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的酒總讓人易醉不醒,我們沉溺在把酒言歡的世界裡,忘乎所以的點評人世間的大小事情。
倘若談及熱血澎湃的萬里江山,譚笑川則藉着酒精火燒的勁,激昂的大談特談,恨不能學太史慈“大丈夫當戴三尺之劍,立不世之功”的豪情壯志,勢要在明江省內大展宏圖,實現他人生宏偉的抱負。
倘若談及江湖兒女的情情愛愛,陳柳青則黯然神傷,待得幾杯酒下肚後,竟又放聲大笑,不知道是寬慰我和譚笑川還是寬慰他自己道:“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不愛我陳某人,是那些目光短淺之輩的損失,兄弟和我誰不是過呢,沒必要爲那些無謂的事情煩憂,哥兒幾個能聚在一起就喝酒吃肉就夠了,什麼未來,什麼女人,都是扯淡,甭管日後富貴與否,老譚,老苟,你們這兩兄弟我認定了,爲了友誼,我幹了……”
“幹……”
陳柳青和譚笑川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說不盡的豁達快意。
我藉着兩兄弟互訴衷腸的勁也喝了不少,釋放出那個平凡的靈魂,讓自己平凡的內心暫時解脫出來,在譚笑川和陳柳青的慫恿和酒意下,互相說着心裡的苦楚與不盡人意的人生際遇。
三人邊喝邊聊直到深夜依舊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越喝越起勁,只差沒有話筒遞到譚笑川的手裡,引吭高歌一曲,爲這朦朧的夜色獻上一首美麗動聽的讚歎雲江之夜的舞曲。
整棟宿舍樓內靜悄悄的,只518宿舍我們三基佬在亮着燈暢談激情燃燒的青春歲月,不捨得結束今日這一刻的美好,似是要延長快樂的時間而要讓它成爲生命中的永恆。
明江師範大學放寒假後,老師和學生幾乎走得所剩無幾。
我們所在的這棟男生宿舍樓除了七十多歲的老宿管員,三三兩兩的偶爾能看到隔壁學院還沒離去的同學外,再不能看到昔日那般車水馬龍,人擠人的嘈雜之景象。
過了十二點,雲江市內的24小時便利店和雲江大橋上的燈火還沒熄滅,其他的地方則黑漆漆一片,寂靜的猶如進了荒山野嶺,再聞不見三人世界之外的任何聲音。
這棟男生宿舍正坐落在校內青石山的山頂上,夜色如同輕紗羅帳瀰漫下來,將譚笑川和我三人與外界隔絕而開,似是不想讓外界嘈雜的聲音擾了我們,又更像撇棄我們這三個可憐得沒人愛的失意之人。
我因睏意襲來率先向二位大哥提議道:“時候不早了,咱們還是早點休息吧,今朝留着酒,明日再來醉,反正距離過年還有十幾天時間,到時候小弟我奉陪二位大哥通宵達旦都行,今天來雲江坐車着實累了,還請兩位大哥擡愛,饒了小弟如何?”
