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夷蠻戎狄,謂之四夷,九服之制,地在要荒。《春秋》之義,內諸夏而外夷狄。以其言語不通,贄幣不同,法俗詭異,種類乖殊;或居絕域之外,山河之表,崎嶇川穀阻險之地,與中國壤斷土隔,不相侵涉,賦役不及,正朔不加,故曰“天子有道,守在四夷”。
司馬季靠在正座,手持一張紙一字一頓的念着,猛然停頓看向下方等候的中年文士,面色很是不愉,臉上滿是無奈的道,“江統,山陰縣令,回到洛陽述職,因目睹齊萬年反叛,寫下徙戎論,你來燕國幹什麼?”
他才高興沒幾天,終於做擺事大哥把宇文氏和慕容氏的矛盾解決,才消停沒幾天怎麼又有自己的事情?又是胡人的事情,和自己有什麼關係?躲都躲不開麼?
江統深深一拜而後擡頭,面容偉岸,神色堅毅的道,“殿下去年爲洛陽禁軍主帥,親手平定齊萬年之亂,應該比任何人都明白蠻夷狄戎的危害,如若殿下能夠建言,必然事半功倍。”
江統說完目光灼灼的看着司馬季,大義凜然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戎狄志態,不與華同。”
自從卸任山陰縣令之後,江統便回到洛陽等待調配,期間寫下徙戎論。在洛陽引起軒然大波,引起了朝臣的激烈爭論,但水花很大也沒有得到正面迴應,便想到司馬季爲平亂統帥,這次來到燕國希望燕王出言。
在江統想來,司馬季率軍平亂到過關中,親眼所見之下肯定會站在自己這一邊,抱着這個目的,他千里迢迢來到薊城,時間正是宇文氏和慕容氏簽訂合約離開之後。
“照你這麼說,如何解決?”司馬季看在江統一片拳拳報國之心,並沒有馬上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準備先聽聽對方的高論。
當今之宜,宜及兵威方盛,衆事未罷,徙馮翊、北地、新平、安定界內諸羌,著先零、罕並、析支之地;徙扶風、始平、京兆之氐,出還隴右,著陰平、武都之界。
江統洋洋灑灑的在司馬季面前進言,卻忽視了一個基本事實,文言文太多,燕王一邊聽還要一邊想,把對方空中的東西在腦海中對照。他最喜歡的臣下是顏嚴,主要就是對方出身地,不來之乎者也的那一套。
“就是遷徙塞外麼?”司馬季被之乎者也灌輸了半天,腦袋隱隱有些脹痛,揮手讓江統停止才道,“想法很好,不可能成功,不過是徒增笑談罷了。”
“爲何?”江統很是憤憤不平的開口相問,“這難道不是關中百姓所想的事情麼?不要說關中,那幷州劉淵志高遠大,也不非一般人可比,放任下去必生禍端。”
嗯?司馬季一聽這話身體坐直了,還能看出來劉淵非同一般人,這個山陰縣令確實是一個人才,我大晉果然還是有人才的,只不過朝堂當中嗎?基本上都是殭屍。
說那些朝臣是殭屍,主要還是他們得過且過的態度,並不是他們真的在國家大事上有問題,就比如江統的徙戎論,司馬季就斷定,越底層的人越是擁護,反而越是上層的人,越是不值一提,討論討論之後就高高掛起,不作迴應。
也正是這種環境,讓江統離開洛陽散播自己的主張,不過司馬季沒想到對方首先找到了自己,燕王現在正在躲事階段,還剛剛調解了胡人的矛盾,反手就支持徙戎論?這好像不太合適吧?
何況這就是一個鼓舞人心的東西,沒有操作性,江統一個山陰縣令在這種涉及到整個王朝的大事上,還是想的太簡單了,牽扯到了太多方面。
而且找司馬季來也不合適,他是去年平亂的統帥是沒錯,可另一個身份是藩王,還並不在在朝輔政,以藩王的身份對朝堂大臣方針指手畫腳,這是嫌自己死的不夠快嗎?
“關中地區是秦王鎮守的地方,爲何不去找秦王看看呢?”司馬季拿起一盞茶放到嘴邊反問道。
“江統並沒有見到秦王!”說到這的時候,江統有些泄氣的開口道,“此事不知爲何!”
司馬季暗中咧嘴,見你就有鬼了,就長安和洛陽那種面和心不和的關係。司馬柬怎麼可能強出頭把火力引到自己身上?他躲賈南風都來不及呢,每年年初都備下厚禮送入洛陽,禮重但人絕對不到,這還不明顯麼?
“本王也不會倡議此事,你肯定想知道爲何,那本王就解釋一下。”司馬季不願意看到江統做無用功,這事比他想象當中複雜的多,“羌氐遷徙內地的歷史太早了,早到前漢漢武帝的時候就開始,或者說人家本來就在那。晚的如幷州匈奴,那也是南匈奴內附的時候,現在也已經二百多年,最近的都是曹魏時期的事情,實際上我大晉並沒有遷徙多少胡人進來,當然禿髮樹機能也算。”
“時間太早只是一個方面,現今胡人內遷,最大的獲益者是乃是士族,士族插手人口買賣,胡人貧賤,且使用起來不必擔心受到苛責,一些州郡官吏並不會追查胡人被買賣的下落,讓士族有恃無恐,實話實說,你進入王府之後是不是看見了很多面容和中原女子不同的侍女,那也是本王買來的。”司馬季一點一點的爲江統剖析這裡面的門道,如果江統回到洛陽做官數年,肯定會自己看到這一點。
但是現在江統還是一個縣令的視角,根本不知道這裡面牽扯到多少利益。
“不過本王不建言有本王的道理,並非是因爲買賣胡人讓本王賺了多少錢。朝中部分大臣的想法,還有另外一種考慮,那就是開疆闢土之念。”司馬季緩緩道來其中的厲害。
有開疆闢土想法的朝臣可能不多,但肯定是存在的,他們可能對胡人沒什麼好感,但肯定明白這不是胡漢有別,把胡人趕出去,然後死守長城就能解決的問題。
“燕王殿下,你可有辦法解決此事。”聽了司馬季的話,江統頗有種心灰意冷之態,但還是不死心的反問道。
“有些問題,只有時間才能解決它。”司馬季想到一句話,留給中國隊的時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