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判

十幾天後的一個早上,林海照例來到村邊的兩層辦公樓。一進門,屋中瀰漫着很重的煙味,李慶在屋裡臉色很難看,在屋裡生氣的和柱子抱怨着。

“媽的,都快兩個星期了,一噸貨都沒拉到。陳楠這老小子話說的漂亮,卻他媽的一件人事也不幹,照這樣下去公司遲早要倒閉。”

柱子晃了晃二郎腿,“慶哥,你還看清楚形勢嗎,這全都是張楠搗的鬼。他是怕我們一腳插進來會影響到他一哥的地位。”

李慶沒好氣的看了柱子一眼,“這還要你說,我現在不要分析原因,我要結果!我兄弟那邊份額都給我留好了,就等着我拉貨了,可我現在連一頓貨都拉不出來。”

說完,他看着柱子晃動的二郎腿越發的來氣,“滾滾滾,別在這煩老子,都給我滾。”

柱子被他說的也不吱聲,起身就要離開。林海用手扇了扇面前的煙霧,將柱子拉了回來。

“原因還是要分析的,要不也找不到解決問題的辦法。慶哥你先別急,大家坐下來好好合計合計。”

李慶有些煩躁的坐了下來,“我能不急嘛,如果這次貨我們送不進去,那麼份額就會被別人擠掉,到時候我們就全完了。”

柱子看着暴躁的李慶有些心虛。他雖然生的比李慶魁梧肥碩,但是心中還是很怕他的。

柱子有些膽怯的看着李慶,“現在還是要先弄些煤把份額頂上去再說。”

李慶眼睛一瞪,一巴掌把桌子拍的轟隆響,嚇得陳華和柱子兩人哆嗦了一下。

“豬腦子,老子要能弄到煤還需要在這廢話。”

林海見李慶確實上了火,便示意兩人先出去,自己走到了李慶身邊坐下,給他拿了支菸把火點上。

李慶猛吸了口手中的煙,情緒略有緩和下來。

“慶哥,不好意思,我也沒有說服我叔幫忙,要不也不會是這個局面。”

“我剛纔生氣可不是對你,你可別往心裡去,我這也是着急。”

“知道。”林海點了點頭,“公司有我的股份,我也一樣着急,這幾天也是成夜成夜睡不着。”

李慶從桌上抽出一支菸,示意林海點上,林海擺了擺手。

“眼下陳楠控制着巨豐幾乎全部的份額,我們想拉煤,還要經過他的同意,這的確不是常事。”

“媽的。”李慶提到陳楠一肚子火。當年他還是小混混的時候,是自己老爹借錢給他做煤炭生意,纔有了他的今天。可是如今他卻怕李慶搶走自己生意,硬是將他擠兌的無煤可拉。

林海拍了拍李慶,“煤販子講情義的我還真沒看到過幾個,尤其還是牽涉到利益的時候。你說我們能不能跟他好好幹一仗,憑什麼就是他陳楠一人說的算。他是在本地有勢利,可我們也不弱啊。”

李慶聽了林海的話陷入沉思,半晌纔開口道,“不是不想打,只是眼下還沒到那一步。”

“今天的陳楠已不同往日,無論是財力還有勢力。如果我們真的公開和他叫板,怕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能打的贏。而且還有一個吳輝和他狼狽爲奸。吳輝控制着幾個礦和公司的運輸,勢力也不在陳楠之下。”

聽完李慶沒有底氣的敘述,林海嘆了口氣,“還是再會一會陳楠吧,不行我們就從他那高價買煤,先把份額填上再想辦法。你想辦法再約下陳楠,無論如何要和他見一面。我和你一塊去。我也想會一會這個大混混。”

聽聞林海也要去,李慶忙搖頭,“還是算了吧,那些人我怕你招架不住。”

“沒事。”林海擺了擺手,“一直以來都是你在臺前受苦,如今公司出了問題我總不能一直躲在幕後。”

“那好,那今晚我再和陳楠談一次。”

夜晚,環球夜總會,李慶帶着林海一進來,就聽見嘈雜的音樂聲。不同於上次來的歡快,這次兩人都顯得神色凝重。兩人上了樓,留下柱子一個人在底下等候。

推開包廂門,林海看見一羣紋龍畫虎的社會人在包廂裡唱歌,包廂中間位置坐着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他正摟着兩個妙齡的陪唱小姐上下其手。林海發覺其中一個居然是那天晚上和她過夜的女人。

兩人緩緩的朝陳楠走來,一雙雙眼神極其兇橫的盯着兩人,其中兩個光着膀子的平頭中年人站起來攔住了他們。

其中一個男人正是何峰,人送外號瘋子。他醉醺醺的走到李慶面前,有些不屑的說道,“你他媽的還沒完沒了,不是和你說了叫你滾嗎!”

這次的李慶沒有了笑容,他一聲不吭,怒目圓睜的瞪着瘋子,彷彿就要隨時動手。林海站在一旁,見氣氛如此緊張,心中開始犯難。

林海可不希望打起來,至少眼下還不是時候。他環顧四周,見陳楠正側身揉搓着陪酒小姐,發出陣陣嬌喘之聲,絲毫沒有看向這邊,心中不安立馬涌上心頭。

大晚上的叫我們到這裡談,身邊又帶了一羣紋龍畫虎的小弟,這哪裡是什麼談事情,這分明是要給人下馬威。

李慶和瘋子凝視良久,忽然李慶一把將瘋子推開,對着他不屑的說道,“滾!我是來找楠哥的,你他媽的算什麼東西。”

瘋子被推個踉蹌,轉過身去露出一絲壞笑,忽然回身一拳打了出去。

就在拳要落在李慶臉上的那一刻,陳楠忽然大喝一聲,“住手!”

