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樑曉樂依稀的看見了她的臉。她五官端正,看去應該算是貌美姣好,就是煞白煞白的,沒有一點兒表情。這與樑曉樂心目中咧嘴呲牙目露兇光的厲鬼形象大相徑庭,心裡反倒平靜了很多。
“沒有金剛鑽,不攬大瓷盔。我既然許諾了,就有招數對付。”樑曉樂鎮定地說。然後又把語氣放緩:“你剛纔提到了冤鬼,難道說,你有什麼冤屈不成?說出來,看我能不能幫你?”
如果能溝通的話,樑曉樂還是想和她好好談談,看看這事兒還有沒有和平一點的解決方式?!畢竟要是真動起手來,便是你死我活。要是能說轉它去投胎的話,那是再好不過了。無論陽間還是陰間,不到萬不得已,樑曉樂都不想樹敵。
“你能。”厲鬼語氣堅定地說。
“說說看,我如何幫你?”樑曉樂引逗道。
“你只要不管這個事了,就是幫了我的忙。”厲鬼依然恨恨地說:“邢大的腸胃已經淤結,等不了多長時間,他就會死。”
“惡鬼纏人,無非爲了吸食他的精血,現在他已經瘦的皮包着骨頭了,你爲什麼非得要他的性命呢?”樑曉樂依然窮追不捨。
“我與他,有着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此仇不報,此恨不消,我永世萬代也不饒恕他!”
“噢,怨念這麼深啊!你能不能告訴我是怎麼回事?”爲了弄清事實真相,樑曉樂態度變得和藹起來:“我與你無冤無仇和邢大也非親非故。如果果真是你受了冤屈,我也絕不姑息養jan。
厲鬼沉默了一會兒,幽幽地說:“這是一個很長很悲慘的故事,你有興趣聽我說完嗎?”
“我最愛聽故事了,”樑曉樂語氣歡快地說:“你不妨講來。我聽故事,你發泄心中的鬱悶,咱倆一舉兩得。”
厲鬼長出了一口氣,說:“好吧,埋在我心裡大幾十年了也到了讓它見見天日的時候了。”
於是,厲鬼依然側倚在窯壁上,扭着頭,用有些像夢囈的口氣,對樑曉樂講出了它的故事:
“我姓亓,叫朵兒
。出生在一個殷實的家庭。我家世代相傳半頃良田,自給自足,雖不是大富大貴,卻也吃穿無憂。爹孃更是把我嬌生慣養,我在孃家做小姐的日子可以說要多快活有多快活。
“有一個姓邢的財主,貪戀我家良田,又聽說我貌美,便勾結官府,誣陷了我爹爹一個通匪的罪名,威脅爹爹將我嫁他爲妾,五百畝良田作陪嫁,否則全家下獄,斷無生理。
“我亓家世代清門,女孩兒何曾如此淪落下賤充人妾滕?爹爹被姓桑的逼得走投無路,只得應承了這門親事。
“我嫁後不久,祖母和爹爹便爲此事悔恨交加相繼辭世,我那性子剛烈的娘,在爹爹墓石上一頭碰死。
“我知道後悲痛欲絕,也想一死了之。我的陪嫁丫鬟紅桃勸我說:‘小姐,你就是死了,那五百畝良田也是他們的了。豈不正隨了他們的心願?!,
“我一想,也對,他既然害得我家破人亡我只有活着纔能有希望報仇。於是,我便含恨偷生與陪嫁丫鬟相依爲命。
“誰知,邢財主連我的陪嫁丫鬟也不放過。就在我不在的一會兒便對紅桃下了手。
“要說陪嫁丫鬟做通房丫頭,這在當時也不是不可以,只要說明了也就行了。壞就壞在大太太的嫉妒上。
“大太太孃家有權勢,邢財主很是畏懼她,對她言聽計從。納我爲妾,也是爲了我家那五百多畝良田,大太太才應允的。
“她聽說了以後,找到我,銳利的嗓子如同一把尖刃刀,惡狠狠地說:‘十幾歲的毛丫頭,就知道不乾不淨地勾引男人,日後能有什麼好!便是能生上一男半女,也不清楚什麼人下的種!邢家不留這個,明日讓管家賣到jp院裡去。,
“也就在這天傍晚,花園的荷花池便浮起了一具淺綠色衣褲的影子,被下人看見,忙忙得打撈上來,正是一天不吃不喝關在房裡的紅
“紅桃事件之後,大太太對我更加仇視。那時她只有一個女兒,一直怕我比她先生下少爺來,奪了她邢家財產,防我比防賊還厲害。
“我第一個孩兒,已是五個月了,她裝作好意,讓丫鬟端來一碗蓮子桂花羹,活活打下了我的男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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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過這件事,邢財主也有所覺悟,他也怕他們邢家斷了後。在我懷第二個孩子的時候,在我身邊多派了人,嚴密防範,萬事小心,才保了腹中胎兒。
“也是我的肚子爭氣,十月懷胎期滿,生下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少爺,起小名成兒。
“有了男孩兒,我也算在邢家有了根基。於是,我便把自己的深仇大恨,全寄託在了孩子身上。我要讓他長大~成~人後,替我報仇雪恨。退一步說,就算報不了仇,最起碼,他邢家的家產就是我兒子的了。
“兒子是我的全部希望。我像看護自己的眼珠子一樣,看護着兒子。成兒長到八歲,從來沒離開過我的眼兒。
“一日,邢財主要出門拜訪親友,像這樣的事,本該是帶着正室太太的。那時大太太又有身孕,推說身子不爽,讓身爲二太太的我臨時代替。
“我要帶着成兒一同去,邢財主說,成兒奔親喪的先生剛剛回來,已經落了不少功課,成兒心又野,不能寵壞了他。把成兒和奶孃拜託給大太太。兩、三日就回來了。何況離得也不遠?!
