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本打算親自去洪壽宮的,奈何五皇子到處跑,根本靜不下來,只得派崔嬤嬤去向太上皇稟報。
崔嬤嬤說五皇子好像想起了什麼,竟然指着陪他玩耍的小公公說,在林府的時候有人也是這樣從樹後跳出來嚇唬他的。
太上皇一聽,趕忙讓常公公去帶五皇子過來,他要親自過問。
五皇子被帶了過來。
同時過來的還有皇后。
看見太上皇,五皇子好像知道這是當今世上最有權勢的人似的,很自覺地就靠近太上皇,依偎在他身上吃點心,彷彿只有這樣才能吃得安心似的。
太上皇問五皇子道:“你還想不想去找野狼玩了?”
“想。”五皇子聽到野狼兩個字,眼睛接着就亮了,道。
太上皇又道:“那你告訴皇祖父,那天都看見什麼了好不好?”
“好。”五皇子很乖地點點頭。
“你去釣魚了嗎?”太上皇拿起一塊點心,掰開,喂到五皇子嘴裡,慢慢問。
“唔。”五皇子嘴裡吃着東西,含含糊糊地回答。
“釣魚的時候你爲什麼藏起來了?”太上皇問。
五皇子歪着腦袋,想了想道:“嬤嬤打孫兒,孫兒怕,躲起來,想喝水,水好苦。呸,呸呸!”
一邊說一邊好像又想起來那碗很苦的水,嘴裡瞬間變得苦澀起來,下意識地對着地上連吐兩下。
太上皇的眼眸微沉,擡頭看了一眼皇后,問道:“還沒找到陸嬤嬤嗎?”
皇后搖頭:“沒有,派了好多人去找,都說毫無蹤跡。”
說起來也真是奇怪,好端端的一個人,竟然連點動靜都沒有,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太上皇皺起了眉頭,道:“蕭首輔如今的辦事能力下降了不少啊。”
皇后連忙道:“兒媳沒有驚動父親,是兒媳自己派了幾個人去找的。”
太上皇的眉頭皺得更深了,看着皇后緊張的神情,意有所指地道:“有時候,該動用孃家的關係就動用一點也無妨,”
“又不是讓你動搖國本,幹什麼這麼畏首畏尾?你可別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皇后,不僅僅是這後宮裡的主人,你還是一國之母!”
說到最後,他的語氣已經有些嚴厲起來。
從定下皇后位子的時候起,他就知道這個兒媳膽小本分,沒有野心。
那個時候還覺得這樣挺好,畢竟她的家族根基太深,如果皇后有野心,其他嬪妃也有野心,那她們肯定會爲了太子之位爭個你死我活。
就像他在位那時候一樣,眼睜睜地看着骨肉相殘,他卻沒能攔住,到最後把太子都折了進去。
現在想起來,他都悔不當初。
可如今再看看皇后,他又想起了李德昌說的那些話。
李德昌說皇后壓不住底下的人,嬪妃們都有點不把她放在眼裡,其中尤以袁妃最甚。
其他嬪妃也跟着有樣學樣,一個比一個自大。
皇后的忍讓縱容得她們野心膨脹,整個後宮也是暗潮涌動,誰也不服誰的管。
太上皇在心底裡嘆了口氣,可見只要是與皇位有關,管她是強勢的還是懦弱的,都跑不了一個爭字。
既然要爭,莫不如就讓皇后去爭這個位子吧,好歹她心思淳厚,有朝一日做了太后,她不會殘害其他嬪妃,還能保全他的皇孫們。
五皇子見太上皇突然對母后說話嚴厲起來,有點害怕,一塊點心拿在手裡,不敢往嘴裡放。
就那樣怯怯地盯着太上皇,再看看母后,小聲道:“皇祖父,孫兒聽話,不惹皇祖父生氣,皇祖父原諒母后吧。”
他與皇后母子情深,求起情來說話也順溜了許多。
要說氣氛緊張的時候誰最能緩解,那就是小孩子無疑。
太上皇一聽五皇子的話,趕緊把嚴肅的表情收了起來,和藹的對五皇子道:“皇祖父沒有生你的氣,也沒有生你母后的氣,”
“你別怕,乖,過來,皇祖父給你擦擦手,這小手一吃東西就髒的不像樣子,身邊的人都是怎麼伺候的?”
說罷,看了一眼皇后,又低頭擦起五皇子的手,嘴裡卻對皇后道:“父皇不是責備你,是在爲你指條路走,”
“你是堂堂皇后,名下有三皇子和五皇子,三皇子跟他舅舅在北疆歷練,常年不在京城,已經十九了,到現在還沒成個家,”
“五皇子又是眼下這個樣子,你要是自己不長點心,連怎麼被別人算計的都不知道。你自己可以無所謂,可是這倆孩子呢?”
“難道你願意看着他們兄弟倆沒人撐腰,連下人都敢怠慢他們欺辱他們嗎?”
“孤是不提倡姻親干政,可孤也不提倡爲母不剛,不能爲自己的孩兒撐起天來。你好好想想,是不是這麼個道理,”
“想通了,自己要是實在沒有主意,孤建議你召首輔進宮,將孤的原話告訴他聽,”
“就說這是孤的意思,他會告訴你該怎麼做的,你就按照首輔安排的去做吧。”
這些話他從沒對任何人說過,因爲他的一句話會被很多人過分解讀,他的態度對朝堂局勢至關重要,所以他不想說。
可是自從他回宮,眼見處處都不安分,所聽也都是陰謀詭計。
他覺得自己再不干預,將會使一些人的野心越養越大,等到大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他想控制局勢也控制不了了。
不如趁着一切還只是萌芽狀態,趕緊將他最看好的人扶起來,也好過白白讓他的江山變了模樣,遞到他不想遞的人手裡。
皇后靜靜地聽着太上皇訓話,心裡是從來沒有過的感動。
嫁了個皇上沒有情義,可是公公婆婆卻對她一直很好。
好到只要皇上一罵她,兩人就要站出來爲她撐腰。
她知道皇上爲什麼看她不順眼,說來說去還是自己父兄當初支持過先太子,即使後來她被指婚給皇上,她的父兄也沒有改變想法,依舊對先太子忠心耿耿。
那個時候皇上還不是皇上,他只是親王。很多人在親王面前說她孃家的不是,說他們吃裡扒外,不爲親王謀權勢。
她也回去問過父親,父親說太子德能超羣,仁義愛民,乃人心所向。
他們蕭家一向忠君愛國,不出奸佞之人,即使親王是他的女婿,他也絕不能做那種大逆不道動搖國本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