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軍營中的隨軍民夫都加入了對辮子兵的攻擊,很多人其實都很膽小,但從衆的心理卻讓他們本能加入了對辮子的瘋狂復仇之中。
於這大亂中,不反也得反。
綿延幾裡的清軍營中到處都是殺辮子兵的喊叫聲,成千上萬頭騾馬的橫衝直撞將孔有德的軍營攪得同被颶風掃過一般,倒塌的帳篷、推倒的車架,不住被洶湧人羣吞沒的辮子兵...
毫無防備的清軍無法阻止這場混亂的蔓延。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過是一百多冒雨摸來的淮軍勇士。
“殺!”
李延宗舉刀大喝衝進一座帳篷中,對着那些亂成一團的清軍砍去。一個剛剛拿起佩刀的清軍佐領還沒來得及和進來的“賊人”打個照面,就被一刀砍在脖上,發出豬嚎般的慘叫在地上打滾。
鐵棍、大刀同時朝帳中的其餘清軍砍去(砸)去,很多清軍連武器都沒有拿到就被砍倒在地。
外面,到處都是驚惶四逃的辮子兵,地上丟棄着無數點不着火的火銃。民夫們的“人潮”在風雨中顯得格外壯觀,將那些來不及逃走的辮子兵迅速淹沒。
很多地方都是幾十個民夫圍着一個辮子兵,同莊子裡進小偷差不多,扁擔、木棍如雨點般朝那些辮子兵身上砸去,直將他們活活打死在爛泥地上。
沒有人知道到底攻來了多少淮軍,清軍不知道,民夫也不知道,但此間上演的場景卻又讓整座大營好像處處都是淮軍。
一股無形的力量讓平日畏辮子兵如虎的北直民夫爆發了從未有過的勇氣。
幾裡外正在同豪格議事的孔有德聽到自家大營傳來的聲響,在場的滿漢將校們都是愣住,繼而全部衝出山神廟向漢軍大營望去,可眼前除了一片雨霧什麼也看不見,但那震天震地的喊殺聲卻無比清晰。
孔有德的心一下沉了下去,他剛纔還跟機賽時說淮賊不可能在這等風雨之中來襲,沒想到眼前的事實卻狠狠打了他一個響亮的耳光。
這幫天殺的賊人怎麼敢在風雨來襲的!
“不好,夫人和四貞還在營中!”
回過神來的孔有德顧不得跟豪格多說一句,擡腿就往自家大營衝去。線國安同孫龍等人見狀趕緊跟了上去。
.......
提刀從帳中走出的李延宗興奮的看着眼前無數倒塌的帳篷,看着那些橫屍在地上的辮子兵屍體。
雨水落在他的身上、刀上,將鮮血衝涮到地上。
小將的臉上滿是自豪得意,還是舅舅說的對,只要膽子夠大,就是天上的玉皇老子也能拽下來抽他三鞭子!
身後的帳中,到處都是屍體,跟處屠宰場似的。死了的,沒死的,都摞在那,一個辮子兵的肚子破了還在地上爬,結果腸子拖出老遠。另一個腦門被砸陷下去的辮子兵就好像天生腦袋上缺了一塊似的。
一切來得太過突然,也太快,孔有德部漢軍幾乎組織不了反抗。就是沒有那些作亂的民夫,光是受驚在營中亂跑的幾千頭牲畜就夠他們喝一壺的了。
參領賈正國腦中一片空白,手中的刀不知丟在了何處,走起路來都跌跌撞撞,就跟一個瘋子般在那不停的朝前走着,嘴裡喃喃着說些他才能聽得懂的話。被地上的屍體絆倒數次,卻又數次爬起,但依然還是這個模樣。
這位參領竟是被嚇傻了。
望着到處跑的牲畜,望着那一羣羣見到留辮子的就上前瘋狂攻擊的民夫,李應元急了,知道若是不能將局面彈壓住,誰也別想活,因此持刀帶着幾十個親兵瘋狂彈壓。
李應元的侄子李國昌因爲身材魁梧,練得一身好本領爲李應元所喜,在恭順王那裡爲侄子謀了個協領的差事,日後盤算着爲他謀個更好的前程,平日待這侄兒也如親生,這讓李國昌很是感激伯父照顧之恩。
眼見伯父帶着幾十人正在奮力彈壓亂民,李國昌趕緊提刀上去,哪知剛衝到半道,一頭不知從哪冒出來受驚的戰馬卻筆直朝他撞了上來。這一撞把李國昌直接撞飛好幾丈,爬起來時捂着胸口噴出一口鮮血來,繼而痛苦匍地,再也不能站起。
帶着部下繼續往裡衝的李延宗發現了率部頑抗的李應元等人,當時也沒多想便帶人衝了上來。
有了淮軍百人隊的助戰,本來被李應元他們打得不住後退的民夫們一下有了膽氣,人越來越多,終是形成了一道人海。
李應元再是悍勇,他的部下也不都像他,有清兵看到四周都是敵人竟然掉頭逃跑。
李應元怒不可遏,可在淮軍的壓迫下他根本無法分身去彈壓那幫潰兵,只能聚攏身邊的人且戰且退,以免被淮軍趁勢一舉突破。
劉大等人在東南方向同漢軍參領李進忠遭遇,這個李進忠倒也是條漢子,被劉大他們圍住時仍在高呼殺敵。最後被劉大身後的一個旗牌兵一刀砍下腦袋,向着一幫沒頭沒腦的辮子兵甩過去,嚇得那幫辮子兵一鬨而散。
佐領陳三元見營中大亂,竟帶着手下幾十名辮子兵跪地投降。
另外一個佐領白成恩是白氏的堂弟,他帶着手下到處跑,可跑來跑去都是亂起來的民夫,發現陳三元他們竟然投降後,這個白成恩一咬牙,索性學着陳三元等人的樣子跪在地上,用雙手拽住腦後的小辮子也大呼投降。
李應元最終也沒能扳回局面,在上千民夫同李延宗等人的合圍下,這位當年吳橋之變罪魁禍首的兒子終是被一個百人隊員手中的鐵棍砸在腦袋上,身子隨後不聽使喚搖晃,漸漸無力,一口氣終是提不上來,搭在親兵臂上的雙手慢慢垂落。
死時雙眼猶睜,竟是死不瞑目!
“將軍死了,將軍死了!”
李應元的親兵們哀號起來,如喪父妣般悽慘大叫。
“活捉孔有德!”
李延宗提刀怒吼,衆淮軍勇士緊跟吶喊。
“活捉孔有德!”
上萬人的吶喊聲打破風雨,傳至數裡之外,驚得滿洲營中的豪格等人都是色變,也驚得正在帶人往大營趕的孔有德心顫,更叫迷了路的陸四精神爲之一振,上前撥開人羣,朝東北幾裡外聲音傳來的方向激動一指:“賊人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