譚笑川的酒量其實還沒我好,三杯白酒下肚後,肚內早翻涌的不成樣子,中間去了好幾趟廁所,不知道是養豬去了還是真的小解。
每次從衛生間回來的時候,譚笑川總重獲新生一般更加健談,大有會須一飲三百杯的架勢,硬給我和陳柳青的杯子滿上,自己卻打死不敢再續盞。
陳柳青則來者不拒的一個勁的狂喝,作爲北方人,陳柳青喝酒向來生猛,喝上三天三夜都沒事。
只苦了我頭暈腦脹,若不是神識還算清醒,早仰天倒地睡去了。
譚笑川只紅着臉強自撐,後面喝酒的時候大多都是輕輕小抿一口,不敢多喝,這時有了我的提議,譚笑川雖然心中不捨如此美好的酒後歡樂時刻,也欣欣然接受我的建議說:“行,那兩位兄弟我們幹了最後一杯,今夜先休息,明來再繼續……”
譚笑川說完便攜着我和陳柳青將杯子中的最後一口酒喝個乾淨。
最後一口酒下肚,我的意識徹底暈了過去,倒在牀上昏昏欲睡。
譚笑川狀態並不算好,和我互道晚安後也滾去了上鋪便和衣睡下,只留陳柳青一人收拾着桌子上吃剩的各種殘局。
不出多久,待得陳柳青這邊收拾完後,518宿舍內除了陳譚二人的鼾聲,再聽不見其他不和諧的聲音。
美好的一天,總算以進入夢鄉而得以結束和延續。
睡夢中,不知道過了多久,朦朦朧朧的我隱隱聽到門外敲門的聲音。
大半夜的咚咚聲顯得十分瘮人。
應該是宿管吧,我想。
敲了許久,也不見陳柳青開門,一般這事都是他乾的。
但陳柳青睡得死豬一樣,並沒有起來開門應聲的意思。
我蒙着被子迷迷糊糊的,強行喚回神識,想要對敲門的人探個究竟。
不得不說,譚笑川準備的這種高度酒後勁確實大的很。
若不是我神識超人一等,腦子都能被這種高粱酒給燒成壞,變成神志不清的廢人,以後說不定只能靠這兩位仁兄照拂了。
王母娘娘壽誕的時候,天庭裡飲的玉露瓊漿偶有一些勁大的酒類飲品,卻更多是藥性多過酒性,傷神費腦帶來的效果是神清氣爽,神魂更進一層,實力攀向更高一級的山峰,飲之大有裨益。
像凡間這種喝一斤人傻三天的酒,除了起到些借酒言歡的作用,其實沒半分稱道的地方。
我意識半醉半醒的,撥開被子睜開眼睛,才發現陳柳青和譚笑川早睡得半死,躺在牀上鼾聲震天,似是給今天的美好心情作最後的慶祝。
宿舍的燈並沒關上,桌子上的垃圾也收拾到一半。
這與陳柳青的做事風格很不相符,陳柳青做什麼總有條不紊的,活得乾淨利落徹底,從來都是今日事今日畢,不會留到第二日。
假如知道了下一秒會死,這一秒鐘前陳柳青也能將後事處理得妥妥當當的,不給別人留麻煩,更不給兄弟我留爛攤子。
類似是有強迫症一般,陳柳青總會把把事情做的滴水不漏,像今天這種不關燈倒頭就睡的情況,還是我第一次見。
確切的說,是我體內那個凡性的靈魂第一次所見。
迴歸肉體後,我共享了肉身靈魂的記憶和感受。
連我自己都沒發覺,在不經意間,我竟開始用那個幼小靈魂的感知去看待身邊所發生的諸多事情。
我走下牀後,深深看了一眼躺在牀上的陳柳青,確定不是自己和陳柳青其中一個出了什麼問題。
我搖頭笑了,也許人家陳柳青北方人千杯不倒的神話今天被打破了也不一定吧,因爲太困了纔沒來得及關燈。
人總有疲憊的時候,怎麼可能將所有事情都做得完美呢。
就在我嗤笑自己將陳柳青的酒量想得太傳神的時候,一種危險的感覺從我後面突然傳來。
我這時才記起宿舍外還站着一個敲門的人。
我來到陳柳青牀邊觀察陳柳青的這段時間裡,敲門的聲音沒有了,讓我誤以爲敲門的人已經遠去,但顯然那人一直都沒有離開。
直逼後背的涼意讓我知意識到,那人把門推開了。
冷意從我的心尖蔓延上腦袋,我狠狠打了個冷顫,額頭上冷汗直冒。
來人是作爲小偷或者強盜的人呢,還是鬼?
我篤定他是沒有鑰匙打開我宿舍門的,如果來人是宿管,他的破嗓門隔一二個樓層都能讓人瞬間清醒,嗓門比敲門更好使。
方纔敲門的時候,只有咚咚咚的聲音卻不見人說話。
我急忙恢復深呼吸以求恢復自身的理智,我緩緩轉頭看向推開門的人。
這一查看,差點沒把我魂魄都嚇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