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樑曉樂證實了“陰酒弱鹽柳葉法”可行,心中高興正打算飄飛走,兩個柳鬼的對話又引起她的注意。
“柳葉,今天怎麼來晚了?”戴着牙黃兜肚的柳鬼問戴着紅兜肚的柳鬼。嗓音尖細沙啞。
戴着紅兜肚的柳鬼“咳”了一聲,“別說了,今天晚上做了回‘杞人憂天,的事。還別說,到現在心裡還不大好受呢。”這個的嗓音尖細清脆。
“噢?什麼事情能讓我們的柳葉小姐大動惻隱之心?”戴牙黃兜肚的柳鬼說。
“咳,柳甲啊,我算看出來了,要論感情,還得說是人類。一個孕婦死了,不忍心讓自己已經足月的兒子死在腹中,愣是把他分娩了出來,然後用一縷孤魂來養育。哪像我們,到死都不知道父母是誰?!”叫柳葉的柳鬼有些傷感地說。
“我們和人類不一樣。人類是胎生,從小有父母養育長大。我們是靠風力傳播,落到哪裡在哪裡生根發芽
。一個樹木一個人,是不能相提並論的。哎,你今天說的這事兒倒新奇,人怎麼用孤魂來養育子女呀?”叫柳甲的說道。
“要給你說這事兒,還得從頭說起。要不然,是說不明白的。”
“那你就從頭給我說說。我最愛聽這些奇聞異事了。”
“確實是奇聞異事。”柳葉乾咳了一聲,便滔滔不絕地用清脆的嗓音說起來:
“在我住的那個村子裡,有兩戶交往十分密切的人家。一戶在村東頭·是個賣果子的掌櫃的,姓董;一戶在村西頭,是個富裕戶,人稱李財主。
“李財主有個兒子,長到十八歲了,由董掌櫃做媒,娶了孫家的女孩兒做妻子。
“第二年,孫氏身懷有孕,臨產時·得了疾病死了。
“李財主看在董掌櫃這個大媒人的份上,厚葬了孫氏。所謂的厚葬,也就是先在墳坑裡砌個磚墳,然後再把棺材放進磚墳裡。
“果子房的董掌櫃,爲人和善,會做生意,買賣很是興隆。
他僱了兩個夥計,幫他看守門市,他只是每天晚上清清賬。
“可是,近幾天來·總是對不起賬,每天都差幾文錢。
“董掌櫃並沒看重這幾文錢,只是感到這事有點兒不對勁兒。便去問夥計們。
“夥計們說:‘董掌櫃請放心,我們不會揣起幾文錢來。有件事我們沒敢給你說,來買果子的都是一些老主顧,我們都認識。只是最近幾天,又來了一個小娘子,她每天都是天黑以後纔來,花幾文錢買兩個果子救走。等她走了以後,她給的那銅錢就變成了紙灰。今天你問起此事·我們也只好直言相告了。掌櫃的,我們看這事有點兒不大吉利!
“董掌櫃聽了夥計們的說辭,有些不大相信。可夥計們都是老實厚道之人·這點兒也毋庸置疑。便懷着將信將疑的態度,想看個究竟。
“到了第二天,董掌櫃在門市的門後,偷偷地瞧着所有來買果子的
“果然,到了天黑以後,一個小娘子前來買果子
。
“董掌櫃不看則已,一看嚇了一大跳。這個小娘子他認識:正是他做大媒、李財主的兒子用花轎擡進家門、而今已經過世的李孫氏!
“第二天,董掌櫃來到李財主家·把他所見的事告訴給了李財主。並說:‘老兄·孫氏雖說已經死了,但是·活着是你家的人,死了也是你家的鬼。別太摳了·逢年過節的時候,給她去上上墳。給她些供品,別讓她這麼難受了!
