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尹到達御書房的時候,忠順王正好也在那裡,皇上便留他一起聽京兆府尹彙報。
府尹冷汗直冒,也不敢說話,直接將卷宗呈上去,請皇上親自過目。
皇上一頁一頁翻看着那些卷宗,臉色從和顏悅色到震驚,再到震怒。
最後眯起眸子,用充滿懷疑的眼神看着忠順王……
忠順王心裡咯噔一下子,皇上多疑,莫不是有什麼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
二話不說先撲通跪下,以頭觸地,語氣懇切地道:“皇上,是不是臣又做錯了什麼?請皇上明示。”
皇上盯着跪在地上的忠順王,一句話都沒有說
真是做夢都想不到,蠹蟲竟然會是自己身邊最信任的人。
每年的鹽稅都說收繳困難,收繳困難,卻原來被忠順王父子挪回家去了。
而他堂堂一個皇上,因爲國庫空虛,就連繼續追查太上皇餘孽的銀子都要算計着用。
這才導致李德昌之流一直活躍得很,都潛到皇宮裡來策反他兒子了。
如果不是因爲缺錢,他何至於幫兒子從北靜王手裡搶林黛玉。
又何至於一直到現在都不敢大動四王八公。
而這些事情,忠順王一直都很清楚。甚至還當着自己的面憂愁,彷彿很爲國庫空虛而焦急的樣子。
敢情忠順王父子這是拿朕當猴耍呀!
皇上眼色一厲,一把抄起桌上的卷宗,狠狠地向忠順王頭上甩去。
“你自己看,朕今天倒是要聽聽,你會如何解釋!”
忠順王瑟瑟發抖,京兆府尹的頭趴的比忠順王還低。
心情都要糟透了。
這案子辦的,真特孃的驚心動魄。
不辦?
皇上饒不了他!
辦?
本來以爲皇上做靠山,只要他查出真相,皇上肯定會保他。
如今看來,是自己想多了。
看皇上對忠順王那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府尹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誰願意被自己的兄弟背叛?誰願意自己被兄弟背叛的真相是從別人嘴裡聽說的?誰又願意自己被兄弟背叛而打臉的時候被別人看得清清楚楚。
而他,就是那個親眼見證皇上打臉時刻的“別人”。
保不齊,他的死期應該不遠了。
真是特孃的,流年不利啊!
京兆府尹擦了擦額頭上冒出來的冷汗,心裡不由得生出一股悲壯。
怎麼樣也是要被清算的,他也豁上了。
咬死了辦好這個案子,讓自己死也死在匡扶正義上。
呸,他纔沒有那麼偉大。
他就是想着流放的時候老百姓能念他的好,善待一下他和他的家人。
不要沒等到達流放地,就被老百姓的爛菜葉子爛石塊給打死了。
哎呦想想那個場景,他就覺得彷彿有臭雞蛋砸在頭上,蛋液粘噠噠的從頭頂滑下來的感覺。
不能想不能想。
晃晃腦袋,京兆府尹趴在地上對皇上道:“此案證據確鑿,臣之所以能如此迅速便將所有事情追查清楚,是暗中有人相助的結果。”
說着,他瑟瑟縮縮從懷裡掏出那封密信,雙手捧着遞給胡公公。
胡公公將信轉呈皇上,皇上看過之後,皺着眉頭沒有說話。
接着,府尹又拿出小紙條,同樣交給了皇上。
這些小紙條是他追查忠順王世子的時候,有人用箭射到他身後樹上或者門上的。
紙條上的內容直指忠順王世子貪墨鹽稅,指點他追查的方向。
府尹想罵娘。
他被趕鴨子上架都趕到這個份上了,還不讓他喘口氣。
這府尹當的,好苦啊。
硬着頭皮繼續查,每次都有人給他指出下一步的方向。
他只是隨着人家的箭頭走到坑裡的,他有什麼辦法?
所有的紙條和信通通交給皇上,也是爲了告訴皇上,知道這件事情的不僅僅是我,還有其他人,甚至其他人知道的比我更詳細。
皇上要是怪罪,想殺我滅口,也得掂量掂量其他人吧。
皇上越看這些臉色越陰沉,忠順王跪在地上看着府尹交上來的卷宗,臉色一片慘白。
他的腦中只有一個念頭,他要被自己的狗兒子害死了。
如果僅僅是失蹤案,他還可以求皇上饒命,可以想辦法操作一下。
可是,狗兒子貪墨鹽稅,數目巨大到比國庫每年收繳上來的總數還要多,看得他膽戰心驚,身上的冷汗將衣服都溼透了。
這是明晃晃的從皇上手裡搶劫啊!
搶完了還拍拍皇上的臉,表情哀傷地對皇上道:“你缺錢啊?好可憐啊!”
太特麼打皇上的臉了!
偏偏那句同情皇上缺錢的話就是從他嘴裡說出來的。
當時還以爲作爲皇上心腹說這樣的話,讓皇上知道他爲君憂慮。
如今再看,可不就成了他戲弄嘲笑皇上的鐵證。
擦擦頭上的汗,忠順王的身子抖成篩子了。
“皇上,臣,臣……教子不嚴,臣該死,臣,臣……”
差點說臣有罪,嚇得他趕緊打住了。
皇上千萬不要以爲他也有份,這件事情他確實是無辜的。
都是那個逆子瞞着他乾的。
他知道那逆子利用自己的身份做了很多壞事,他總覺得以他今時今日的地位,兒子只要不造反,其他什麼都不叫事。
他哪裡知道,這逆子竟然如此膽大包天。
沒有造反,卻直接釜底抽薪,抽了皇上的老根,把皇上整成了窮光蛋,自己卻富得流油。
這個時候萬一有別人造反,皇上連剿滅的錢都拿不出來,逆子乾的這些事,跟直接造皇上的反有什麼區別?
頭上的汗越冒越多,忠順王擦不過來了。
不用擡頭,他也知道皇上一直在死死地盯着他。
皇上肯定以爲他們父子合起夥來戲弄他了。
這個罪名一旦坐實,離滿門抄斬也就差不多了。
更何況他還知道皇上那麼多的秘密。
天啊,這不是自己往皇上手裡遞刀子,讓皇上有了殺他滅口的理由嗎?
這個逆子,害死他了。
忠順王閉上眼想了想。
一咬牙,狠下心,道:“臣對皇上忠心耿耿,皇上是知道的。逆子做下的這些事情都是瞞着臣,臣是真的一無所知,”
“爲了證明清白,臣自請軟禁,好請皇上徹查逆子犯下的案子。並請求皇上秉公執法,不需顧念老臣,將那逆子繩之以法,”
“該殺,便……殺,國法嚴肅,無須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