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淶靈戰役’進行的如火如荼,經過數日激戰,晉察冀軍區一部攻佔了淶源城的東、西、南三面,大部分日軍退入城內固守,並且施放了毒氣彈,造成我軍嚴重傷亡,日軍藉機發動了局部反攻,被我軍擊退,互有攻守中雙方暫時陷入了僵持。大同守敵小野二伸奉命增援淶源縣城,被晉北軍分區特務團阻截於桑乾河北岸。日軍經過數次衝鋒,始終無法突破特務團的防線,無奈之下撤回大同。日軍華北方面軍又從河北境內調派援軍增援,晉察冀軍區見形勢不利遂結束‘淶靈戰役’。參戰各部隊回到原駐地進行‘百團大戰’第三階段的反掃蕩鬥爭。
由於‘百團大戰’顯示了八路軍的巨大威力,使侵華日軍的戰略重點轉移到消滅佔領區的八路軍上。日軍不斷抽調本土警備部隊增兵華北,進行了報復性質的掃蕩。根據地被分割包圍進行反覆清剿,主要鄉村建立了僞政權。晉北軍分區的形勢尤其危急,根據軍區指示,放棄根據地,轉進山區。
晉北軍分區參加‘淶靈戰役’的兩個團負責主攻,損失較爲嚴重,撤到山區後合併爲一個加強團。夢生認爲‘百團大戰’沉重地打擊了日本帝國主義的瘋狂氣焰;振奮了全國軍民抗戰的精神;鼓舞了世界人民反法西斯的鬥志;提高了軍隊的作戰能力。但是,這次戰役也有一些值得商榷之處,主要是不符合游擊戰的策略,規模過大、作戰時間太集中、強行進行攻堅作戰等,給部隊造成了不小的損失,而對於戰役的過分宣傳又使日軍的主要進攻目標轉移到我軍,使我軍在敵後活動困難增加。於是給軍區寫了一封‘晉北軍分區關於百團大戰教訓總結的報告’。
軍區聶司令收到信後非常重視,轉給了太行山八路軍總部。總部首長對晉北軍分區的報告給予了高度評價,經過研究,決定把總結報告下發給各軍區、軍分區組織學習討論,李夢生再次成爲了八路軍中的名人。
各種榮譽、表揚紛至沓來,使在山區進行艱苦鬥爭的晉北軍分區倍受鼓舞。但李夢生卻始終高興不起來,經過一段時間的秘密監視、調查,沈櫻被確認爲日軍間諜。晉北軍分區的領導們感到有些意外,原以爲韓雅君的嫌疑比較大,因爲她的哥哥是大漢奸、晉北僞軍的總頭目,沒想到結論卻恰恰相反!
在一座臨時搭建的小木屋裡,李夢生、王潼、馮滿林、趙連柱、吳強正在就這件事進行秘密商議。屋子裡的人都默默地吸着煙,煙霧繚繞,氣氛異常沉悶。連柱首先打破沉默,說道:“這裡沒有外人,都是自家人,廢話少說,夢生做出的任何決定我都支持!包括放沈櫻一條生路!”
王潼低聲但嚴肅地說道:“我們是共產黨員!是軍人!不是可以爲所欲爲的軍閥!這件事的處理決定要經過組織研究討論,並要上報軍區!夢生,你一定要慎重考慮!”
連柱有些不滿,說:“殺一個人和放一個人都很容易!爲什麼非要逼大哥呢!?”
吳強激憤地說:“如果放過沈櫻,如何對得起因她而死的戰士?又如何對得起我們自己的良心?!”
夢生手一顫抖,煙掉到了地上……
衆人又陷入了沉默,半晌,馮滿林對夢生說:“王潼說得對,我們是黨員又是軍人,不應該用感情代替紀律!更不能用個人感情影響組織的決定!夢生!按照規定辦吧!”