“我不敢違拗,只好帶着孩子和奶孃,去了大太太房裡。大太太一如既往的冷漠而令人生畏。我懷裡摟着成兒,陪笑對大太太道:承蒙太太恩准,讓我跟着老爺出門見見世面。成兒也不小了,平時凡事有奶孃照應着,下人做事難免有些着三不着兩的,所以我想拜託給太太,請太太給費心看幾天。
“大太太乾笑道:‘你自放心去吧,不過幾日工夫就回來了,奶孃也跟了小少爺這麼幾年了,我看着勤謹得很,妥當的很。
你好好照顧老爺是正經,還有,別叫他在外頭被那些不三不四邪魔外道的女人勾搭上。,
“我忙跪下,給大太太磕個頭,道:‘太太放心,保證不會有閃失。那我這就走了,太太多保重!,
“路程果然不遠兒,不到一個時辰就趕到了。
“第二天,邢財主和我就接到快馬來報,說成兒不慎從花園假山上摔下,扭斷脖子,沒救得回來。
“我當時就昏過去了
。醒來以後,大哭了一場。心中暗想:我剛剛出來一日,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這裡面一定有陰謀。便咬碎了牙往肚裡咽,一定要找出殺害我兒子的真兇,替兒子報仇。
於是,我不再嚎哭,只是默默地流淚,陪伴在邢財主身邊。我想,他就這一個兒子,無緣無故死於非命,一定會過問清楚的。
果然,邢財主回到家後,面對大太太沉聲道:‘前前後後到底是怎麼回事?太太有什麼解釋?,
“大太太這次倒顯得十分溫順,上前撫了撫邢財主身上的灰塵,不緊不慢道:‘今天中午,因妹妹不在家,我便帶了嬌嬌和成兒兩個孩子吃飯。成兒吵着要姐姐帶着他去園子裡面玩,我想嬌嬌都十三了,再說又有各自的奶孃跟着,應該不會出什麼事,便許了。誰知一會子功夫,成兒的奶孃便瘋了般跑來回報,說成兒從假山上摔下來了,我讓快馬請大夫,誰知還是不成了。
‘老爺是知道的,園子裡的假山,峰圍疊嶂堆了數丈之高,孩子又小,摔下來的時候便不中用了,我請遍了城中名醫,都說迴天無力。事到如今,我知道老爺和妹妹都怨我,我倒恨不得摔下來的是嬌嬌,至少沒人背後嚼舌根子,多少難聽的閒話——老爺,我的委屈沒處可訴,我的心,也只有燈知道罷了,嗚嗚嗚……,
“大太太說到傷心處,便嗚嗚咽咽哭了起來,老爺被震住了,又問站在大太太旁邊的女兒,道:‘嬌嬌,你是怎麼帶弟弟的?怎得如此馬虎大意?,
“嬌嬌畢竟也還是個孩子,目睹了這麼血腥的場面,已經如同驚弓之鳥。見父親問,便‘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道:‘我帶了弟弟去園子,成兒鬧着要和我捉迷藏,說要躲一個我尋不着的地方。讓奶孃把我眼睛蒙上,他就去躲,然後我就聽到成兒一聲慘叫,我扒了矇眼的帕子跑過去,成兒已經摔在地上了,上面是假山最高的那個洞。”
“聽了事件的經過,我有些迷惘了。我要求看成兒的屍體。在丫鬟婆子的攙扶下,我來到了冰窖裡,看到了我那依然還穿着我親手給他做的衣服的我的兒子。
“我悲痛欲絕。抱着兒子的屍體痛哭,用手在兒子的屍體上撫摸。摸着摸着,在我兒子的衣服裡,摸到了一個小硬物,拿出來一看,竟然是一枚黃金碎鑲瑪瑙戒指,質材和嵌工均極精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