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真夠膽大的。”李崇林心有餘悸地說。“可是把我嚇得不輕。再要出點兒什麼,非把我嚇死在那屋裡不可。”
“奶媽還給我說,凡是有異兆的地方,不是福,就是禍。”李段氏繼續說:“判斷異兆的福禍,要根據異兆給人的印象。溫柔和善的,多有都是福,恐懼駭人的,多有都是禍。你剛纔講小金人兒慈眉善目,也不怎麼樣人,我認爲,這很有可能不是壞事。”
“你是說像人蔘娃娃那樣,是小金人兒出來引誘我的?”李崇林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了。
“我也不知道。但願如此吧!”李段氏見丈夫如此說,知道他已經往這方面想了。心裡不由高興起來。
是真是假,先穩住他的情緒再說!
“不管怎樣說,家裡出了這樣的怪異,總得弄清楚的。明天說給三姐去,讓她給判斷判斷。”李崇林如釋重負,說話的語氣也歡快起來。
“那,你求三姐的事怎麼樣了呢?”李段氏不放心地說:“別再讓這個事耽誤了那個事?
!”
“咳,三姐就是不幫着翻本,還說讓我從此遠離賭場。”一提到“翻本”,李崇林的情緒一下有滴落下來,無可奈何地說。
“你沒給她說翻本以後就洗手不賭了?”
“說了。”
“三姐不相信你?”
“不是不相信,是不讓用這種方法翻本。她說今晚替我求求老天爺,讓老天爺保佑我。”
“那輸的錢怎麼弄回來?”
“她說通過做買賣。賣她家的貨。賺了錢全部用來贖地和還賬。”李崇林說到這裡哀嘆了一聲:“就這樣,父親還不準,怕我再把買賣上的錢也輸光了。”
“看來,你要讓孩子他爺爺和他三姑相信你。除非把心掏出來給他們看看。”
李崇林拍了一下胸脯:“你當我不願意啊!要是能掏,我早掏出來給他看了。”
“可是,我看着三姐不是這樣的人呀?對你聽誠懇的。”
“我看着也不像。不過。她太相信老天爺爺了,說今晚就幫我求求。這看不見摸不着的,我心裡沒底兒。”
李段氏聞聽心裡一振:“你剛纔說三姐今晚替你求老天爺爺?”
“是的,這話她說了兩天了。今晚上我又去她屋裡磨,她親口對我說,今晚就給我求。”
李段氏一下激動起來,拽住了丈夫的胳膊。高興地說:“哎,你說,咱房裡早出現小金人兒,晚不出現小金人兒,怎麼三姐今晚給你求老天爺爺。一下子就出現了呢?保不準啊,這小金人兒是老天爺爺派來的呢?!”
“這……”李崇林一時語塞。想了想,忽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咳,我真是糊塗了,怎麼把這個茬兒給忘了呢?老天爺爺幫三姐置起那麼個大家業來,可見對三姐多麼重視!自然也就把三姐的話當回事了!”說着一骨碌爬起來:“怪不得三姐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心裡這是有底兒啊
!”
“你相信了?!”
“嗯,覺得很有這個可能。”
“那,明天晚上你再去書房。仔細觀察一下,看看它們回到哪裡去。”李段氏說着也躺不住了,圍着被窩坐着說:“俗話說:‘逢有奇寶,必有異兆’,說不準呀,還真是來通知你的呢!”李段氏高興地說。
“要真是三姐求下來的。財運是一定的了。”李崇林也高興起來:“明天再讓三姐給求求,保住這股財運。”
“我覺得,還是先別給三姐說得好。”李段氏聲音低了下來:“三姐既然給你求來了,那就一定是你的了。如果說出去,大家都來看,都順着小金人兒去找,發現了財寶算誰的?我看不如你一個人悄悄地跟着它們,悄悄地把財寶挖出來。只要在咱手上,誰也就說不出什麼來了。”
李段氏在這裡動了個小心眼兒:
李崇林賭博輸了近半個家業,也讓李段氏在這個家裡擡不起頭來。尤其是妯娌李賈氏那輕蔑的眼神,像鋼針一樣紮在她心裡。爲此她沒少掉眼淚兒。
好容易勸得丈夫回心轉意了,賭債又像磨盤一樣,壓的李段氏喘不過起來。她最大的心願,就是給丈夫還上賭債、贖回輸掉的地契,讓妯娌無話可說。
可是,兩千多兩銀子的虧空,又上哪裡弄去呢?爲此,李段氏整日裡吃睡不安。
小金人兒的出現,雖然不知道是福是禍,但她必須賭一把!是禍也是在自己院裡,自己的事自己承擔,不讓他們看笑話;萬一是福呢?妯娌面前也好有嘴說話。
“三姐給求來的,這事還能瞞着三姐?!我光給她一個人說。”李崇林不以爲然。
“你給三姐說了,保不準三姐就會給孩子他爺爺或者他奶奶說。這種稀罕事,傳的快着呢!不出半天,全家老少就得全知道了。你說不讓哪一個來看。保不準,人一多小金人兒還不來了哩!”