瘋子的拳停在空中,僅差幾釐米就觸碰到李慶的臉上。他望着李慶輕蔑一笑,隨即落拳轉身坐在了一旁的沙發上。

“大慶,兄弟們不懂事,過來坐。”陳楠將一個小姐推開,給李慶留出位置。

李慶靠邊坐下。林海發現他只留出了一個位置,似乎並沒有把自己放在眼裡,心中有些不快。但是想到這次過來是有求於人,也只能先忍下這口氣,等有機會再把面子爭回來。

李慶坐下,調整了下呼吸,換了一副微笑的面容,“楠哥,之前我們談的事情怎麼樣。要實在不方便我就從你那裡買,我願意每噸貨裡面再多加二元。”

陳楠沒有回答李慶的問題。他自顧自的點了個煙,悠然的吸了一口,將煙緩緩的吐到空中,又慢慢的欠起身將菸灰彈入菸灰缸中。

兩人在一旁沒有說話,靜靜的看着他表演。許久,他才慢悠悠的說道,“大慶啊,不是我不想幫你,我這是真沒多餘的煤賣給你。就前兩天一個客戶願意每噸多出四十元從我這拉煤,我都沒有賣啊。”

多加四十元!林海和李慶腦袋有些嗡嗡的,這真是獅子大開口啊!要真按這個價格,那可就虧的太厲害。

李慶面色有些難看,也沒有了之前的笑容。陳楠側過身來摟着李慶好言勸撫道,“其實煤炭這個行業沒你想的這麼賺錢的。你看我現在人五人六的,其實我還欠着銀行好幾十萬呢。哎,沒辦法,還有一大堆兄弟跟着我吃飯,要不我早他媽的不幹了。聽哥的,早點離開這個行業,早點上岸。哥是過來人,不會騙你的。”

說着陳楠又換了副面容說道,“我知道你幹這個也虧了點錢,看在我和你爸的交情上。這樣吧,我掏五萬給你把賬填上,剩下的錢你可以在村裡開個小超市嘛。這樣生活多好,也能照顧兩位老人。”

李慶面色冰冷,“我家裡還有磚廠,生計就不勞楠哥你費心了,而且我連貸款利息就要付幾十萬,可不是區區五萬就能打發的。”

“這個沒問題啊。”陳楠將煙一丟,坐直了起來,“只要你說個數我都給你把窟窿補上,日後再慢慢還嘛,咱倆誰跟誰嘛。”

一旁的林海有些實在看不下去了,他太見不得這麼虛僞的嘴臉。李慶父親李國富對他怎麼說也有知遇之恩,再不濟也不至於趕盡殺絕。

“楠哥,我們兄弟倆也就是想做個小本生意。巨豐的日產最少也有個幾十萬噸,我們只求楠哥給我們分個一兩萬噸就可以了。等我們哥倆賺了錢一定不會忘了楠哥你的好。”

見林海開了口,李慶隨即接話道,“是的,我們的量不大。未來你楠哥還是老大,我們只要混口飯吃就行了。”

聽到這話,陳楠臉色一變,摟在李慶身上的手也縮了回去,轉身躺在沙發上吸了口煙,眼神變的冰冷起來。

一旁的瘋子忽然站了起來,對着林海就是一巴掌,將林海直接打倒在地。林海躲閃不及,順倒了桌子上的一大堆啤酒和酒杯,地上瞬間一片狼藉。

“你個毛沒長齊的東西,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瘋子一邊罵一邊惡狠狠的盯着地上的林海。

林海只覺得臉頰火辣辣。瘋子這一巴掌很有力道,打的林海耳朵嗡嗡作響。他有些惱怒的站了起來,盯着陳楠冷冷的說道,“就憑這一巴掌你也該擠出點煤補償我們。”

陳楠也沒想到林海還敢用這種語氣和他說話,不知道是該說他天真還是說他有膽識,不覺大聲的笑了出來。

一旁摟着陳楠的女孩見他大笑也不禁嘲笑起了林海來,“就你這小屌絲也敢和楠哥這麼說話,也不撒泡尿好好照照自己,真是太可笑了。”

林海看見她就是那晚陪自己睡覺的女孩,心中不免有些噁心,這種在有錢人面前裝乖乖女,在窮人面前裝清高的女人最讓人厭煩。要不是爲了生意,林海真想上去好好抽她兩巴掌。

女孩奚落了林海一番,顯得十分得意。可還沒得意多久忽然一巴掌重重的扇到了她的臉上。

打他的居然是李慶!他打完那女孩緩緩的站了起來,“我們兄弟之間說話哪有你個臭娘們插嘴的份。”

女孩被打懵了,她急忙的向陳楠撒嬌訴苦。陳楠知道這一巴掌是打給他看的,但自己多少有些理虧,也犯不着爲了一個陪唱女和李慶動手,就讓手下將女人拉去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