沒什麼要求，不求對自己怎麼樣，只要孩子們能過得好就行。
我畢恭畢敬地敬了徐晴父母一杯，徐晴爸爸看着我說：“家裡以前欠了兩萬塊錢的賬，都是徐晴給還的。而且上大學的時候，徐晴的學費從來都是自己想辦法。都說把女兒養好是做父親的本分，我失職了……”
說的我一陣心酸，徐晴叫了一聲爸，又哭了起來。
我此刻完全理解
徐晴的痛楚了，對於如此疼愛自己的父母，徐晴不是怕他們無法原諒自己去給別人包養，而是怕他們跟着自己傷心，怕他們自責，怕他們想不開。
即便到了這個時候，即便是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受了這麼多委屈。
徐晴想的仍然不是自己，而是她的父母。
如果真能把徐晴娶回家，或許真的是人生的一大幸事。
這個想法忽然冒了出來，閃現在我的腦海裡，揮之不去。
“爸媽，這是我和他攢的二十萬，我拿回來給你倆買個樓。”徐晴遞過來一張銀行卡，看了看我。
我急忙道：“這是我和徐晴的心意，不想讓你倆再住在這裡了，畢竟還是樓上舒服一些。”
徐晴媽媽愣住了，看了看她爸，說道：“這絕對不行。孩子在外面都不容易，我們幫不上你們買房也就算了，絕對不能讓你們幫我們買房子。”
“媽，我現在工資不低，一個月也有五六千。小丁現在工資比我高得多，能開到一萬五。而且我倆在霾城買房了，他家拿的首付，年底就交房了。是吧。”
“對對，這是我倆特意拿回來的，您看是我倆的一番心意。再說，您把這麼好的一個媳婦放心交給我，我已經撿了個天大的便宜了，您放心，把她交給我，我會細心呵護一輩子的。”
徐晴爸爸看了看我倆，笑道：“先收着吧，孩子們的一番心意。”
“對了，我還特意給叔叔阿姨買了點小禮物。不是跟徐晴一起買給你們的。”我說道。
跑過去拉開皮箱，拿出了煙和金戒指，遞了過去。
徐晴倒是有點驚訝，向我感激地點了點頭。
跟徐晴的爸爸喝到了很晚，徐晴母女早就到小屋去說貼心話去了，剩下我對着徐晴爸爸，聽着他講着過去的種種，講徐晴小時候是多麼的優秀，長大後又是多麼的懂事。
他說，他知道在外面很難，但是你們都是好孩子，我相信你們一定會過得很好。
他說，他有病的時候，曾經想過自殺，不給徐晴留麻煩。但是終究是捨不得徐晴母女，也想看看自己的外孫。
他說，他絕對不會給我們添麻煩，真不行的那天，他會自己找個地方安靜的離開。
他說，他現在看到了我，很放心，當知道我是東北孩子後，也很開心。
他說，徐晴就交給你了，這個孩子從小受的苦已經夠多了，希望我不要讓她受到委屈。
他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