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木布泰的擔心是原因的,濟爾哈朗能同多爾袞一起爲大清攝政王,並非濟爾哈朗同多爾袞的關係有多親密,實因濟爾哈朗戰功於諸王位列第一。
當初多爾袞領軍入關,濟爾哈朗於盛京留守主持朝廷,一內一外,相得倒也益彰。然而隨着關內戰事的順利,多爾袞的威望越來越大,野心也越來越大,對同他並列爲攝政王的濟爾哈朗難免心生排斥。
多爾袞的親信貝子屯齊、尚善、屯齊喀等也屢屢在多爾袞面前進讒言,說太宗初喪之時,濟爾哈朗不舉發兩黃旗大臣謀立豪格,擅自令兩藍旗越序立營前行。
說什麼正藍旗主是豪格,鑲藍旗主是濟爾哈朗,此舉就是想讓兩藍旗凌駕於兩白旗之上。
上一次因爲豪格之死,濟爾哈朗等人擅召議政王公大臣會議,雖然會上多爾袞震住了蠢蠢欲動的“反對派”,還打壓了鰲拜,可對濟爾哈朗的陽奉陰違,多爾袞還是含恨在心頭的。
年初,濟爾哈朗以明初姚廣孝的府邸擴建鄭親王府時,擅自使用銅獅、銅龜、銅鶴等逾制之物,結果被人告發,多爾袞藉機罰銀二千,罷免了濟爾哈朗輔政職務。
同時還讓親信上書,請求朝廷加封多爾袞爲皇叔父攝政王。
當時因爲大逆李自成被斬殺,多爾袞的個人威望於滿洲族人之中達到極點,所以縱是濟爾哈朗等人心中不滿,也無可奈何。
但誰也沒有想到李自成死後,大清卻沒有就此統一北方,反而局面急轉直下,不僅英親王的大軍被李自成的殘部堵在了荊襄,北京也遭順賊大軍的攻擊,當此局面給了濟爾哈朗等對多爾袞不滿的“反對派”一個絕佳反擊的機會。
退出關內,不僅是濟爾哈朗同阿巴泰等人的意思,也是諸王之首禮親王代善的意思。
從國家大局角度出發,及時從關內抽身可以保存八旗將士實力,以圖將來。
從個人權力角度出發,退出關外也能遏制多爾袞的權勢,將八旗兵權從多爾袞胞兄弟阿濟格、多鐸手中收回。
不過儘管濟爾哈朗、阿巴泰同代善他們達成了一致,依舊沒有采用“逼宮”手段,這是因爲諸王都是太祖、太宗年間走過來的,深知此時內訌於國家於他們都無益處。 щшш★ttκa n★¢o
唯有在太后及百官支持下迫使多爾袞自己放權才能讓事態得以圓滿。
很快,就有人出場了。
第一個上前奏話的是禮部尚書覺羅郎球,他是景祖覺昌安第三兄索長阿之曾孫,論序是宗室最長者,所以無論是在盛京還是入關後的郊廟大典都是郎球主持。
郎球首先出班肯定是得到了代善、濟爾哈郎的授意,其所奏也正是請求朝廷能夠馬上放棄關內返回盛京。
布木布泰有些意外,沒想到郎球這個宗室最長者竟第一個出來說話。
“郎球,你是老糊塗了麼!我大清尚據關內數省之地,輕言放棄,怎麼對得起犧牲的八旗將士,怎麼對得起先帝在時入主中國的遺願!”
怒斥郎球的是吏部滿尚書鞏阿岱,此人也是宗室,是剛果貝勒巴雅喇的第四子,太祖皇帝奴爾哈赤的侄子。
原先鞏阿岱是兩黃旗重臣,同索尼、譚泰、鰲拜他們力主擁護豪格稱帝,可後來卻同索尼、譚泰、圖賴、鞏阿岱、錫翰、鄂拜六人背叛豪格,改爲擁多爾袞。此事也導致鰲拜同索尼六人徹底分道揚鑣,常於酒醉之時說今生定殺索尼。
同改換門頭搖尾的索尼一樣,鞏阿岱也是事事都奉多爾袞,很是爲多爾袞信任,叫其出任吏部的滿洲堂官。這可是個肥缺,管着大清所有官吏的升遷、任命。
既是鐵桿多爾袞黨,鞏阿岱當然以多爾袞的利益爲重,否則真要退回關外,多爾袞失勢的話,他們這幫多黨還有前程可言?
“豎子,你懂什麼!朝廷再不出關,就不是北京能不能保住的事了,而是關外老家還能不能保住的事了!”
郎球可是鞏阿岱的輩,卻被鞏阿岱直呼其名罵老糊塗,心中自是惱火的很。
“去年關外便鬧了賊亂,盛京、遼陽叫賊兵圍得水泄水通,各地軍民無不遭賊人屠戮...”
郎球斷言若再不出關掃平賊人,只怕滿洲族人將來想回老家都不得了!
不少滿洲官員聽了郎球這話,都出聲附和,說關外才是大清的根基與龍興之地,不能因了關內就丟了關外。
一幫子漢族官員卻是保持沉默,因爲他們於此事根本沒有說話的份。便是多爾袞器重的兵部侍郎金之俊都沒法出班反駁。
夾在滿漢兩班之間的那幫不倫不類的官員更是你看我,我看你,面上還算冷靜,心下卻是慌得出神,這大清要是出了關,他們這幫人豈不是也要出關,今生今世再無回鄉之時了?
戶部尚書英俄爾岱出來說話了。
他奏稱入關以來,雖從順賊手中截得千萬兩白銀巨資,但接連用兵兩年,各地賦稅根本收不上來,北直近來更是叫賊將高傑部禍害成赤地,戶部實在是沒有銀子支撐軍餉,也沒有糧食維持關內了。
“陝西丟了,河南丟了,西邊如今什麼情況也不知道,山西那邊來回拉鋸一年多,漢民窮困哪有什麼錢糧...先時我朝糧草皆從關外調運,可如今關外的漢奴大半叫賊兵擄去,皇莊旗田無一不被焚燬,哪有糧食往關內運?就是朝鮮那邊糧食也運不上來。”
英俄爾岱是太宗皇帝時的名臣,理政能力一流,入關之後更主持圈地和移民兩大事關國家根本的大事,但巧媳婦難爲無米之炊,銀子這邊戶部倒還能湊一點出來,畢竟太宗皇帝在時八旗將士入關搶了好幾次,家底子還厚着,但糧草這一塊戶部卻真是沒有辦法想。
現在的局面是有銀子買不到糧食!
山西那幫爲大清效力的商人們也沒法從南方買糧回來了。
據這些商人說,順賊佔領的地方根本不讓山西商人往來貿易,更有一些關卡不問青紅皁白抓到山西來的商人就處死,腦袋直接掛在關卡、城門外,嚇的山西商人都不敢出境。
如此,連與關內其餘省份的“互通”都做不了,大清似乎被封鎖一般,靠着殘破的北直和山西,大清哪裡還能撐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