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奶奶家見到了大奶奶家的孫女翠翠,樑曉樂和她玩兒的很投緣。回家後,便磨着宏遠娘要找翠翠。
其實,找翠翠只是個因由。樑曉樂是想了解一下這個院裡的情況。督促宏遠娘出去串串門,把龍字輩兒上的老人都拜訪拜訪,縮短一下宏遠爹孃與院裡人的距離。一個老爺爺的後代,有事還得互相依靠。
樑龍勤兄弟四個,老大梁龍年,樑龍發,老三樑龍才,樑龍勤是老四,都是一奶同胞。德字輩兒上有旺、凱、宣、興、盛、恩、順、福、貴,九個叔伯兄弟,一大家子人呢。在樑家屯也算大家族了。
一紮沒有四指近,將來自己事業發展起來,這些人都利用起來!
大奶奶和宏遠家也隔着兩條衚衕,與宏遠奶奶衚衕對衚衕,一個道南,一個道北。宅院佈局也基本相同。
大奶奶六十多歲,滿臉皺紋,顯得有些老態。大爺爺樑龍年患有哮喘病,一動就上不來氣。
翠翠還沒回來,家裡只有樑龍年老兩口。
“旺嫂下地了?”宏遠娘問。
“嗯,說明天有小雪,去菜園子收白菜去了。你家的收了沒有?”大奶奶問。
“我們沒種園子。在家裡種了三畦白菜,兩畦蘿蔔,回去收屋裡。”
“收了吧,萬一下雪凍了就不好了。”大奶奶說着,抓出一把曬乾的花生放進樑曉樂的衣兜裡,“也沒別的稀罕的,自己地裡種的,讓孩子剝着吃吧。”
宏遠娘把包袱裡的果品放在堂屋裡的桌子上,依然把包袱袖起來。
“來就來吧,還拿東西幹什麼?你家日子我知道。”
“走時讓二侄媳婦帶點兒胡蘿蔔走。”樑龍年“呼啦”着嗓子說。
“大爺爺,您吃這梨。”樑曉樂指着甜梨對樑龍年說。她知道梨可以治哮喘,但自己人小,說出來會讓人們震驚。就扎撒起小胳膊,讓宏遠娘抱起來,然後摸住她的耳垂,對接上靈魂。
“大爺,吃梨對治哮喘有好處。”宏遠娘(樑曉樂)說:“治哮喘有個偏方:從梨把兒(柄)處切開,把裡頭的梨核剜出來,然後裝上蜂蜜或者冰糖,再把切下來的把兒蓋上,上鍋蒸熟了,連梨帶蜂蜜(或者冰糖)一塊吃下去,一天一次,有段時間就好了。”
“能治好了可就好了。從去年冬天感冒落下這個病,什麼也幹不了,光看人家的白眼了。”大奶奶說着,眼圈紅起來。
宏遠娘(樑曉樂):“給大爺用這個偏方治治,回頭我再給您拿過籃子梨來,別捨不得吃。”
“哪能再讓你破費?我自己買些梨去。”大奶奶說着嘆了口氣:“咳,指望他們是不行的。自從你大爺得了這個病,我們就像欠他們似的,一天到晚沒個好臉子。侄媳婦,你說我這不是拿着東西換氣受呀!”
宏遠娘(樑曉樂):“大娘,別這樣說,有個病或災兒的,還不得指望他們。”
“指望他們?”大奶奶搖,“要不是老規矩(注1),我說什麼也不過繼他家(指樑龍發)的孩子。娘、兒子一個脾氣,光認東西不認人。小媳婦子也緊跟着她婆婆學。咳,後悔呀!要是能挑的話,我說什麼也要把德福過繼過來。這孩子,從小看着就仁義,隨他親孃。我們妯娌倆可談得來呢!沒想到早早地就走了。”大奶奶說着擦起了眼睛。似乎真有眼淚兒流出。
原來,樑龍年的老伴樑薛氏,昨天剛跟過繼兒子樑德旺的媳婦寇大影吵了一架,心裡正窩着火。好容易來了個傾訴對象,那話就像決堤的洪水,想關都關不住:
“咳,這可倒好,房子、地,都是我們的。他(樑德旺)從十歲上過繼過來,吃的穿的都是我打理。連他們的小孩子,都是我看大的。你大爺像頭牛一樣,給他們賣力氣,不就是指望他們給養老送終嗎?這倒好,人不能幹活了,就嫌棄起來。把家裡的東西也霸起來了。我孃家來個人,跟防賊一樣防着人家,光怕我把東西給了孃家人。
“一年的收成,賣了錢他們放着,我要花,也只能花過去攢的。向他們要就治氣。唉,你大娘大爺就像在落兒上一樣,還不如自己過痛快哩。你看人家王長柱家,老兩口過得多滋潤!”
