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稀里嘩啦的下着,蘇培盛給張勝加了一塊羊肉,車子的頭層門打開,蘇小小指了指潘得貴爬了上去,頭道門關閉,蘇小小從側門上了馬車。
二層門打開,一股濃郁的食物香味撲面而來,一天沒吃東西的潘得貴肚子叫了起來,擡頭看去一個身材不高的年輕人正坐在位子上靜靜的吃着火鍋,身邊光着下巴的蘇培盛冷冷的看着自己。
見到潘得貴站在那裡蘇培盛皺了一下眉頭,手下了下去,潘得貴撲通一聲跪倒。
“小人潘得貴叩見貝勒爺,小的豬油蒙了心,竟然狗膽包天得罪貝勒爺,請貝勒爺恕罪!”
依舊是磕頭觸底,潘得貴不敢有絲毫的含糊。
在這偌大的北京城裡,潘得貴這種看似風光的商人地位不錯,人前顯貴,但是有太多潘得貴得罪不起的人。
張勝就是裡面的那種能夠動一下眼神輕鬆殺死潘得貴九族的人物,前半生已經風雨飄揚,潘得貴不想連累自己的家人。
聽到潘得貴的聲音張勝並未說話,手指在桌子上敲了一下,蘇培盛會意。
“別磕頭了,貝勒爺最不喜歡有人跪着磕頭,你起來站在一邊!”
聽到蘇培盛這麼說潘得貴趕忙站起身子,弓着腰站在一旁,蘇培盛拍了一下馬車,海望驅趕戰馬一路朝着西南方向。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馬車停下,張勝從主位上下來。
目光在潘得貴臉上劃過,潘得貴噤若寒蟬,渾身哆嗦差點沒暈過去。
“潘得貴,你膽子不小,跟隨老九老十老十四幾個人一起整我,覺得自己實力夠了?”
將擦手的汗巾丟給蘇培盛,張勝冷冷的說到,潘得貴出汗若漿,嘴脣索索了半天一句話沒說出來,身子已經堆在那裡,渾身顫抖眼睛裡都是絕望,好半天。
“貝勒爺,奴才也是沒辦法,您是皇親國戚,小人只是一個老百姓,九爺找上門來小人不敢不答應,畢竟小人還想再京城做生意,家裡有妻兒老小,真的拒絕了小人的生意也不想幹了,嗚嗚……”
不是刻意的哭泣,潘得貴實在是控制不住這種恐懼壓抑而來的感覺,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淌,張勝看在眼裡並未制止,而是靜靜地看着,直到潘得貴哭的抽搐蘇培盛送上一碗熱湯,潘得貴這才醒過來。
“謝謝貝勒爺賞賜!”
依舊跪在那裡,潘得貴頭都不敢擡,張勝望了一眼蘇培盛,蘇培盛拍馬車,馬車側壁打開。
“嘚嘚……”
雨幕中牙崩骨的聲音由遠及近傳來,雖然聲音很小,但是因爲車子裡十分寂靜潘得貴聽的非常清楚。
“看到了,外面這些人都是京城的小人物,我派人調查過,他們中的一些人上個月還是叱吒京城的富商,然後跟着老九,最終現在是這個下場,若是今天我不讓你上馬車,一個月後你也和他們一樣!”
“噗!”
雨幕中濃油火把亮了起來,潘得貴轉過頭,男男女女蜷縮在雨幕中,潘得貴發現其中竟然有幾人自己認識。
“這不是劉大掌櫃……”
望着前階段神秘消失的劉掌櫃,潘得貴體如篩糠,剛剛好了一點的心情直接跌倒谷底,恨不得捅自己一刀,心道自己怎麼不打聽一下就跟着胤禟合作。
“貝勒爺救命啊,小人願意效犬馬之勞,小人從現在開始命就是貝勒爺的,只要貝勒爺不嫌棄,小人願意將全家姓名都交給貝勒爺!”
望着眼前的景象潘得貴告訴自己,絕對不能夠成爲這種下場。
腦袋磕頭出血,即便出現眩暈也不停下,好不容易被蘇培盛拉了起來,張勝嘴角輕微的勾起弧度。
“你有這份心我很欣慰,先吃飯,我不會和飢餓的人談生意,因爲對方的心思還在吃飽上面,會分心!”
指了指還在燃燒的火鍋,蘇培盛對着潘得貴做了個請的手勢,潘得貴以爲張生在測試自己,直到張勝再次叫潘得貴纔敢於過去。
蒙古的羔羊肉配上絕版杏花村,時令果蔬,精緻的湯汁,潘得貴感覺自己這輩子都沒吃過這麼好的火鍋。
一刻鐘後潘得貴回到張勝面前,這次張勝沒讓潘得貴跪下。
“大清國的銀號生意就如同你剛剛吃的火鍋,我吃了頭一口,然後分了你一口,我沒給你規定數量,吃多少全憑你的膽量……”
“小人願爲貝勒爺肝腦塗地……”
張勝這個比喻下來潘得貴還聽不明白就白混這麼多年了,發自內心的跪倒,潘得貴的心跳直衝雲霄,若不是身體好已經死了。
“嗯,給我講講你們的銀號運行規則,還有一些我不知道的東西!”
