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時光荏苒,雲淑的肚子一天天的鼓了起來,人卻好似失了水的魚兒,愈見憔悴。京中的種種傳聞喧囂塵上,即使弘曆出手,也是遏制不住了。

儲秀宮裡的衆人在宮中行走,亦能察覺到宮人們隱晦的避讓忌憚,好像有一張無形的手操控着一切,直指雲淑。

作爲一個修士,雲淑早已察覺到身上的異常,可是無論她如何查探,都找不出頭緒,心中的不安愈盛。

弘曆似是看出了雲淑的不安,接連幾日都把摺子帶到儲秀宮批閱,還把永瑞和瓏永璂三個孩子叫在一旁陪伴,看着雲淑日益憔悴的神色,似有一把尖刀插在他的心口,疼痛不已。

輕輕地爲雲淑蓋上羅被,弘曆衝着永瑞三人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離去。兄妹三人相互看了一眼,輕聲退出了寢殿,出了殿門,永瑞帶着弟妹來到西暖閣。

就連一直活潑開朗的和瓏面上都帶有鬱色,“額娘近日精力愈發不濟,宮裡也盡出幺蛾子。”恨恨地錘了下軟榻,和瓏清楚自家阿瑪對額孃的感情,有的事不用他們三兄妹做什麼,阿瑪都會用雷霆手段壓下,可是近些時日,不知阿瑪是怎麼想的,宮裡各種傳聞流傳,也不見阿瑪有所動作。

永瑞最是擔心的是自家額孃的身子,瞧着阿瑪眼底壓抑着的陰翳,他不敢想象若是額娘出了什麼事,阿瑪會做些什麼,轉念想到善保,永瑞亦能明白阿瑪的痛苦。

“阿瑪怕是要引蛇出洞,既然阿瑪不讓我們參合,我們自不能亂了阿瑪的佈置,”永瑞拍拍和瓏的肩膀,曼聲勸慰道,“要知道這世上誰都可能害了額娘,唯有阿瑪不會。”人總說帝王無情,但誰又知帝王也不過是天地間一凡人耳,永瑞默默嘆氣,近來宮中已顯亂象,阿瑪大多數精力都被額娘牽絆住了,他作爲長兄自是要看顧好這對弟妹。

“是啊,兄長說得對,如今我們不論做什麼,雖是出於好心真意,卻也易壞了阿瑪的佈置,這幾日阿姐就在這兒伴着額娘,有阿姐在這兒,我和兄長也能放心。”永璂在一旁幫腔道。

因着永瑞永璂兩兄弟的話,和瓏近些時日都歇在了儲秀宮,好就近照顧好額娘,只是看着額娘日漸憔悴,和瓏心裡愈發的擔憂。

隨着雲淑臨產的日子一天天的接近,京裡各種怪事頻發,在有心人的引導下,

直把矛頭對準了懷有身孕的雲淑。好在現在宮務都交到了太子妃的手裡,一旁也有着墨梅相助,宮裡還算風平浪靜。

雖說因爲雲淑身子的原因,太子娶妻的事宜略微倉促了些,好在兆佳氏是個懂事聰慧的,不過入主東宮月餘就把宮務處理的井井有條。

“爺,可是有什麼不妥?”梵谷看着永瑞眉頭緊鎖,遞上一杯清茶,輕聲問道。

作爲一個女人,誰不願與夫君兩心共結、舉案齊眉,可梵谷清楚的知道太子的心裡早已住進了他人,沒有自己的一射之地,她是個聰明人,她知道只要自己不行差踏錯,那以後太子登極,自己亦能母儀天下,而現在能做的,就是當好這個太子妃,不給太子拖後腿。

永瑞很滿意自家額娘挑選的太子妃,聰敏知進退,只是如今風雨飄搖,稍有不慎,怕是皇阿瑪也穩不下這局勢。永瑞不知道是誰與皇額娘有這般仇怨,又有這通天的手段,步步緊逼,只爲了把額娘拖入萬丈深淵。

