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搬到內城王宮的司馬季,必須要承認他現在最喜歡的聲音就是算盤聲,在別人耳中吵鬧的噪音,在他的耳中則是美妙的交響樂,甚至可以用天籟之聲來形容。這是任何語言都無法形容的感覺,他又一次光明正大的對士族進行搶劫。
這是一種頗爲上癮的行爲,司馬季自我評估是意志力很薄弱,現在還真怕以後搶上癮怎麼辦?世界上最大的成就莫過於此。
“所獲得的田產,全部分給大軍士卒,也包括青州軍的兵馬,地契的問題本王沒帶着這麼多人過來,給夫人傳信讓她操心一下。至於銅錢,每個士卒一百,包括幷州拓跋氏的兵馬也在之內,剩下的送回幽州,本王還正缺錢呢。”
司馬季帶着不容置疑的口吻開口,並不覺得這是不義之財,這本來就應該是他的,他身爲藩王忠君愛國,目前爲止聽從朝廷號令,心中也沒有造反的想法,不該獎賞麼?
在上百名撥拉着算盤的晉衛當中穿行,對於鄴城大牢裡面滿是血腥的晉衛,司馬季首先不知道這事,知道也不會處理他們,什麼是內什麼是外,燕王從來分的很明白。
乖乖上供就是我大晉的國之棟樑,不上供就是欺壓百姓的混蛋,百姓也是一樣,交稅就是百姓,不交稅就是刁民。老實守法司馬季管你胡人晉人,民族在燕王眼中從來都沒區別,誰造反他作爲皇族存活機率都等於沒有,該交稅的時候一個子別想少拿,不服就造反。
砰砰砰……在此起彼伏的算盤聲當中,還有一名僅爲比較特殊,拿着圓頭公章不斷的在公文上蓋章,騎年蓋月絲毫不差,公章每一次落下,都代表一顆人頭落地,這就算是結案了。挑一個日子拉出去斬首,還能收穫一波民心。
“夫人找燕王半天了,說是感謝燕王你手下留情。不少王氏族人都進入王宮來拜見。”曹乾找尋而來,他深知司馬季的秉性,現在唯一能吸引主公的地方也就是這裡了。
“賬目一定要做明白,回到薊城之後,夫人會覈實的。”司馬季口中的夫人自然是楊馨,家天下嘛,不信自己家人還能相信誰。
司馬季粗略這麼一估計,如果把司馬顒的家產也加進來,勉勉強強算是在洛陽敲詐士族的戰果差不多,這個結果也算是差強人意,誰讓他最終還是手下留情了呢。
“燕王,覈實完畢,包括七個太守一共處斬七百三十五名有品級的官吏,其餘流放高句麗舊地,至於無罪者小人不知。”司馬季離開之前,蓋章的晉衛終於還是把數字算好。
“明日正午連同司馬顒在內全部處斬,行刑地就定在銅雀臺,本王親自監斬。”司馬季大手一揮就定了時間,隨後便不在逗留邁步出殿,可不敢讓小夫人等急了。
釋放的一些人呢自然是屬於太原王氏,在司馬顒成爲階下囚後,他們總算是低頭了,不在指望奇蹟出現,也接受了比上次更加苛刻的條件,再次見到燕王入殿之後,一個個帶着謙卑之色侯在一邊,竟然一點也不覺得尷尬。
“不見棺材不落淚,要不是看在你們都是韶儀的長輩,本王早讓你們在大晉的領土上消失。”司馬季面帶輕視之色的嘟噥了一句,讓這些王氏子弟頗爲尷尬,紛紛告罪道,“謝燕王念及韶儀的感受,我們王家有眼無珠,竟然冒犯了燕王的威儀。”
“看不出來,王氏果然有大家風度,三千萬錢說拿就拿出來,這還是幷州土地都丟了之後,不愧是傳承數百年的大族,大秦王翦見到後代子孫過的不錯,也算是欣慰了,對了,本王喜好法家,相信你們已經親身體驗過了,不知道和秦法比如何啊?”司馬季大刺刺的坐下,對着這些飽學之士請教道。
這個問題就有些尷尬了,秦末之後法家勢微,漢朝名義上也是尊儒,雖說實際上並不是這麼回事,不然不會有這麼多酷吏。但名義上還是對法家採取批判的,言必稱暴秦。
太原王氏追尋到周天子時期,不過是自己貼金,但是身爲王翦之後倒是被公認的。曾經爲這麼一個王朝服務過,並不是多麼光榮的事情,他們也早就對法家思想不甚瞭解,哪還能和司馬季交流切磋?