宏遠娘(樑曉樂):“往後孩子們都大了,他們也上了年紀,興許,就明白過來了。”
“明白?家(樑龍發媳婦)不是個樣子嘛!有她挑唆着,還能好哪裡去?”大奶奶又擦了擦眼睛,終於停止了訴說。
大奶奶和宏遠娘又說了幾句家常話,望着桌子上的果品,直誇宏遠爹孃福大命大,連在山坡上尋的果子都比別人的好。
宏遠娘(樑曉樂):“我也覺得奇怪。說給別人還不信,可我們就是在西山坡上尋的。大娘你看我們一家四口,上哪裡弄這些好果子去?!德福說是老天爺可憐我們哩!”
“也許德福說得對。我知道你心好,被人們冤枉了這麼些年,大娘心裡明鏡兒似的。德福這樣說,你就信。往後振作起來,帶着孩子好好混日子,好人有好報,我信這個理兒。”
宏遠娘(樑曉樂):“大娘也一樣。”
“你婆婆就是嘴上太刁,愛沾小便宜。其實人還是不錯。背後裡說起你們來,很同情。尤其你們出去(要飯)的時候,每說起來,常抹眼擦淚兒的。德福五歲上她就過了門,有感情,往後和她多來往一些,慢慢就好了。”
宏遠娘(樑曉樂):“嗯,我也是這麼想。”
大奶奶見樑曉樂摸着宏遠孃的耳垂,靜靜地聽着她們說話,放在衣兜裡的花生一個也沒剝開吃,感到奇怪。望着她笑笑,和藹地說:“你怎麼不剝花生吃,光摸着你孃的耳朵垂兒呀?妮兒?”
樑曉樂一副害羞的樣子,笑了笑,趴在宏遠孃的肩膀上。
宏遠娘(樑曉樂):“從不吃奶了,就摸這個,只要一上我的懷裡,就摸。”
“纔多大了,就不吃奶了?”大奶奶有些驚奇。
宏遠娘(樑曉樂):“從那次被摔着,好了以後就再也不要吃了。”
大奶奶:“有的孩子是這樣,她把耳朵垂兒當成乾媽兒媽兒了。這樣的孩子乖,聽話。”
樑曉樂沒想到,自己這一舉動還被賦予了一種“乖”的色彩。看來靈魂對接在什麼場合下都能使用了。真是一腳zhou了個屁,準了!
連着串了兩家門,送出去了兩兜果品,三奶奶給了樑曉樂一衣兜炒熟的葵花籽,大奶奶給了樑曉樂一衣兜曬乾的生花生,還讓宏遠娘帶回了幾個胡蘿蔔。這三樣東西都是家裡沒有的,樑曉樂如獲至寶——家裡從此以後就再也斷不了這三樣東西了——讓宏遠娘用碎布給她縫了兩個小布口袋,把花生和葵花籽裝在裡頭,說是“放着以後慢慢吃”。
胡蘿蔔則和紅薯放在了一起。爲了防止散失水分,別糠了,宏遠娘還特意埋上了一層土。這一做法更讓樑曉樂高興:有土蓋着,從空間裡往外拿多少一時也看不出來。
(老規矩:如果長房沒有兒子,次房就要把自己的大兒子過繼給長房,長房長孫的位置不能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