“說的也是。那就誰也不說了。”李崇林想了想,又覺得不行:“可是,我一個人在那裡害怕呀?”
“明天晚上我給你去作伴兒
。”李段氏躍躍欲試。不是她不相信鬼神,而是這件事和人蔘娃娃的故事太相似了。而且還有一口氣憋在心裡。
“那,孩子們呢?夜裡一哭,別再把小金人兒驚跑了?”李崇林聽老婆如此一說,不由心裡激動。可孩子還小,又讓李崇林擔憂。
“讓春紅守着他們就行了。甜甜都三歲了,只要睡着了,一宿不動彈。”
“嘿嘿,老婆,你怎麼這麼多心眼兒呢?我就考慮不到這裡來。”
“傻樣兒!”李段氏說着放平身子:“睡一會兒吧,天都快亮了!”
……………
話說宏遠娘看望完了兩個姐姐,便提出要去看望侄女李巧巧:“十年沒見孩子了,怪想她的。”
“咳,這孩子也不知得了一種什麼病,怕見風,不敢和人接觸。要不,說什麼也得把她接回來看你呀!”大妗子李賈氏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孩子身體不好,當姑的理應過去看望。”宏遠娘笑笑說:“大嫂不必太過擔心,巧巧正是發育的時候,有點兒小毛病無關緊要。身體一強壯,自然也就好了。”
宏遠娘用草編包裝袋裝了一些從樑家屯帶來的果品,還給李巧巧挑了一匹鮮亮的綢緞。掂了掂從家裡帶來的水葫蘆裡還有水,也特意用一個草編包裝袋裝起來。
吃過早飯以後,仍由喜子趕着馬車,大妗子李賈氏領着小女兒李歡歡,帶着丫鬟春柳;宏遠娘領着樑曉樂。一行六人,坐着馬車直奔了芑家莊。
芑家莊離着蕭家鎮十二里路,很快也就到了。
接待他們的是一個花白頭髮滿臉皺紋的女管家。穿戴雖然很整潔,卻給人一種老邁的印象。她說少爺有事出去了,一會兒就回來。讓他們在客廳裡歇息、用茶。
客廳裡有三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丫鬟熱情地爲他們沏茶倒水。
“巧巧呢?我們能不能先見見她?”宏遠娘見侄女心切,首先提了出來。
女管家立時表現出一副爲難的樣子,說少夫人身體欠佳,怕傳染了,就是他們這些下人,也不能輕易去她的房間
。吃喝用一應事項,都是由少爺一手打理。他們只是做準備工作。
宏遠娘看了看大嫂李賈氏,見她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知道這是“老規矩”了,也就沒再說什麼。
來到了侄女的婆家,又對這裡一無所知。宏遠娘如何坐得住!便信步走出客廳,想到宅院裡去看看。
大妗子李賈氏見狀,也忙起身相陪。
女管家更是不離左右,步步緊跟。
來的六個人除了喜子一個人留在客廳裡外,其餘的都出來了。爲了不讓孩子亂跑,丫鬟春柳牽着李歡歡的手,宏遠娘牽着樑曉樂的手。在女管家的陪伴下,沿着庭院裡的過道,到各處觀看起來。
宅院很大,大門朝南,中間一條兩車道寬的過道直通南北。過道兩旁的房屋建築錯落有致,中間有花園、涼亭、曲徑、假山、小橋流水,互相連屬,迴環四合,大有經緯。只不過只有前面一小部分住人,後面的卻全都荒廢着。而且滿院灰塵滿布,蛛絲牽纏,路旁和牆角的縫隙裡,甚至長着半尺多高的野草。在涼風裡瑟瑟發抖。也許是深秋的緣故,給人的感覺是陰冷、缺少生氣。
也許是在孃家人面前,也許是就要見多年不見的侄女了。宏遠娘心情特別好,話也多起來。邊走邊與女管家聊天,問這問那。
女管家說話很隨便,一點兒也沒有豪宅大院裡管家的氣派。只要宏遠娘問一件事,她就會滔滔不絕地說起來。
“有這樣一個管家婆,這個家庭少不了街談巷議。”樑曉樂心裡想。
通過她們的談話,樑曉樂知道了一些關於這個宅院的內幕。
原來,李巧巧的夫家姓芑,丈夫名俊生。芑家是種植中藥草的世家。老輩兒裡也曾出過醫道高超的人。被授爲朝廷太醫院供奉,在京城名燥一時。
芑家有田園一千多畝,太醫院供奉留了一脈在家裡看守家業,其餘的人都搬到京城去了。據說京城裡還有芑家的子孫,不過,現在已經失去聯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