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ne,先休息一下。”
辦公桌前,一杯咖啡輕輕的掠上桌臺,Keith的聲音充滿疲憊和關切。
“謝謝!”回報他一個帶笑的感激,我迅速的翻動着手裡的資料,記錄着明日的行程安排,“差不多快完成了,我抓緊時間就好。”
“先嚐嘗看,今早俊送過來的巴西咖啡豆,我親自手磨的。”他不理會兒的埋頭苦幹,繼續把咖啡往我眼前推近。
我暗自嘆氣,怔怔的瞪着他,對於他的盛情,不好退卻,又有些無奈,他含笑的看着我,對於我的表情,他顯得十分滿意,索性端起杯,衝我笑,“嚐嚐!”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這樣的關懷便隨着時間的推移,彼此的熟絡,漸漸的開始成爲習慣,他雖沒有俊說過的那般誇張和依賴我,甚至在某些事情上的獨立自主性總讓我驚歎,可是,越發的熟悉過後,私底下的Keith,卻又似個大男孩一般的倔強,而這樣的倔強和執着,總讓我無法抗拒他總是在細節上給予的那些關懷。隱隱間,總讓我有些無以消受。
“姐,怎麼又加班到那麼晚?”
開門的聲音驚動了再次熟睡在沙發上的吉娜,一年了,我加班的這些日子裡,宇翔已經習慣了打電話叫上這個對他來說可愛可親的吉娜阿姨來陪伴他。隨着時間的變化,母親年輕時便留下那腿腳上的毛病,偶爾會犯,吉娜總是趁我不在的時候,對宇翔和母親的諸多照顧,讓我心裡面滿是感激,摸了摸眼前這個還處在迷糊狀態的丫頭,我輕輕的說:“明天要出差,乖,你先去睡吧~”
“明天要出差?噢,去哪?”
“日本。”
包包掛上衣架,我有些庸懶的扭了扭有些酸意的臂膀,從房間撈起飛睡衣,便走向洗手間。
“日本?!崎哥,姐,那會不會就能見到崎哥了?”
崎哥?我呆了一瞬,看着她幾乎放光的神彩,搖了搖頭,“不清楚,這次是直接和他父親會面。”
“噢~”她失望的站在門口,我順手關上門。
“姐,崎哥會不會已經結婚生子了?”吉娜的聲音在那一頭帶着幾分失落。
“這個,我不知道。”
“你們公司不是跟他的公司都有聯繫的嗎?”
“這是他的私事,我們不一定要了解那麼清楚。”
“噢,也是~可是就真的沒有一點消息嗎?崎哥,他不會回來了嗎?”
蓮蓬頭打開,把身子隱了進去,劈頭蓋臉的水,頓時淹沒了我的回答,其實,我根本沒有回答,也不知道怎麼回答。
那麼些日子過去,川北崎這個名字,在我心裡着實已經隱去了多時,只是曾經真的想要去在乎而已,當時已經坦然散罷的感情,早已經在塵風的記憶裡顯得無足輕重,連回憶都不帶半刻的激情。也許曾經在賽車場上,我想起過,可是有些記憶,早已隨着時間退置而僅保持在熟悉而又陌生的距離。他在做什麼,他怎麼樣?我已經很久沒有去在意,也沒有刻意的去搜尋過,甚至連此行能不能見,會不會見,我也沒有想過,因爲,他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我的記憶裡過了,不是我刻意忘記,而是時間,早已不容我流連往昔……
回到房間的時間,吉娜迷糊的趴在牀上,大大的八字,讓我忍不住輕嘆,上前挪移的時候,她的眼睛突然醒來,迷朦的樣子,朝我說:“今天,劉哥打電話過來,說宇翔和伯母的移民已經辦好了,這幾天就該收到了。”
微微一愣,旋即道:“我知道了。”
夜,漸深,人真的很奇怪,不去記起的時候,一切都是那麼平靜的相安無事,可是一旦經人點撥,記憶卻又神速的帶你墮入回憶的寒潭。很莫名也很無奈的是,此記得的我,已然毫無睡意,安靜的打開了窗,月光如水的泄入,坐在陽臺的一角,點燃一支菸,安靜的任它火紅的星子慢慢驅蝕殆盡。心,很空。我知道,這其中還伴着一種感覺,那叫做寂寞。
‘嘀~’短訊想起。
‘Anne,睡了嗎?’
苦笑,我突然想起,倒導我半夜沒睡的罪魁禍首,似乎,便是那杯咖啡。
‘似乎得謝謝你的那杯咖啡,還很清醒。’
‘sorry,是我的錯,這樣吧,你能出來嗎?’
幾分鐘後,車燈劃破了夜空,我站在入秋的夜色中,看着他瀟灑的向我走來,臉上帶着些許糾葛的情緒,我清楚的知道,那裡面,有期望,也有彷徨。說什麼呢?心裡一剎那轉過許多的念頭,拒絕已經太遲,也許從答應他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不能迴避。
“上車。”紳士的爲我打開車門,他說。
我靜的坐在車裡,看着夜色沉浮,一道道華光瓊影從眼前一晃而過,良久:“去哪?”
