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才……”安小末羞於啓齒接下來的話,眨了眨眼,又將話吞回肚子裡去。
她實在是沒有想明白,自己與方奕霖才新婚那天晚上發生過夫妻關係,應該不至於這麼百發百中吧?
方奕霖看着還接受不了孩子這件事的安小末,他的眸中既有興奮又有緊張,自己這是第一次做爸爸,原來竟是這麼期待孩子的降臨!
與他來說,只要安小末與她肚裡的孩子能健康,什麼事就都不值一提了。
而安小末的心情卻複雜極了,對於自己肚裡的這個孩子,她當然是想要的,可是,這個孩子該不該來到這個世界上,他能不能得到所有人的認可,這是個很難說的問題。
如果,他生下來就註定不會和他的爸爸住在一起,如果,他生下來就會被他的爺爺奶奶鄙視,又如果,方家將自己當成一個生孩子的機器,只要小孩不要大人,那自己該怎麼辦?
“我們,已經離婚了。”思前想後,安小末黯然一句。
安小末不說還好,一提起那紙離婚協議書方奕霖就有氣,他皺着眉頭,用嚴厲與指責的口吻說道:“我不同意!你籤那份協議算什麼?我都不知道的事情你就敢擅自做主?”
“不是你讓你爸媽給我的?”安小末回道。
“也就你信!我方奕霖就這麼沒種,給個離婚協議書還要我爸媽拿給你,自己都不敢露面?”方奕霖越說越氣,他真沒想到,安小末就會選擇用那樣的方式離開自己。
那天,自己精心準備的表白被破壞了不說,回家後還連她的人都找不見,找了半天,卻還以爲她死了,好不容易找到她,她卻是直接往海里摔,她要不要命了?
“我……”安小末還想說什麼,可是,腦子裡實在是混亂不堪,父母的事和孩子的事,讓她突然有點兒猝不及防。
“什麼都別說了!離婚協議書我已經撕了,你不信的話就去民政局查查,看我倆現在還是不是合法夫妻!如今你懷了我的孩子,我們就更不可能離婚了!難道你要孩子一出生就沒爸爸嗎?你想都別想!”方奕霖生氣地說,若不是看安小末還病着,他真恨不得將她罵醒。
蕭淺在一旁看着安小末與方奕霖,覺得這兩個人還真是死鴨子嘴硬——安小末的心裡明明就還有方奕霖,卻要收拾好行李離開方家。而方奕霖呢,他的心中也明明已經愛上了安小末,卻拘於形式不肯表白。他倆再這樣糾纏下去,還得等到什麼時候才能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蕭淺摸着下巴冥思苦想着,還記得,安小末走的那天,方奕霖是要對安小末表白的。
於是,他拍了拍方奕霖的肩,說道:“喂,你不是有話要對小末說嗎?我們迴避一下啊!”
“我?”方奕霖沒能立馬明白蕭淺的意思。
蕭淺“嘖”了一聲,向方奕霖使了個眼色,而方奕霖顯然還是沒能明白,蕭淺不耐煩了,將方奕霖的腦袋抓過來,在他耳邊小聲嘀咕:“你傻了啊?這個時候不表白還等什麼時候啊?女人在生病的時候最脆弱,脆弱的時候最心軟,更何況,
你現在還有孩子做籌碼。”
方奕霖一聽蕭淺的話,突然愣在那兒,當時自己下定決心要向安小末表白,卻錯失了機會,現如今,要再怎麼開口鼓起勇氣說“我愛你”那三個字?
而趕來的郭彥廷,目色複雜的站在一旁,對於聽到、見到的這一切,他還不知道該如何接受。
他原本以爲,安小末與方奕霖只是有名無實的夫妻,可現在,安小末已經懷上方奕霖的孩子,那自己又還有什麼資格來搶安小末?若是安小末要將孩子生下來,難不成,自己也要接受她與方奕霖的孩子?
郭彥廷愣在原地,當一些問題擺在自己面前時,自己不得不正視。
自己也親眼看見安小末落入海水中,夜晚的海浪波濤洶涌,摔下去,後果將不堪設想,當時,自己比方奕霖後趕到一步,眼睜睜看着方奕霖想都沒想就跳入海中去將安小末救上岸。
自己在一旁看着那場景不由捫心自問:若是自己先趕到,也會不顧一切跳下海救安小末嗎?
郭彥廷的心中沒有一個明確的答案,他以爲,在這個世界上,自己可以不計較一切去愛安小末,可原來,自己會在乎她與別人的孩子,自己,還沒到用生命愛她的地步。
“喂,出去了。”蕭淺推了推郭彥廷,冷聲一笑。
至少,從昨晚的表現來看,方奕霖比郭彥廷在乎安小末多了!
