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何故唉聲嘆氣!”許猛緊跟着站起來,眼中餘光一掃過來收拾棋盤的侍女,不由得心中巨震,竟然生的如此俊俏,要不是他歲數已經大了,說不定還要多看幾眼。
“綠珠,收拾完了就下去吧,連刺史這麼大的歲數都不由得多看兩眼,真是紅顏禍水。”司馬季回頭看到這一幕,不由得輕笑一聲揮手讓綠珠離開。
楞了一下又想起來許猛的問題,開口回覆道,“太子大婚本身是好事,不過聽聞太子頑劣,本王心中未免有些擔心,怕太子誤入歧途。”
實際上不是司馬季閒扯淡,這是整個宗室都知道的事情,武帝剛死的時候,安排了太保衛瓘、的兒子衛庭、司空司馬泰之子司馬略、太子太傅楊濟之子楊毖、太子少師裴楷之子裴憲、太子少傅張華之子張禕、尚書令華暠之子華恆與太子相處,以便互相輔導。
現在呢?一個都沒有,都被賈南風調離身邊,現在身邊幾乎沒有能臣的子嗣在身邊,就剩下一個京兆人杜錫,還有一個前段時間剛剛離開薊城的江統。杜錫是杜預的兒子,好歹是一個重臣之子,只不過他爹死的比較早,人才流失到這種地步,按理來說司馬遹迎來以禮相待,可太子司馬遹嫌他太聒噪,就在他平時常坐的毛氈裡紮上鋼針。
不像司馬季這個不講究的王侯,晉朝人在正式場合的坐姿是雙膝前跪,坐於大腿之上,屁股及踵,杜錫第二天來到東宮,雙膝跪下,鋼針入肉當即血流一地。
皇宮當中的事情是不應該傳出來的,可現在整個天下都知道,那就說明這些對司馬遹不利的言論,是有人故意傳出來的,那麼是誰傳出來的還用想?
許猛不知道其中的關節,和賈氏關係雖然好,可一直在幽州生活,賈氏也沒把許猛當中最親近的朋友,想不通其中的詭譎之處,便開口道,“以後會好的,太子還是少年心性。”
“刺史,本王很羨慕你,你活得很快樂。太子並不比本王小几歲,本王這個叔王沒有人們認爲的那樣大。”司馬季拍了拍許猛的肩膀,直接伸手拍一州刺史的肩膀是很不禮貌的舉動,可他就這麼做了,他早就習慣在幽州唯舞獨尊,所以就連許猛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不把這個舉動當成一回事。
或者說許猛其實能猜出來司馬季的意思,只不過故意不往那方面去腥,果然,許猛很快就告辭了,以府中有事唯由離開燕王府。
“刺史慢走!”司馬季對着許猛的背影慢吞吞的開口,愣在原地片刻一想,應該陪老婆去了,楊馨是頭一胎,身體日漸沉重的同時,脾氣也變差起來,總是時不時的發火。
司馬季這麼自私的人,要是換一個時間早就讓楊馨認識什麼叫夫綱,可現在他不能發火,每當這個時候他就安慰自己,好歹是自由戀愛的,打碎了牙也要嚥下去。
一孕傻三年司馬季倒是沒發現,不過最近他覺得楊馨的智商在八十到一百五上下浮動當中,每次獨處的時候好看運氣,有可能是一百五也有可能是八十。現在看來今天運氣不錯,除了楊馨看綠珠的眼神有些不對勁之外,沒什麼異常的地方。
“綠珠,出去轉轉吧!”司馬季回身讓綠珠退下,很無奈的道,“馨兒你這是什麼眼神?”