車子一路蜿蜒的盤旋在山間,他不說話,一意專心的開着車,我習慣了他的冷,甚至很多的時候,我或許比他更冷……
車子在半山腰的一個坪地停下,車頂輕輕的滑開,露出小小的四方天際,印着羣星閃爍,他把椅子放到最低,我心裡有些驚詫,卻只能裝做鎮定,因爲,我看到了,他的眼睛,始終迷離一般的望着頭頂的天空。
遇什麼事了嗎?我心頭不免猜想,這樣的孟皓,是我沒有見過的,有些失魂落魄的樣子。但我始終沒問,靜靜的看了一眼他以後,我決定保持這份寧靜和沉默。
“星星,很美。”我如是這樣輕鬆的讚歎。
“謝謝你。”
“也許我更應該謝謝你。”
感覺他的目光掃過我的臉,我猶自淺笑,其實身邊有一個人陪着,即使只是安靜,但也不會覺得孤單,寂寞。
“以前,我總習慣了一個人來這裡,心情不好的時候,一呆就是一夜。”他的聲音低低啞啞,帶着某種落寞的味道,“謝謝你,能陪我來。”
他的眼神裡透着一絲光,看着我的神情,滿是安慰。
“如果俊回來了,你或許就不會孤單了。”
“孤單?也許吧,可是就算他在,又怎樣?”長吁一口氣,他的言語裡充滿落寞的味道,忽而轉頭看向我,“Anne不應該也是一樣嗎?”
“恩?”我心裡咯噔的轉向他,“有嗎?”
他看着我,滿眼的深遂,忽而嘴角勾起一個漂亮的弧度,轉而望向天空。
“今天的星星很漂亮。”他說。
“或許你應該找一個適合你的女朋友。”我不理他,猶自發話,出口後,發現有些不妥,但說出去的話,即是潑出去的水,豈能收得回?暗自捫心,不顧他詫異的眼神,望向天空。直到,迷糊的睡着……
夢裡,我夢見了阿崎,他載着我,行駛在各個路口,我一路輕顫,卻掩不住滿心的驚慌喜悅;我夢見了漠嘯,一個飛馳,停在我眼前半尺之間,瀟灑的取下頭盔,俊逸的髮絲勾勒出一條冷俊的面孔;我夢見了蘇宇,他緊緊的抱着着,說:我愛你,如果你願意,我可以用我的一生來守護你。他的脣輕輕的落在我的額我的眉,我的臉,最後落在我的脣角,溼溼潤潤,那麼真實。我的淚水突然如斷了線的珠子,噗噗的住下墜。望着他的眸子,“蘇宇~”
晨暉落在我的臉上,一如當初灰樓一夜過後晨起的朝暮,眨了眨了惺忪的眼,才發現,還在車裡,身上,蓋着一牀薄薄的毯子,還壓上了Keith的外套,我四下一顧,卻見Keith正站在晨曦中,面朝太陽,一副凜然。
看了看時間,六點,還早。安靜的下了車,站在他身邊,余光中,他看了看我,也不說話,同我一樣,默默注視着太陽升起的地方,東邊染色的雲彩,炫爛而瑰麗。片刻時間,紅透的如嬰孩般的太陽便全然升了上來,漸漸的透出些強光。
“走吧,你需要回去準備一下。”他徑直朝車子走去。
經他的提醒,出差的意識不得不再次以強性的力度出現在我的大腦,“好的。”
車子迅速的駛向小區,下一的時候,他囑咐道:“你還記得幾點的飛機吧,公司那先不要管,我去取就好,東西都在我辦公室。你動作快些。”
“好的。”我飛快的點頭,轉身時刻,他的車子急馳而去,可是,我的心卻總也放不下來。
衝一般的收拾好行李,來不及吃飯和交待什麼,我便飛速的衝下了樓,出租車上,我迅速的撥通了Keith的電話,提醒他其實只要帶好他的那臺電腦就已經萬事OK。電話那頭,他不住的說好。問我在哪,我四顧張望,卻發現前面開始堵車。暗自叫了一聲糟糕,卻不禁被他聽見。一時情急差點說錯了方位,在司機的提點下,電話的那頭,他篤定的說:“好,你在那等着,我馬上到~”
他的話,突然有種力量,那一剎那,讓焦灼的我得以莫大的安慰。40分鐘,也許,還得來及。
果然,十分鐘後,道路開始疏通,再十分鐘,已然開始暢通,可是,久不見Keith的身影,我突然害怕,他會找錯方向,而忘卻了時間,因爲這次出差的會議,對我們來說,真的非常重要……
電話響起,鈴聲早已換成了《鈴兒響叮噹》的兒童歌曲,並不是我刻意去選擇什麼,只是有些事情,刻意的去挽留也未必好。所以當宇翔撥弄着手機鈴聲,並設定好後,我再也沒有想過去改變什麼,也許命運,早已經冥冥中註定,我和蘇宇,此生只能是陌路殊途。
“喂,Anne,我就在你後面,你讓司機停車靠邊,時間不多了。”
“好。”“師傅,麻煩靠邊停一下。”“好的。”
一切似乎很順利,Keith的車開的很快,到機場的時刻,僅差五分鐘就要撤離通行檢票口。一路的飛奔,Keith緊緊的拽着我的手,這個富家闊少,出門竟只帶了那個電腦包,我無奈的輕搖了搖頭,他不知所以的朝我一瞥,我無以回答,心裡卻瞭如明鏡,怎會不知道呢,他是爲了我,獨自開車直接去了公司。心裡有一股暖流,隨着他手裡傳來的溫度,悄悄的融入心尖,那一刻,我想,也許自己真的太過固執對他也太過自作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