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奕霖低下頭,半天后,只淡淡一句:“她是我妻子。”說完,他提起腳步,便向病房外走去。
蕭淺愣在原地看着方奕霖離去的背影,他不由嘲諷一笑,妻子?
如果方奕霖有將安小末當妻子,又怎麼會在她昏迷不醒,在她最需要丈夫關懷的時候棄她而去?
方奕霖,不是我不理解你此刻的心情,而是,當你選擇現在去看盛子萱的時候,你沒發現,你就已經爲自己編織了一個情網。那個情網,你網住了安小末的同時,也網住了盛子萱,這將會是一段越來越牽扯不清的感情。
哪怕你自私一點,不要在盛子萱最脆弱的時候去陪她,而是打電話叫她的家人來照顧她,都不會讓你的這一段感情糾纏不清。
爲何你這個局內人就想不明白呢?
蕭淺心中的悲傷越來越濃厚,他看着安小末,突然大驚——安小末的眼角,滲出了一滴淚,順着劃過耳後。
蕭淺將身子低下,將安小末眼角的淚擦乾,然後,將耳朵湊在她的嘴邊,她此刻低喃的聲音大了些,蕭淺終於聽清楚了她的話。
“不要走,奕霖,不要走。”
安小末喊的每一句都是她的害怕,因爲害怕失去,即便她在昏迷的時候,她也清楚意識到自己和孩子即將會丟失一個溫暖的家。
可是,小末,方奕霖他還是走了,他帶着他那一顆同情心,帶着他那一顆責任心,去照顧另外一個女孩了。
蕭淺這樣想着,握緊安小末的手,趴在牀上默默地難受,他爲安小末難過,爲她不值,爲她惋惜……
一旁的郭彥廷始終一言不發,見蕭淺已經崩潰了,他猶豫了會兒,站起身,走到安小末的身邊。
他在一旁的陪護凳坐下,靜靜地摸着安小末的臉頰,她的臉色蒼白,額間滲出幾滴汗水,嘴脣已經乾裂了。
小末,如果跟在方奕霖身邊會讓你這麼痛苦,爲什麼你要不惜一切代價的陪着他?
郭彥廷端起一旁的水杯,蕭淺擡眼看着他,然後,只見郭彥廷拿起兩根藥用棉籤,蘸上水,抹勻到安小末的脣上。
蕭淺打量郭彥廷的眼光越來越詫異,他慢慢放下心中的戒備,認真地看着郭彥廷。
郭彥廷的眼中流露出對安小末深深地憐愛,他的動作輕柔,就怕將安小末吵醒,或許,她等方奕霖回來了再醒過來,心情會好過許多吧!
“你,真的愛她?”蕭淺不自知的問出這樣一句話,話說出來後,他才驚覺自己不該問這個問題。
聽了蕭淺的話,郭彥廷也怔在那兒,很顯然,他被蕭淺的話問懵了。
他不知道能和誰承認自己對安小末那從不曾啓齒的愛情,那種割捨不斷,又不得不放的感情,每見她一次,就會感覺自己的罪孽又深了些,因爲,自己不能自控的,愛上了一個有夫之婦。
也許,這不是他的錯,是天意如此安排。
註定,有些感情,不會太順利。
即便付出了全部,也有可能會竹籃打水一場空。
“你放心,我不會破壞她的感情。”郭彥廷承諾道。
聽了郭彥廷的話,蕭淺不知自己該
說什麼,不可否認,他剛纔竟有一瞬的想要郭彥廷說能好好照顧安小末。
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冒出這種荒謬的想法來,但是,蕭淺的心裡很明白:自己犯事太多,遲早有一天會進監獄,甚至判死刑,而方奕霖現在對盛子萱有着深深地內疚,安小末若再死心塌地跟着他,不會幸福,只有郭彥廷,雖然自己看他不爽,但現在只有他,能帶給安小末幸福。
這樣想着,蕭淺看向郭彥廷,即刻又搖了搖頭,不知自己此刻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而方奕霖,在離開安小末的病房之後並沒有直接去盛子萱的重點監護病房,而是發了個信息給盛父,說了下大致的情況,然後,才向盛子萱的病房走去。
纔剛走到病房外,方奕霖就聽見盛子萱歇斯底里的喊叫聲,那一聲聲的泣訴就彷彿一把把尖刀凌遲着方奕霖的心,她的哭喊,她的求死,都讓他喪失了一個做男人的堅強。
他默默地靠着牆,一滴淚悄無聲息的落下。
他驚覺,趕緊將淚擦乾,然後,將手機關機,走向病房。
病房裡一片狼藉,不少護士只能在一旁勸着盛子萱,讓她想開點,而那些勸慰性的話,對於一個真正的傷患來說,起不了任何作用。
“鬆開我,你們鬆開我!我恨你們!我可以走,我可以走路,我的腿沒廢,怎麼可能廢?”盛子萱情緒失控地喊。
她想從牀上下來,想證明自己會走路,不料,卻從牀上跌了下來。
“子萱!”見盛子萱跌倒了,方奕霖趕緊大步走過去,將盛子萱抱在懷裡。
“放開我,你放開我!我不要你看到我現在的樣子!”盛子萱瘋了一般地捶打着方奕霖的胸膛,想將他趕走,可是,方奕霖現在怎麼可能離開?