安小末這才注意到郭彥廷也在,她看向郭彥廷,見郭彥廷也正向自己看來,她慌忙就將視線移開。
她還記得小胖對自己說過的話,也記起了小時候的同學情誼,與郭彥廷,自然也就不可能再只當做好朋友相處,總覺得兩個人之間會生出些尷尬。
郭彥廷見安小末如此躲着自己,心中更是灰暗,他怔了怔,繼而與蕭淺向病房外走去。
方奕霖用目光追隨着蕭淺,真心希望他能留在病房給自己加油打氣,否則,剩自己與安小末兩人在病房,該是有多尷尬啊?
可蕭淺卻是鐵了心,將醫生、護士通通都帶走,然後,留下方奕霖獨自面對安小末。
而安小末,顯然還被這些震驚的事實煩着。
自己有孩子了?
父母的車禍,另有隱情?
方奕霖看着不言不語的安小末,顯得手足無措起來,他有種如坐鍼氈的感覺,可病房裡若是沒有聲音,這時間就越發顯得難熬了。
“你要不要喝水?我給你倒點兒。”方奕霖沒話找話。
還不待安小末回答,他就已經站起來,然後拿起一旁的水壺,往杯子里加水。
安小末看着方奕霖略顯笨拙的動作,也顯得很不自在,明明自己鐵了心要與他離婚,爲何現在又生出孩子這個牽絆?
“喝點水吧。”方奕霖顯得很緊張、很急促。
他端着一杯水,遞到安小末面前,其實他想將水喂到安小末嘴邊,又覺得自己這樣站着找不到很好的喂她的姿勢;他想讓安小末端着杯子喝水,可又覺得她現在還是個病人,自己應該悉心照顧好她。
方奕霖
覺得自己現在左右爲難極了,所有的行爲舉止都顯得笨拙。
他不由懊惱起來:怎麼在安小末面前,自己就像是一個失去正常行動能力的人,連“我愛你”這三個這麼簡單的字都說不出口?
安小末不明所以地看着方奕霖,她看不懂方奕霖今天這是怎麼了,自己的腦海裡現在一片混亂,根本想不清楚事情。
她想從牀上坐起來,誰知自己纔剛動了動,方奕霖就趕緊放下水杯來扶着自己起牀。
“怎麼了?是不是想上廁所,我扶你去。”方奕霖很緊張地問道。
安小末再一次偏過頭打量着方奕霖,她的臉上微有些發燙,細聲說一句:“喝水當然要坐起來喝啊!”
聽了安小末的話,方奕霖才恍然大悟,頓了頓,又端過水杯,在安小末的身邊坐下,一手扶着她的肩,將她攬入懷中,一手握着水杯,喂她喝水。
方奕霖這親密地關心讓安小末突然明白了什麼,與此同時,心中的酸澀如波濤洶涌襲來——他爲了自己肚子裡的這個孩子,竟願意對自己如此呵護備至嗎?
人總是在脆弱的時候最敏感,安小末現在就是如此。
她幾乎已經忘記方奕霖在早些時候就對自己的態度有所好轉了,她如今鑽進那個黑暗的死衚衕,想得越多,心裡就越難受。
“怎麼了?”見安小末愣在那兒不動,方奕霖問道。
“我自己喝。”安小末回過神來,儘量不讓自己此時的心情溢於言表,她接過方奕霖手中的杯子,小抿了一口水。
尷尬,即是說的話不適場合導致。
死寂,即是連話都不知該如何說了。
而病房內瞬間就由尷尬變爲死寂的沉默,彷彿只有安小末與方奕霖兩人輕微的呼吸聲,接下來,誰也不知該說什麼、該做什麼了。
安小末低着頭,捏緊杯子,不知該如何打發這瞬間的沉寂,她緊盯着杯中的水,依稀看着裡面浮現自己的面容,摸了摸臉龐,才驚覺自己何時變得這麼憔悴。
她摸了摸肚子,還是平的,沒有孕婦該有的徵兆,可如今,裡面已經悄然孕育了一個新生命了嗎?
孩子的到來無疑是時候不對,可既然他來了,自己就對他有一份責任。
還記得以前朱晴問過自己一個問題,那就是若自己被強 奸了,不幸還懷上了孩子,那自己是選擇將孩子生出來還是將孩子打掉呢?
當時,自己的答案很堅決——生下來。
理由很簡單:孩子是無辜的,他是我的親骨肉。
那個時候,朱晴直罵自己傻,說她問了一百個人這個問題,只有自己的回答會是將孩子生下,還說了一大堆勸自己的話,讓自己別太幼稚,當時聽朱晴的口吻,好像那事情就真實發生在自己身上一般。
如今,雖然不是一樣的性質,但自己的肚子裡真的有了個不該出現的孩子,自己又該如何呢?
當時天真,不顧一切的以爲孩子無辜,要將孩子生下,現在成熟懂事了,卻不知肚裡這個孩子到底該如何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