和聰明人說話不需要多說,張勝只是引導了幾句潘得貴已經上路,張勝很高興。
潘得貴也不含糊,將自己經營銀號半生的經驗全部和盤托出。
按照潘得貴的說法在大清國,銀號生意看似鬆散,實則是一盤大棋,地方商人都有自己的銀號,有些有好幾家。
這好幾家銀號之間相互獨立,但是又是相互依託:確切的說叫做聯保。
一家銀號倒閉會有另外幾家銀號代爲償還欠款,這條看似並不起眼的聯盟制度保證了明清兩代甚至更之前華夏銀號信用制度的建立。
當年明太祖朱元璋曾經想過國家控制銀號,結果嘗試失敗,最終任由民間自我組織。
按照潘得貴的說法相互聯保的銀號之間相互拆借是非常普遍的現象,甚至一些銀號會存有其餘幾家銀號銀票,在自己銀號庫存銀子不多的情況下本家銀號會把本家的銀票兌換成拆借一方。
讓客商拿着銀票到拆借一方進行兌換,這種方式在民間很流行。
不光如此,因爲銀號的聯保制度,幾家銀號建立之初會確定某一家的銀票爲基準,彼此之間的核算全部動用銀票來匯兌。
這家被當做基準的銀號被稱爲龍頭,蘇州銀號和浙江幾家銀號相互聯保,一直是龍頭,因此這次潘得貴纔敢於大膽的印刷三千萬兩銀票在市面上掃貨。
有四家銀號一起承擔風險,潘得貴心中有底。
潘得貴不愧是在銀號行業混跡幾十年的人物,對於銀號行業裡面的很多不爲人知的秘密全部說給張勝,足足說了一個時辰。
“嗯,潘掌櫃,你說若是從今天開始我讓你蘇州銀號不再存儲銀子,而是存儲我的寶生財你看如何?”
“這……”
聽到張勝這麼說潘得貴的眼睛瞪得老大,稍一思考就明白了,心裡不得不佩服張勝。
一旦寶生財成爲了蘇州銀號的基準銀票,從今以後另外幾家銀號的基準銀票也將變化,當然更重要的是幾家的銀子會源源不斷的進入寶生財。
而寶生財從今以後根本不需要吸納存款,只要作爲基準即可就可以獲得大筆的銀子做買賣,到時候另外這些家的利潤會被寶生財無形的分走。
當然跟了張勝以後潘得貴並不厭煩張勝這一點,潘得貴只擔心張勝的這條能不能行得通,畢竟作爲基準銀票的首要特點是流通性。
現在寶生財只是在京城地區流通,其餘省份未見到寶生財的身影,這將限制寶生財。
張勝看破了潘得貴的心思,目光轉向蘇培盛,蘇培盛打開車廂二層門,蘇小小站起身子。
“潘掌櫃,這是貝勒爺的寶生林發展計劃,其中有好幾份是絕密,只有絕對心腹和死人看的到,我想你知道自己是哪一部分的人!”
厚厚的一沓資料拿在手裡,蘇小小放在潘得貴面前,潘得貴張張嘴,趕忙跪倒查看。
隨着一頁頁資料展開,潘得貴的眼睛慢慢變大,到最後眼珠都快飛出去了。
“潘掌櫃不用奇怪,看到那邊的馬車了麼?那就是厄魯特部的馬車,他們從山西那邊過來,現在整個厄魯特部全部應用貝勒爺的寶生財做結算,銀子全都拉到寶生財,不光如此貝勒爺的寶生林會開到直隸,熱河,北到薩哈林,現在貝勒爺已經主政天津衛,到時候天津衛遍佈寶生林,有了寶生林就由寶生財,你現在還擔心麼?”
強大的經濟實力是一種貨幣運行的先決保證,張勝牢牢地把握住這個規律,蘇小小學的很快,每一句話都如同釘子一樣深深地釘在潘得貴的腦子裡。
“貝勒爺如此信任小人,小人願意效犬馬之勞,小人馬上回去安排將蘇州銀號的銀子拉倒寶生財,另外給小人一個月時間,小人將另外幾家聯保的銀號銀子全部拉倒寶生財,若是小人做不到,小人提頭來見!”
這麼好的大佬在面前,潘得貴沒有理由不立即抱大腿,張勝嘴角勾起一個弧度。
“一個月,還是二十天或者更短的時間有潘大掌櫃掌握,我只要結果,當然我還知道另外一件事,天津衛自由之城需要一個寶生財的大掌櫃,我半個月之後前往天津衛,寶生財將負責那裡的一切財政保障,潘大掌櫃,是讓我在天津衛等你還是你在天津衛等我,自己把握!”
車門打開,潘得貴這才注意到馬車後面五匹戰馬,十二名隨從站在那裡。
“貝勒爺,奴才一定在天津衛等您,從今往後大清國的銀子都是您的!”
匆忙上了戰馬,潘得貴頭也不回的衝進雨幕,張勝嘴角勾起一個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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