突然,盛子萱捂着自己的臉,希冀不要被人認出自己來,希望自己的驕傲一直保留着。
“你們先出去!”方奕霖衝在一旁的護士們吼道。
護士們避之唯恐不及,紛紛都走開。
病房裡只剩下方奕霖與盛子萱了,方奕霖將盛子萱抱穩,將情緒失控的她緊緊按在自己的懷裡,用安慰的口吻說道:“別怕,子萱,你別怕,醫生說了,你的腿做康復治療會有百分之八十的復原機會。”
“騙人的,你們都是騙人的!我知道,我不能走路了,我再也不能走路了!”盛子萱哭成了淚人兒,她使勁要推開方奕霖,可方奕霖的力氣卻緊緊將她抱着。
“我沒有騙你,真的,子萱,你相信我,我會陪你做複檢,我會看着你康復,你還可以走路,可以去爬山,可以到處旅遊,可以在酒吧裡和人狂歡,平常人能做到的,你都能做!你還會是原來那個盛子萱,那個驕傲、活得漂亮的盛子萱!”方奕霖輕輕地說。
這每一句話,都帶領着盛子萱進入一個積極樂觀的藍圖裡,而方奕霖溫柔的話語,溫暖的溫度,寬厚的胸膛,都彷彿帶着一股神秘的力量,將盛子萱帶出那片絕望的境地。
然而,當安小末緩緩睜開眼的時候,她環顧了下四周,沒有找到方奕霖的身影,她依稀記得,剛纔,他有說過他要去照顧盛子萱。
她雖然短暫性
昏迷,但一直沒有完全失去意識,她能聽見方奕霖與蕭淺之間的談話,可是,她就是不能睜開眼,不能大聲的喊出“奕霖,別走。”
當手中他的溫度漸漸失去的時候,她感覺四周纔剛有了點兒的亮光又突然熄滅了,取而代之爲一大片黑,看不清楚前面的路,也不知道陪在自己周圍的,是什麼。
只是,心,像是被千軍萬馬碾過一般的疼,那種疼痛,現在依然清晰。
也許,自己想留下他,不讓他去看盛子萱,真的是自己自私了吧?
“小末,你醒了!”郭彥廷見安小末睜開眼,欣喜地喊道。
安小末看向郭彥廷,她眸中一滴淚落下,原來,在自己最脆弱的時候,守着自己的,永遠都會是郭彥廷。
以前是,現在,依然是。
她不禁在想,如果爸爸媽媽沒有發生車禍,自己就不會失憶,就會在那個小海邊快快樂樂的做個無憂無慮的安小末,與郭彥廷,現在說不定就是青梅竹馬吧?
可是,一切都不如自己所想,都不如自己所願。
錯過的,終究就是錯過了。
也許,人,生來就是喜新厭舊的動物吧,自以爲高級,卻其實,只用四個字就能概括了。
“我的孩子?”安小末摸着肚子,着急地問郭彥廷。
“小末,你彆着急,孩子沒事,只是,你們現在都很虛弱,你要好好照顧身體。”郭彥廷趕緊答話。
一旁的蕭淺怔怔地看着安小末,此刻,他竟哽咽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滿腦子擔心一個問題:如果安小末問起方奕霖的事情來,自己該怎麼說?
“我想,去看看盛子萱。”安小末說。
“不行!”蕭淺率先反對。
“讓我去吧,我有權利,自己知道一些事情的答案。”安小末黯然一句。
“我帶你去。”郭彥廷突然說。
“不行!”蕭淺再一次反對。
“蕭淺大哥,我昏迷的時候,能聽見你們在說什麼,所以,很多事,我已經知道了。你放心吧,我想的最壞的結果已經不會發生了,只要孩子還在,我一個人也有勇氣將他撫養長大,我需要知道他給我的一個結果,我不想在這兒等他回來。”安小末看着蕭淺,輕聲說道。
“讓她去吧,這是她自己的事情,該要自己承擔。”郭彥廷很贊成安小末的勇敢。
“我陪你一起去吧。”蕭淺終於妥協。
安小末趕緊搖了搖頭,然後,說:“蕭淺大哥,請幫我收拾下東西。”
“小末,你……”蕭淺的話欲言又止。
安小末苦笑,是,其實自己的心裡已經有答案了,當方奕霖鬆開自己的手決定去盛子萱病房的時候,自己的心裡就明白很多事情了。
自己不怪他,就好比,如果這個時候將吳一帆換成盛子萱,將自己換成方奕霖,自己,同樣會去看吳一帆,會守着他,因爲,論病情來說,自己確實比盛子萱傷得輕,理所當然的,傷得重的那個,會被照料。
這是人之常情。
但是,往往這一個人之常情的決定,會讓事情的結果出現很大的不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