“刑過不避大臣,賞善不遺匹夫,王氏身爲王翦之後應該明白這個道理。”司馬季看着面帶尷尬之色的王氏子弟,輕輕一笑道,“本王沒有誅滅王氏,已經違反了法家的主張。明日斬首司馬顒一黨,都站在本王身上觀刑。”
話一出口,不少王氏子弟臉色都變了,要是在那種場合站在燕王身後,傳出去太原王氏就和司馬季牢牢綁定在一起,這一次司馬季殺多少家族的子弟,萬一在認爲王氏是通過出賣他們才避難,萬一以後燕王戰敗,他們豈不是被其他家族生吞活剝了。
“要麼站在本王身後,要麼跪在下面被砍頭,這麼難選麼?”司馬季一副陰陽怪氣的腔調,身後兩個剛從司馬顒身邊回來的內宦,也用似笑非笑的看着這些人,就像是看着一羣待宰的羔羊。
“王氏自然是恭敬不如從命。”王浚看着這些養尊處優的族人,帶着恨鐵不成鋼的上前一步首先開口道,對着自己的族人使眼色道,“還不拜謝燕王。”
“拜謝就不必了,有舍有得,這只是讓你們明白,放你們不是白放的。”司馬季微微額首,多年來他在幽州裝孫子裝的多難受,現在就喜歡把自己的處境,讓別人也認識認識。
自從王彌代表青州官員主動投靠,司馬季就決定換一個思路,再加上他之前已經中了王浚的美人計,所以思來想去,決定把目標從把士族全部打倒,變成暫時連拉帶打,這次收拾不完,以後還有大招等着他們,那招可是殺人不見血的招數,士族聰明瞭,司馬季的手段也會升級。
“妾還是要謝謝夫君,其實妾心中還有一件事比較擔心。”把自己的族人送走之後,王韶儀很是乖巧的移動到司馬季身邊,嬌軀輕輕一靠,用足以讓骨頭輕二兩的聲音問道,“夫君如此倚重錢明,萬一他以後心懷不軌怎麼辦?妾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要提醒夫君,不要對任何一人倚重太深。”
“爲夫就當你是好心,其實不用擔心,只有你們這種出身高門的人,纔會把目光放在一個具體的俊才身上。而爲夫的部下都是大規模出現的,他們的能力其實都差不多,錢明這種人多的狠,如果某一天他真的心懷不軌,多的是人會拿他的腦袋獲得晉升。”司馬季呵呵一笑,但也沒覺得這個問題多麼尖銳。
己方陣營出現叛徒不能說是杞人憂天,至少在晉朝到現在爲止已經出現過很多次了。但他的人員儲備可不是通過一個個家族的俊才投奔而出現的,幾乎每個錢明、曹乾背後都有同樣一批人在做後備,這兩個人根本沒有威望反叛。
亞戈達、葉若夫可以在斯大林支持下對別人開刀,但他們都是被斯大林一句話解決的存在,因爲他們的部下全部無限忠誠於斯大林,所具備的技能還和兩個人一模一樣,這兩個人要是心懷不軌,迅速就會出現成千上萬個人躍躍欲試的替代他們,所以有什麼可擔心的。
別愚蠢到學魏延大喊三聲誰敢殺我,便宜了旁邊要出刀的馬岱,目前來看沒有威脅。
第二天剛剛天明,銅雀臺附近已經雲集了無數從鄴城各處而來的百姓,如此大規模的處決高高在上的官老爺,應該是除了政變之外的第一次,燕王可是打着爲民請命的幌子開始的,讓這些潛在暴民有了一種燕王很重視我的錯覺。
隨着時間的過去,銅雀臺附近已經算得上是人聲鼎沸,數萬人翹首以盼,甚至爬樹,上房也不想錯過這一幕。銅雀臺高十丈,司馬季早已經爲自己選定了一個上帝視角,搬來了椅子準備靜靜欣賞鄴城百姓的表演。
“這羣刁民還是挺開心的麼?你們都給我記住這幾天的事情,如何將百姓玩弄於股掌之間,還讓他們感到皇恩浩蕩,以後在面對這種事情的時候怎麼對付,照此辦理就行了。”靠在椅子上的司馬季像是沒有骨頭一般,伸手拿着茶杯輕輕一吹,看着人聲鼎沸的百姓眼中閃過一絲戲謔,無恥封建主的可惡嘴臉躍然紙上,勾勾手指讓距離幾米遠的錢明過來,身體微微一偏開口問道,“沒準備點爛菜葉子,牛糞什麼的,烘托一下氣氛麼?”
“燕王放心,都已經準備妥當。”錢明壓低聲音,掃了一眼司馬季身後的小夫人族人。
“對嘛,必須要有氣氛,要有這種民心所向,衆望所歸的感覺,才能讓百姓深入其中。這畢竟是百姓的勝利!”司馬季滿意的點點頭,看着日冕計算時間,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