“看看夫君新寵愛的妾室,不知道什麼時候正式納過來?”楊馨捂着小腹嘆了一口氣無奈道,“都是早晚的事情,夫君何必瞞着馨兒呢,綠珠可是你親手帶回來的。姿色上我不說,夫君可是在清楚不過了。”
“好好安胎,別想那些無用的事情。”司馬季剛想張嘴吩咐什麼,纔想起來其他侍女都已經退出去了,親自端着一碗雞蛋羹喂着楊馨,動作很是輕柔。
“許猛已經走了麼?夫君和他談什麼了?”楊馨很是安逸的接受着男人的照顧,不一會就把雞蛋羹吃完了,雙眸滿是慧光的問道。確認過眼神,此時是智商一百五的時候。
司馬季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一說,房間就它們兩個人,說一些無法可以和別人交流的知心話,楊馨一下就聽明白了司馬季的意思,“夫君是說,太子處境也挺艱難的。”
“這就和你們家有關了,當初賈氏也怎麼把你們家清洗掉的。”司馬季也不是想揭楊馨的傷疤,可事實如此,這纔過去七八年的時間,賈南風怎麼會不長記性。
司馬季絕不是危言聳聽,司馬遹雖然年齡不大,但身經百戰,早已久病成醫。他對於自已的真實處境觀若洞火。表面上來看,太子是帝國的嗣君,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身份尊貴無比;實際上,他只不過是一個軟禁在洛陽東宮的待罪囚徒,不知哪一天禍從天降,就會死無葬身之所。
他應該記得政變那天白晝一切如常,太子太保楊濟的腦袋還很牢固的長在肩膀上,到了晚上就風雲突變,後來被進爵爲王的東海公司馬越臉色鐵青的出現在東宮,集結東宮左、右衛率麾下五千精兵嚴陣以待,隨後就是楊氏覆滅。
作爲漏網之魚,楊馨應該在清楚不過,楊駿本身無子,皇帝是他女兒的兒子,楊氏是最爲堅定的太子黨,那次政變之後,太子黨實際上就已經不存在了。
到了現在楊馨都早已經淡忘了那段日子,仔細想想,太后楊芷還在金墉城裡面呆着呢,“難道又要出現一次?”楊馨把聲音壓低,想要從司馬季這裡得到答案。
“我不知道!”就算是夫妻之間說話也要有限度,司馬季覺得已經到了這個尺度,就不會再說話,開口轉移話題道,“和我們沒有關係,你現在是燕王妃,雖然我們並沒有成親,但事實如此。”
楊馨有些憋氣的看着司馬季,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未婚生子傳出去你燕王的名聲就好聽了?司馬季又是一番安撫,纔算是解決了孩他媽的反抗情緒。
精明練達如衛瓘、德高望重如汝南王司馬亮、年輕勇猛如叔父楚王司馬瑋,三個不同類型的對手同時陷入賈皇后的連環局,一朝殞命。司馬遹翻盤的機率太小了,凡太子能想到的,賈皇后自然也能想到。不過賈皇后一點都不擔心,在這一場貓鼠遊戲中,她是貓,掌握着主動。
要是換成司馬季面對這種困局,那就只有一個辦法,效仿北周皇帝誅殺宇文護,單挑。不加手任何人,用自己一個人的力量突然殺死賈南風,只要賈南風死了,事情就解決。不過一般人根本沒有這個膽量,用單挑誅殺權臣的歷史上也就這麼一個。
大婚之喜顯然沒給司馬遹帶來好運氣,剛剛大婚沒幾天,顏嚴一行人正要返回薊城之時,突然傳來一個消息,賈南風的母親郭槐終於頂不住了。
得知此消息,賈南風和司馬遹幾乎同時出現在郭槐身邊,兩個關係微妙的人在牀榻前面小心陪伴,各自的心思不同。
郭槐此時已經病入膏肓,帶從臉上的一些痕跡上仍然能看出來一絲兇狠,和慈眉善目絕對不沾邊,賈南風賈午姐妹的性格兇悍,盛氣凌人就是隨了自己的母親。
“廣城君一定會好起來的!”司馬遹摸着郭槐乾枯的手雙目流淚,見到郭槐這幅模樣他甚至比賈南風都更加心痛,平心而論郭槐對他是非常不錯的,本來提出成親也是想讓太子和賈氏親加上親,可最終卻被自己的兩個女兒攪黃了。
司馬遹將其中的不滿壓在心裡,但也明白只要郭槐還活着一天,賈氏對自己就不會太過分,可是沒有想到,郭槐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現在眼看就要不行了。一旦郭槐死去,賈南風姐妹對自己的態度,可能會更加的蠻橫,一念至此,司馬遹更是心中大慟,雙目滿含淚水,怎麼也止不住的放下流。
郭槐相信只要自家對太子好點,將來太子即位了,應該不會對賈氏太過分。眼看着司馬遹這麼悲傷,她也知道對方心裡擔心什麼,用最後一點力氣讓賈南風過來,氣若游絲的吩咐道,“爲母只有一個心願,不要聽信讒言疏遠太子,武帝曾經有言,此自當行我家。賈氏乃是大晉重臣,匡扶社稷理所應當,不要聽信一些讒言。”
說到這的時候郭槐恨恨的盯了賈午母子一眼,可惜即將油盡燈枯,郭槐再也沒有年輕的時候的威脅力,在旁人眼中這只是一個離死不遠的老婦人。賈午母子沒有出聲,不過是以全孝道。
郭槐卻沒有注意到這一點,用請求的目光看着賈南風,過了一會兒賈南風輕聲細語的道,“知道了,女兒是皇后,怎麼可能不對自己的兒子好呢?”
“這就好,這就好!”郭槐像是放下了心中所有的執念,輕聲嘟噥着閉上了眼睛,不一會兒已經沒有了氣息。
這是顏嚴帶回來的最新消息,司馬季眨眨眼睛暗道,完了完了,最後一道保險沒了,現在是不是該計劃怎麼收拾其他軍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