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多亮在公主府的客廳裡,正誠惶誠恐的面對着公主蕭若若。
蕭若若陪着邵多亮說話,盡是些無關緊要的事,一句也不涉及軍國大事。
邵多亮急了一頭汗,他來這裡可不是和公主殿下聊天的,城外的大軍都快打進來了,再耽擱一會兒,恐怕董傲、郝巢還有一百多禁衛軍的人頭就落地了啊,他要見的是大將軍!
可是面對公主殿下,他一個做臣子的,就是再着急,也不敢造次啊,只能苦忍着,聽公主殿下絮絮叨叨的說些世俗異事和古賢聖人之類的,實際上他是一句話也沒聽進去,實在等不下去了,趁着公主殿下喝水的功夫,乾脆直說了自己的來意,最後加上一句,奉陛下的旨意。
公主殿下這才驚訝的站起,“邵大人,如此重要的事,你怎麼不早說,平白耽擱了這麼長時間,你先在這裡稍候一會兒,我進去看看大將軍起牀沒有。”
邵多亮無語,太假了吧,早您也沒給機會啊!再說外面都喊聲震天了,大將軍怎麼會聽不到?自己的來意公主你又怎麼可能不知道?
他明白,這其實是陳墨在用這種方式發泄不滿,這肯定得理解啊,這事兒擱誰能樂意?
都怨林庸那混蛋做的太過分!
此時的陳墨根本就沒睡覺,他正站在陽臺上,看着城下聚集的大軍,內心翻滾着說不上來的驕傲之情。
他爲自己的這支部隊驕傲,他們經受住了考驗,他的隊伍沒有分崩離析,他們表現出來的忠誠和團結讓他激動,至此,他才真正有了信心,真正有了爭霸天下的底氣。
這是一支可以信任的隊伍,以後他可以放心的擴大先進武器的裝備,他不敢想象,有了一支全部擁有火器的部隊,他的戰鬥力會彪悍到什麼程度,整個天下,還有誰能擋他的鋒芒!?
不知什麼時候,蕭若若從後面走了過來,輕輕的靠在他的肩頭上。
蕭若若只是靠在了他的肩頭上,和他一起看着城下的大軍,什麼話都沒說,她的眼中同樣充滿了驕傲。
其實已不需要多言。
……
當陳墨騎馬走出城門的時候,一萬多名士兵爆發出震天的歡呼,他們的將軍凱旋而歸了,這個時候,他們是一個整體,士兵們終於感受到了自己的力量,他們聯合起來,救回了他們的大將軍,此刻,他們是驕傲的,他們是自豪的,他們是無敵的!
白宏放、姬超、黃登平一齊下馬,單膝跪於陳墨的馬前,齊齊說道:
“恭迎大將軍歸營!”
突然間,一萬大軍齊齊跪倒,齊聲高呼:
“恭迎大將軍歸營!
恭迎大將軍歸營!
恭迎大將軍歸營!”
陳墨眼中有些溼潤,沒想到自己也有被這種場景感動的一天,但是他由衷的高興,他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力量,這種力量,是全體將士賦予他的,他有一種錯覺,有了他們,他可以征服整個宇宙!
……
議政殿的走廊上,羣臣看着城下的這一幕,各人表情不一,不過幾乎所有的人,面上都難以露出喜色,爲什麼?
道理很簡單, 大將軍的出城是在皇帝陛下妥協的基礎上,這和逼宮有什麼區別?大將軍和皇帝陛下的關係,似乎出現了一點兒小裂痕,而且這種裂痕應該會隨着大將軍的日益強大而越來越大,總有一天,這種裂痕會波及到他們當中的每一個人,到了那天,他們必須選擇。
沒有誰避的開。
皇帝在自己的寢殿門口也正看着下面的一幕,珍妃小心的陪在一旁。
老皇帝皺着眉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看上去並不高興。
珍妃拿起一件大氅走過去輕輕給老皇帝披上。
“陛下,高處風寒,您當心着涼。”
老皇帝牽過珍妃的手,意味深長的說:“珍妃,大梁衰敗,朕負了天下,負了你啊!”
老皇帝眼中露出一絲蕭瑟,難掩失落。
珍妃緊摟住老皇帝的胳膊,眼中含淚。
“陛下,您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皇帝,是最好的丈夫,是最智慧的男人,大梁只是一時困難,您一定能讓他再次中興!”
老皇帝高興了,將珍妃摟進懷裡,“珍兒你總是這般的會哄朕,可惜事已至今日,大勢去矣,不過是苟延殘喘罷了。”
珍妃仰起頭,梨花帶雨,“不會的,陛下,我們還有機會。”
老皇帝笑了笑,“是啊,就看堃兒在北方能否堅持住了,若是他能守住建康,說不定最後大梁還可偏得一隅。”
珍妃猶豫了一下,終究是嘆了一口氣,失落的將頭埋進皇帝的懷裡。
感受到懷中美人兒的失落,老皇帝憐憫心起,“珍兒,怎麼了?”
“太子雖說集中了最後的兵力死守建康,但楚國幾十萬大軍又豈好相與,臣妾只怨自己未能給陛下誕下一女,聽聞楚國太子熊皋尚未有正妻,若是此刻將女兒獻與他求和,不知能否助太子保住建康。”
珍妃說完小心翼翼的看向皇帝。
她已經做好了挨一頓罵的準備,按照老皇帝以往的脾氣,寧折不彎,絕不會向任何人屈服,定會痛罵她一頓,但有些話她必須要說,不爲她自己,也要爲她的兒子,她的兒子蕭雄才八歲,她不想他這麼小就死去,他應該有一個大好的前程。
果然老皇帝眉頭一擰,“你讓我投降?”
珍妃也不知是哪來的勇氣,這一次她並沒有誠惶誠恐的跪下,她直視着老皇帝的眼睛,堅決的說道:
“陛下,不是投降,是求和!”
老皇帝看着眼前的女人,不過剛纔那一臉的殺氣卻是在慢慢消退。
珍妃鼓起勇氣,乾脆繼續說下去:
“陛下,陳墨在大殿之上說的越王勾踐臥薪嚐膽的故事,您可曾記得?現在就是我們臥薪嚐膽的時候,敵勢太強,若是一味拼下去,只能是滅亡一途,只有想盡一切辦法穩住敵人,爭得喘息時間,大梁纔會有存在下來的希望,纔會有再次中興的一天,陛下,若是那熊皋跟您要臣妾,您就答應他,爲了您,爲了大梁,臣妾願意以身飼虎!”
老皇帝突然間老淚縱橫,“珍兒,別說了,朕便是舍了這天下也絕不會舍了你。”
兩個人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過了一會兒,老皇帝擦了擦眼角,遙望遠處的山河,似是下定了決心。
“好,朕答應你,時機到來的時候,就找熊皋求和,但不是現在,必須得堃兒打出一個漂亮的防守戰,楚人一時間拿不下建康,進退兩難的時候,纔是求和的好機會,此時去談,只會讓熊皋獅子大開口,必須讓他碰壁,一切還得看堃兒的。
還有,以後不准你再說獻出自己這種傻話,朕已有了決斷,既然陳墨喜歡帶兵,那以後就讓他專心帶兵好了,朕便廢了他這個駙馬,把長公主送與熊皋,只有這樣的求和,纔有分量,也許纔會打動他。”
初冬的風,已然帶着寒意,吹過狹窄的長廊,衝撞着低矮的屋檐,發出不甘的嗚咽,珍妃欣喜又滿足的閉上眼睛,抱的老皇帝更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