“李財主說:‘看你說哪裡去了?我沒虧待過她。逢年過節時,總是讓兒子去給她化上幾張紙錢。哪有這些稀罕事?沒聽說過死人能出來買東西吃?!大概你看花眼了吧?!,
“董掌櫃說:‘你若不信,今晚可隨我前去看看。,
“到了晚上,李財主果真隨董掌櫃來到果子鋪,站到門後面,觀看外面的情景。果然,功夫不大,就見到孫氏來買果子。李財主見真有此事,便說:‘此事不妙-,死魂到處亂竄,可是不吉利。,
“於是,李財主請來了巫婆,把事情述說了一遍,要求巫婆用法術鎮住鬼魂。
“巫婆殺了一隻大紅公雞,用雞血圍着墳滴了一圈,說是雞血能辟邪,這樣,鬼就出不來了。”
柳葉說到這裡,嘎然而止。
“那以後呢?雞血鎮沒鎮住那個小娘子的鬼魂?”柳甲正聽得津津有味,忽然沒了下文,急切地問道。
“鎮是鎮住了,我糾結的也正是這個。”柳葉在柳樹枝上糾正了一下姿勢,細長的兩條腿,在樹枝下蕩悠了兩下。
“鎮住了你還糾結什麼呀?她就是出來了你也不能給她玩兒。她是雙身子入棺,陰氣太重。”柳有見地地說。
“不是這個意思。”柳葉說:“自從雞血圍了墳以後,小娘子的鬼魂是出不來了,可是,已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那墳裡便傳出女子和嬰兒的哭聲。我的家離墳地不遠兒,聽得真真切切。好不心酸。”
“女子的哭聲倒也罷了,怎麼會有嬰兒的哭聲啊?”柳甲問。
“說的是呢?我也覺得納悶
。就向一個要好的狐仙打聽。狐仙告訴我,那個小娘子死後,陰魂不散,千方百計將腹中胎兒生下來了,還是一個男嬰。爲了養育這個男嬰,小娘子的鬼魂每天晚上,都要到村裡去偷羊奶或者牛奶。
“男嬰在羊奶、牛奶的餵養下,一天天長大起來。現在已經八個多月了,光吃奶水供不上他的營養需求,也不頂時候。於是,這個小娘子就每晚到姓董的果子鋪去買果子,給男嬰吃。
“不承想事情敗露,被妖法困在墳內出不來了,斷了男嬰的食路。男嬰餓得哭,女子心疼孩子傷心得哭,母子兩個便哭成了一團。”
“咳!這確實是個事兒。”柳甲嘆了一口氣,說:“那個男嬰是肉身,不吃東西哪裡能行?過不了三、天,就得餓死。哎,你這個鄰居沒有采取點兒措施嗎?”柳甲也動了惻隱之心。
“怎麼採取呀?”柳葉鬱郁地說:“那個巫婆的法力不小,她的雞血既圍住了墳裡的鬼魂,也擋住了外面的我們。她出不來,我們也進不去。幹看着,一點兒辦法也沒有。”
“這可真是個問題!總不能就這樣讓一個小生命活活餓死呀?”柳甲的語氣也變得抑鬱起來。
“有什麼辦法呀?除非通知男嬰的家人,讓他們破墳把他救走。可是,我們人鬼殊途,誰去通知他們呀?”
“這……”
“氣泡”中的樑曉樂把故事聽了個一清二楚:一個孕婦死後,竟然把腹中胎兒生下來了。還想方設法弄食物餵養他。最後事情敗露,母子被困在墳內,嬰兒眼看有被餓死的可能。
這個故事太離奇了,是真的嗎?
看柳葉講述的表情,不像在說一個毫不相干的故事!
如果是真的,那,這個嬰兒必須趕緊救出。他的食物本來就單調,別說餓三、五天了,餓上兩天就夠嗆。
可是,叫柳葉的柳鬼沒有說出它所在的村莊,以及墳地所在的位置。也沒聽說附近哪村裡死過孕婦,上哪裡去找這個埋有男嬰的磚墳呢?!
樑曉樂思索半天,覺得事情太緊急,還是應該當面問問柳鬼柳葉,然後再採取行動
。
樑曉樂想了想,推動“氣泡”飄飛到柳樹的樹身根部,藉助樹身作掩護,閃身出了空間。
“喂,柳甲、柳葉,你們好。”樑曉樂仰頭望着柳樹樹枝,首先打了招呼。
樹上的柳甲柳葉嚇了一跳,聞聲向下一望,發現樹底下站着一個八、九歲的女童,正在仰着臉和它們打招呼。
“你是人是鬼?怎麼認得我們?”柳甲警惕地問。
“我是人,想和你們認識認識,交個朋友。”樑曉樂回答。
“你是人?是人怎麼會看得見我們?”柳葉也驚奇地問道。
“這個麼,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我既然看見你們了,說明咱們投緣兒。是你們講的故事吸引了我,我在樹下聽了半天了,想和你們一起,救出那個墳裡的男嬰。”樑曉樂直接說明了用意。
“好哇,既然你是人,你就能辦成這件事。”穿紅兜肚的柳葉有些高興起來。見樹下的人和自己個子差不多,還是個小姑娘,便放鬆了戒備之心,一縱身,跳下樹來。
緊跟着柳甲也跳了下來。
“你叫什麼名字?哪村的?”柳甲腳一落地就問樑曉樂。
“我叫樑曉樂,是附近樑家屯村裡的。”樑曉樂說着,用手一指樑家屯村的方向:“就在那。”
“哦,樑家屯村,有名氣,那裡的養老院和孤兒院辦的不錯,是吧?”柳甲又問。
“嗯哪。是我的爹和娘辦的。”樑曉樂說。對外人說話,她必須稱呼宏遠爹孃爲“爹”“娘”,否則的話,就更說不清楚了。
“哦,怪不得。原來你是有‘神氣兒,的那個女人的女兒啊,你娘有‘神氣兒,,想必你也有神力了,所以能看見我們。”
“嗯,也許是吧。”樑曉樂趕緊回答。這個解釋最好不過,省得再編造理由搪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