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自己的大舅子已經泄憤,司馬季也就從觀察者模式當中出來,下令派人去司馬穎那裡勸降,張達卻對此提出了異議,“燕王,我們佔據了絕對優勢,完全可以殺掉司馬穎,就像是對待司馬顒一樣,心慈手軟,萬一養虎爲患怎麼辦?不可不防啊?”
“事實雖然是這樣,可也要考慮到宗室的想法,各地的藩王還有領兵者,京師的諸王更是衆多,難道本王把他們都殺了麼?”司馬季搓着手自顧自的道,“飯要一口一口吃,不能操之過急,剩下的藩王領兵者已經不構成大患,但是一個一個打上門去,糧食怎麼供應,到建康的運河還沒有修完呢,民間是否還能承受的住?”
司馬季終歸還是要爲了這個帝國服務的,誰讓他的身份就是既得利益者呢。他要是不姓司馬,早就換套路造反了,還從這裡考慮宗室的團結?
“可司馬穎畢竟是皇太弟,留着還是隱患太大。”張達欲言又止,這個年代對失敗者其實並沒有什麼太好的辦法,想要安心自然最好是斬草除根。
“有辦法,辦法多的是。”司馬季記得宋朝之後藩王就很難對皇權構成威脅了,宋朝對唐朝的內部混亂雖然矯枉過正,導致對外戰爭不利。可內部穩定上面可以說影響到了後面的明清,當然它沒有影響到元朝。
司馬季很肯定的說,元朝根本就不會治國。元朝也沒有進行過科舉,甚至可以說元朝對國內版圖的控制力度很差,尤其是對南宋疆域之內的控制根本等於沒有。這就是爲何首先北方紅巾軍起義卻被鎮壓,南方反而成事了,因爲南宋疆域內元朝幾乎沒有部署軍隊,完全就是依靠南宋境內的豪強放養,北方元朝可是有蒙古軍隊的。
這樣的純放養結果,就是南宋滅亡了和沒滅亡差不多,只不過南宋朝廷被各地豪強代替,所以朱元璋在總結元朝的弊端,說元朝統治太寬鬆,造成了各地豪強對百姓毫不顧忌,一手對這種寬鬆進行修改,所以在洪武年間明朝開始進行中央集權。
朱元璋一輩子最大的敵人並不是蒙古人,他在進攻南方的陳友諒等人的時候,北方的蒙古人也在自相殘殺,等到朱元璋統一南方的時候,北方還在自相殘殺,所以明朝北伐並不困難,真正困難的階段是陳友諒、張士誠還在的時候。
司馬季記得在永樂皇帝再次對制度進行修正之後,中國歷史上藩王造反就已經消失了。如果他能夠效仿出來明朝的制度,藩王應該也不會成爲問題。
明清兩朝藩王都沒有造反的能力,包括宋朝也沒有這個能力。不管是明朝把宗室純養豬,還是清朝動不動就圈進,似乎效果都不錯,完全可以避免揮動屠刀。要不是都各有弊端,司馬季完全想全都要。
所以他完全可以放過司馬穎一馬,甚至可以在薊城旁邊給司馬穎一個宅院做鄰居,以此來表明他對宗室沒有大開殺戒的意思,不過僅限於司馬穎,至於已經對他盟友背刺的東海王司馬越,一不是武帝親子,而沒有多大的兵馬和影響力,殺了就是爲另外一個武帝親子報仇雪恨,秉承大義爲何不做?