看過皇阿瑪拿給自己的密摺,永瑞心驚不已,到底是誰爲了給額娘扣上禍國妖孽之名,下了這般大的佈置,從高官巨賈道平頭百姓,可以說是無孔不入,便是皇阿瑪皇瑪法作爲這天下之主,也難以做到這一步,若是處理不當,便是這大清國運亦難存,怎叫永瑞不心驚。

只可惜幕後之人隱藏的太好了,至今還未被抓到任何尾巴,他如今所能做的,就是幫着自家阿瑪穩定前朝,至於後宮諸事,太子妃已經上手,幾番處置也料理得當。

“無甚,梵谷如今做得很好,只記住莫要驚擾了額娘便是。”這其中諸事永瑞亦不便說與太子妃,雖說這些時日的觀察,能初步確定太子妃是個可信的,但永瑞亦不敢掉以輕心,畢竟那幕後之人的手太長,他不能拿自家額孃的安危冒險。

自入主東宮以來,太子爺對自己說不上情深意重,可也算是相敬如賓,東宮之中只有自己一人,無甚通房庶妃,比起家中的紛亂,叫梵谷很是鬆了口氣。但隨着進宮的時日愈長,梵谷的心裡愈是不安,雖說後宮如今一片平靜,但她彷彿能從這片寧靜中看到風雨欲來的氣息。

聽永瑞說到了皇額娘,梵谷覺得自己過會兒還是要到儲秀宮去一趟。要說這大清哪個女人是最令人豔羨的,非皇額娘莫說了,帝王的寵愛,出色的孩子,人到中年又再次有孕,時間似乎都已經淡忘了這位娘娘的年紀,那一如二八芳華的容顏,直叫人傾慕不已。

梵谷低首應允道:“瞧爺說的,妾自是知曉皇額娘臨產在即,雖是有和瓏妹妹伴着,宮人照料着,但妾爲人兒媳自也當盡孝,不說與皇額娘解悶,怎麼會驚擾了皇額娘。”

拍了拍梵谷的手,永瑞亦是嘆息,若不是曾經滄海,自己也不會辜負了這般好女子,只可惜自己的性子一如皇瑪法與皇阿瑪,除卻一人這心便是冷的。

經過了午後小憩,雲淑的精神好了些,看着一旁端茶遞水的女兒與兒媳,很是欣慰,拍拍榻側讓二人坐了下來。

“瓏兒的性子倒是穩重了不少。”雲淑笑着對和瓏道。

“皇額娘,又要說道女兒了,嫂嫂還在呢。”和瓏見額娘神色好了不少,心中稍安,亦樂得陪着自家額娘鬥嘴。

……

梵谷在一旁看着雲淑與和瓏相互打趣,倒不像是皇后與固倫公主,反似一對民間平常人家的母女,說話間親近之情盡顯,那是梵谷一直都渴望而又不得的,不免有些愣神。

雲淑一邊與和瓏說着話,一邊觀察着自己這位新晉的兒媳,雖說不上沉魚落雁,但也是一位從容淡雅行動皆宜的清秀佳人,眉宇間帶着些許恬淡秀雅,叫人見了就心生親近之意。

只見她那期羨的神情,雲淑也不禁心軟了幾分,方對着梵谷道:“原還記得和瓏與永瑞出生時的模樣,誰知眨眼永瑞都已大婚了,你是額娘我親自爲永瑞相中的,若是他對你不好,就來額娘這兒,有額娘爲你做主。”說罷,執起梵谷的手拍了拍。

“是啊嫂嫂,額娘最是公允的,必不會偏心了哥哥去。”和瓏對於永瑞的事亦是心中有數,對於這位太子妃原是沒什麼好感的,只是這些時日相處下來,倒很是喜歡梵谷恬淡溫柔的性子,亦把她當作了朋友。

被雲淑溫和關愛的眼神注視着,梵谷心裡暖暖的,“那兒媳以後可要多來叨擾額娘了,只要額娘莫要嫌棄了兒媳方好。”

三人說笑間似乎所有的陰霾都漸漸遠去,只留下溫暖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