夢生感到內心一陣刺痛,所有的道理自己都明白,甚至比王潼他們理解得更透徹,但沈櫻就像自己的血液已經融入了身體的每一部分。夢生艱難地說:“給我一晚的時間,明天早晨按規定處理。”
大家都知道夢生做出這個決定很痛苦,但又都無能爲力。白天,王潼藉故把雅君支到軍區總部,傍晚時又吩咐炊事員把繳獲的幾盒罐頭做成菜連同一瓶酒送到小木屋裡。
夢生把沈櫻邀來木屋一起喝酒,沈櫻進屋見只有他們兩人,很納悶地問夢生:“雅君呢?爲什麼不讓她一起來吃?她也好多天沒吃過一頓像樣的晚餐了!”
夢生神態自若地說:“本想我們三個人好好吃頓飯的,雅君臨時去總部彙報工作,怕是趕不回來了!我們兩個人也很好嘛!”說着笑嘻嘻地湊近了沈櫻……
兩人邊喝邊聊,從上海夜總會裡的第一次相遇到現在出生入死、同甘共苦的戰鬥生活。聊着聊着,微醉的沈櫻偎依到夢生懷裡,輕聲說:“如果沒有戰爭該多好啊,我們可以去一個美麗、安靜的地方幸福地過一輩子,我要給你生許多孩子,讓你整天被這些小淘氣纏着……”
夢生擁着沈櫻,淚水悄悄地滑落,忙吹熄了蠟燭,把沈櫻抱到由茅草鋪成的‘牀’上。這天晚上,夢生動情地要了沈櫻一次。
第二天天亮時,沈櫻醒來見夢生已不在身邊,忙整理了一下衣服推門走了出去,一出門便驚呆了,王潼表情嚴肅地站在門外,身旁的褚嶽任提着她僞裝在行李箱裡的微型電臺,還有幾個警衛連的戰士持槍警惕地注視着她。
沈櫻忽然明白,一切都暴露了,與夢生的一夜纏綿不過是最後的晚餐。她臉色變得很蒼白,走到王潼前面對他說:“我要見夢生!”
褚嶽任一揮手,幾個戰士過來要綁沈櫻,王潼阻止道:“不用了!”
王潼把沈櫻又帶回到小木屋裡,讓她坐下,對她說:“夢生對你情深義重,雅君對你視同姐妹,我們大家對你也是尊重愛護,可沒想到我們走的卻是兩條路……你欺騙我們這麼多年,最後說些真話吧!晉北軍分區裡還有沒有你的同夥?”
沈櫻木然答道:“沒有了,只有我一個人。”
王潼道:“說說你的經歷吧!”
沈櫻忽然站起來歇斯底里地喊道:“我要見夢生!”身邊看押她的戰士把她按在了凳子上。
門被推開了,夢生邁着沉重地步履走了進來。沈櫻一下子撲進夢生的懷裡失聲痛哭,夢生摟着她心中酸楚,卻無語相慰……在夢生的懷裡,沈櫻的情緒稍稍平復了一些,對夢生說:“剛遇到你、接近你是任務需要,可是後來才發現自己已經深深地愛上了你……謝謝你昨晚帶給我最後的快樂……說對不起已經沒有意義了,我不求你原諒,只要你永遠忘記我!忘記我這個該死的日本間諜……”
夢生長嘆一聲,閉上了眼睛,輕輕拍了拍沈櫻的後背,沈櫻接着說道:“我是日本人,叫藤川富枝,從小在孤兒院長大,十四歲那年到滿洲接受間諜訓練……”
話還未說完,夢生猛地推開她,喝道:“不要再說了!我只認識沈櫻!不知道什麼藤川富枝!我深愛的沈櫻已經死了!我會永遠想念她!而你是個可恥的間諜!”說完,夢生痛苦地轉身快步離去。
藤川富枝對王潼交代了一切,最後從貼身的衣兜裡拿出一個筆記本,託王潼轉交給夢生。當晚,藤川富枝趁看守戰士不備吞食暗藏在手錶裡的劇毒藥丸自殺身亡。
藤川富枝的筆記本里畫着十幾副孩子的畫像,有男孩有女孩,是她在空閒時想象出與夢生所生孩子的模樣,畫中孩子頑皮可愛,眉眼像極了夢生,臉型和嘴又像她自己……
夢生把藤川富枝和被淚水溼透的筆記本埋葬在山中一處風景秀麗的地方,立下墓碑:亡妻沈櫻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