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郡海邊的港口,司馬季體會了一下曹操的東臨碣石以觀滄海,可能是沒有多高覺悟的原因,他除了被海風吹的有點冷之外,什麼都沒有體會出來,張達也是剛剛到,恭敬地站在背後什麼也沒說。
“其實現在打造戰船有點浪費了,索**費不多,剩下的木料就不要浪費了,好好曬乾壓實,打造出來能遠航的戰船。”司馬季自顧自的拍拍手,轉過身來看向張達問道,“府中一切可好,哈莫尼的身體好點了麼?”
“哈夫人的身體已經好了很多了,府中讓殿下不要擔心。”張達不敢怠慢一五一十的道。
哈夫人?司馬季的臉皮抽了抽開口道,“叫夫人就行了,她本來是扶南人,國破家亡被窩帶到這裡,有時候想想,我真是個王八蛋。現在馬上和高句麗要開戰了,不論敵我,又不知道有多少人家破人亡。”
“殿下爲國效力,乃是大仁慈,不會計較這些。”張達趕緊低頭勸說道。
司馬季拍了拍護衛頭子的肩膀,展顏一笑道,“儒生脫離實際一味注重禮法,玄學不加掩飾過於直白,其實還是聽聽你這種正常人的話有意思。”頓了一下又問道,“車備好了?護衛也都準備好了。”
“薊城百姓都已經知道,殿下即將啓程前往洛陽!”張達趕緊悄聲道,“三百護衛已經點齊,保證殿下無憂!”
“有什麼憂?不是還有五百禁軍麼!等閒毛賊還不敢對本王下手,當然你做的對。”司馬季哈哈一笑,蹬車前道,“家裡的事情都安排好了,按部就班就行了。”
洛陽出兵攻取河套,這才幾天時間,消息怎麼可能通過口口相傳這麼快就傳到幽州、又在平州擴散,這簡直毫無道理,如果沒人專門通過手段保證消息通常,又不耽誤時間的散播,這是不可能的,而散播消息的人就是司馬季。
作爲一個不信謠不傳謠的人,燕王現在要打擊造謠者,所以要前往洛陽,造成自己不在場的證據,當然他離開幽州的消息,很快也會因爲路上的大張旗鼓,以非常快的速度擴散。傳遍平州和高句麗。
世人眼中南征歸來的燕王,再次擺出目空一切的樣子上路,人還沒到先要讓前面探馬擾民一番,以示老子來了。
燕王府,出現在正堂的楊馨衝着顏嚴見禮,帶着一股咄咄逼人的味道安撫道,“妾乃一介婦人,殿下一直說記事是一個用着最順手的內臣,傳播消息的事情就拜託記事了。”
“不敢不敢,夫人折煞臣下了,顏嚴不過一介白丁,有賴於殿下知遇之恩,鞍前馬後不辭勞苦乃是分內之事,顏嚴也只能幹這個。”顏嚴趕緊行禮苦笑道,“顏嚴保證計劃如初!”
“嗯!能夠將高句麗斬盡殺絕、永絕後患、任何一個環節的功勞殿下都會記得!”楊馨笑起來如沐春風,凌厲之氣又消失的無影無蹤,帶着一股大家風範,目送顏嚴離開,但馬上……臉上生人勿進之色越加明顯。
“這位夫人可真是一個厲害角色,士族出身就是不一樣。”離開正堂的顏嚴還在心裡嘀咕道,如果說司馬季是那種笑眯眯的告訴你,本王已經決定了不會改。這位夫人則有一種不說話就能明白的告訴你,這件事我不喜歡不要提的感覺,就是這麼奇妙。
我大高句麗的細作就是比中原人強,司馬季還沒擺譜夠進入洛陽呢。高句麗烽上王已經決勝於千里之外,清楚的瞭解了燕王的行蹤。高句麗上下團結一心如此,區區小晉豈敢輕易來犯?
高句麗王城,烽上王相夫端坐王座,一臉的滿不在乎聽完了下屬的稟報,才施施然的詢問下方一名坐着的臣下,像是徵求意見的一般開口,“國相,早有傳言說東夷校尉府不過是虛張聲勢,國相卻是不信,現在呢?坐鎮幽州的燕王已經前往洛陽,幽州刺史許猛是一個純粹的文人,如何來攻啊?”