很快司馬季就下令停止進攻,派人去前往司馬穎那裡勸降,他覺得應該是不成問題。縱觀八王之亂參戰的藩王,真敢說自己寧死不屈,出兵那一刻就豁出去的人,似乎一個都沒有。不管是趙王、楚王、河間王都怕死,似乎只有淮南王司馬允不知道怕不怕死,畢竟他死的比較突然,不過以八百兵馬主動發難和司馬倫對陣,他應該算是唯一一個豁得出去的藩王。
“殿下,末將奉燕王命前來勸說殿下放下武器,雙方大軍的士卒都是我大晉多年遺存的精銳之師,現在天下紛亂,南方還有賊寇張昌作祟,燕王和殿下決戰到底,殿下必然是屍骨無存,燕王的兵馬也會有極大的損傷,到時候平定江南賊寇殊爲不易。”
“只要殿下放下武器,燕王已經答應保殿下一世富貴,今日在場的所有兵馬都可以作證,末將奉命前來帶話,希望殿下考慮周詳,莫要做出玉石俱焚之態。燕王現在麾下有大軍五十萬,殿下身邊兵馬不足十萬,繼續打下去,一日之內殿下便會全軍覆沒。”
“至於虎牢關方向,日前燕王麾下將軍李山,已經攻破太谷關進入司州,殿下心中所想的突圍已經不可能,燕王讓末將將此事告訴殿下,希望殿下明白再抵抗也是徒勞無功。燕王和殿下都是宗室一員,不過是受到了河間王的挑撥,現在河間王以死,交戰的結果已定,打下去也沒有意義。”
“燕王是要奪我家的天下?”司馬穎看着前來勸降的將領,一字一頓的逼問道。這個問題其實很重要,如果司馬季要篡位,自己的性命肯定不保,就算是現在能活着,以後也肯定死的不明不白,如果司馬季不篡位只是想要掌權,他確實還有活下去的機會。
過來勸降的將領微微一笑開口道,“燕王在全軍將士面前說過很多次,絕對不會對天子不利,只是想要仿效周公之舉,臨朝輔政,匡扶社稷。殿下也是明白的,朝中確實需要這樣一個宗室。”
司馬穎久久不語,看向周圍已經疲態盡顯的兵馬,明白這個勸降的將領說的全是真的,在這種環境打下去,不出一日他的這些部下就會全軍覆沒。如果司馬季想要減少一下損失,大不了圍住他幾天,一樣可以達成目的。
他已經沒有翻盤的機會,打下去只有死路一條,無非就是能給司馬季造成多大損失的問題,可要是投降的話,說不定還能活下去。
這些宗室藩王,屠刀在手對着別人揮動的時候,從來都是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而反過來屠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時候,一樣會心驚膽戰。不然司馬倫就抵抗到底,司馬煒就寧可自裁也不會受辱,司馬冏爲何要求饒?
其實司馬季也是這樣,他天天找女人生孩子,不也是怕自己戰敗了斷子絕孫麼。
“本王所轄的兵馬一樣是大晉的一份子,如果燕王能夠既往不咎,不對這些聽命作戰的將士下殺手,本王願意投降。”猶豫良久的司馬穎重重嘆了一口氣,看着已經偏移到西方的紅日,心中無限的淒涼,回顧自己的經歷,從回到封國到和齊王並立輔政,到統兵數十萬馳騁天下被諸王擁戴爲盟主,其實也沒有幾年時間。
現在想來,司馬穎一陣心神恍惚,就好像從離開京師回封國之後,就好似大夢一場,腦海中的經歷滿是不真實。只敗了一仗,就只是戰敗了一仗,到了現在司馬穎回想起來,也沒覺得自己有多不能彌補的失誤出現,可是他輸了。
做出投降的決定並不容易,就算是司馬季信守諾言,他一旦投降這輩子很可能也會被禁錮住,失去自由,可要是不投降,最後一定是兵敗身死。
很快回去稟報情況的將領就去而復返,帶來了司馬季的條件,司馬穎依照條件離開自己的兵馬,命令剩下的十數萬兵馬放下武器,這一場大戰結束了。
司馬穎親率將近四十萬兵馬出虎牢關,氣勢洶洶而來,卻最終落得如此下場。現在他知道司馬顒在鄴城被打了一個全軍覆沒並不是他飯桶,也不是司馬季的運氣好,完全是實力使然,就應該出現這樣的結果。
在這十幾萬兵馬投降之後,司馬季便暫時停止繼續朝着虎牢關進軍,投降的兵馬太多了,他需要對過來的降兵調整一下,不然的話容易生亂。
將司馬穎監管後,司馬季現在明面上的兵馬數量已經逼近七十萬,這不是什麼號稱,是實打實的數量,可以說整個晉朝的北方軍隊幾乎全部都在他的手上,其他州郡只剩下萬人規模的地方兵。
至於江南,以晉朝的人口分佈可以說只要掌控了北方,差不多就是掌控了天下。司馬穎投降之後,他這個燕王眼中,已經沒有能夠上的了檯面的對手了。剩下的幾個潛在敵人,只不過是小小的絆腳石。
用了兩天時間將司馬穎的麾下隔離開,對這些降兵進行初步洗腦,司馬季才帶着一衆俘虜再次上路,浩浩蕩蕩的朝着虎牢關進發,這座護衛京師的重要關隘,此次也沒有成爲阻擋他的絆腳石,在大局已定的情況下,虎牢關守軍開城投降。
光是虎牢關西面的女真騎兵守軍都沒有把握,更何況東面一望無際的燕王大軍?連皇太弟都已經投降,他們這些人還堅持什麼,打下去豈不是以卵擊石?
“你還留了一萬騎兵在洛陽城外?”司馬季聽完李山的第一句話,點點頭道,“傳令,給本王告訴洛陽的官員,讓他們開城跪迎,還有別讓司馬越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