國相倉助利的眉頭微微一皺,知道王上這是意有所指。烽上王雖然是上位大王的嫡子,卻是一個不好接觸的新君,就像是司馬季說的那樣和自己類似,尤其喜歡徵徭役做工程。新君登基一言九鼎,烽上王剛剛繼位就和慕容氏不睦,一番衝突之下算是結仇了。
所以剛剛傳出來平州軍異動的時候,倉助利就勸說烽上王要小心戒備,直到現在他也不敢說完全放心,見到滿不在乎的王上,不由得開口道,“大王還是要小心平州軍啊。”
“平州軍不過一萬多人,幾十年來我們勵精圖治,已經不是當初。再說營建城池宮殿,不也是爲了更好的提高王都的安全麼,國相還是過於小心了。”烽上王扯出一絲笑容,做出寬慰之色道,“憑藉這一萬多的平州軍,本王還是有把握對付的,何況都督平州軍的主帥已經離開,不是麼?”
“大王說的是!”帶着欲言又止的表情,倉助利最終低頭,心中寬慰着可能自己真的是多心了。
“就是如此!”烽上王微微低頭,直到國相倉助利離開大殿良久,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輕輕的吐了一口氣,“哼!回宮!”
“所謂良才,不過只知道輕徭役、勤政務這幾句話而已。這個國家和慕容氏有什麼不同,又如何和中原王朝相提並論?”烽上王一邊走一邊長嘆一口氣。
就像是司馬季知道晉朝內部的問題一樣,烽上王也能看見自身的問題。要集中權利,不能像是以前那樣,拉攏部族左右平衡做個山大王。
高句麗內部有兩個大部落勢力強大,歷代國君都刻意平衡,如果一個部落的做王后,另外一個部落的就做國相,他覺得以後要改改,哪怕要大開殺戒。
絕奴部歷來是世與王婚的後族所出之部,就是烽上王的首要解決目標,在解決了親消奴部勢力的安國君達買之後,下一個就是消奴部。而國相倉助力正是他看重的第三方勢力。高句麗西部消奴部與北部絕奴部之間的權力之爭此消彼長,高句麗王藉助一部的力量來打壓相對勢大、威脅王權的另一部是其常用的手段。
但是,以往政治權力此消彼長的經驗對於烽上王當有深刻的警醒,他要讓高句麗變成一個國家,不是部落集合體,現在看來國相倉助力什麼都好,就是膽子小。
“國內城雖好,但我們還是要回去的!可惜不是所有人都理解!”站在高處的烽上王看着自己修繕的王都這麼想到,內外兩壁全部以長方形石或方形石條壘砌。下部砌成階梯形,逐層內收。每隔一定距離構築馬面,四角設有角樓,以提高防禦能力。
“學我者生,似我者死!”洛陽郊外,躺在馬車當中隨着搖擺的司馬季,看着巧惜有些疲倦的神色,關切的問道,“最近幾天你好像臉色很差,是不是沒有休息夠?”
“奴婢無事,殿下來回奔波,是過來觀察河套戰事麼?”巧惜強打着精神問道。
司馬季伸手在女人的瓊鼻上颳了一下,寵溺的道,“哪有這麼快,就是過來走走。”
洛陽距離河套的五原有一千二百公里,按照晉朝的距離,這是三千里路啊。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取得好消息呢,放棄了河套,就是讓敵人把攻擊距離減少了三千里。
歷史也證明了定都長安、洛陽丟了河套是多麼愚蠢,八王之亂打生打死,幷州輸了一仗,上天入地的司馬氏諸王,就再也扭轉不了這種劣勢。
浩浩蕩蕩的禁軍騎兵馬隊通過進入了已經九十年沒有中原王朝軍隊進入的地方,向着北方而去。斥候不斷地向後面傳遞消息,一連三天都沒有遇上戰鬥。並非因爲曹操收縮北疆,放棄河套,這裡就沒有移民存在。
另一個方向出蕭關的關中軍,比洛陽禁軍首先遇到了戰鬥,羌族騎兵不過人數不多。至少對於三萬關中軍來說是如此,摧毀了一個部落之後,好長時間纔有幾百個羌人騎兵亂糟糟地騎馬衝了出來。
一個照面,弓拉滿月的關中軍弓箭手,三輪弓箭之後大軍繼續向北開進,軍中的弓弩手則慢了一點,這些軍士要把射出去的箭在回收一下。對着一地刺蝟,嘴裡憤憤不平,說些不應該射這麼多箭、可惜這些馬了之類的話,好半天這些軍士才離開,還要加速趕上大部隊。
對於關中軍來說,這只是小戰一場的熱身,既然是打仗,他們就沒準備來一場武裝行軍然後回去繼續回家屯田種地,輕敵是對自己生命的不尊重。
夜近傍晚,草原上冷風吹過,行軍一天的大軍紛紛停下來安營紮寨,生火造飯,圍着篝火的一個個軍士,被火光照耀的臉上滿是平靜,白天的戰鬥沒有讓他們緊張不安,匆匆吃飯後,在探馬的警戒和忽遠忽近的狼嚎當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