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咬了咬嘴脣,她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既然老天讓她重新來活,一定不是爲了讓她得到同一個結局。
黛玉走到張大夫身邊,仰着滿是淚水的小臉道:“張大夫,你一定有辦法救我弟弟的對不對?”
她的心揪成一團,她在後悔,後悔爲何不在現代學醫,如果她學醫,弟弟是不是就會有救呢?她現在只想狠狠的捶自己幾拳。
張大夫惋惜的看着她,搖了搖頭,“盡人事,聽天命吧!”
黛玉不能相信,她一步步的後退着,身後有人扶住她的身子,“姑娘......”
黛玉陡然一震,撲向牀上昏迷不醒的林甫,淚如雨下,“弟弟,你一定不會有事的。”
匆匆趕來的林如海看到嬌妻愛女這副模樣,淚如珠子一般滾落下來。難道這是命嗎?命中註定他林如海今生沒有兒子緣?膝下注定荒蕪?他好不甘心!
賊老天爲何如此對他,他自問不是貪官污吏,也不曾做過傷天害理之事,難道是他上輩子造下的孽,今生報應在他的孩兒身上?
黛玉淚眼模糊的看着一旁哭作一團的父母,握着林甫滾燙的小手,心道:“一定還有辦法的,一定有辦法的。”
她拼命的回憶着在現代,人們是怎麼讓人退燒的法子,陡然想起老公以前提過一次,他有次發燒生病,還是婆婆用稀釋的酒精擦遍他的全身,才讓他退了燒。
酒精————哪裡有酒精?對,酒裡面便有,越烈的酒裡面酒精濃度越高,黛玉眼睛一亮,爬了起來,胡亂的擦了幾下臉,叫道:“快,快,快拿烈酒來。”
衆人面面相覷,賈敏從林如海的肩頭擡起頭看了一眼黛玉,哭道:“玉兒,你糊塗了,你弟弟燒成這樣,你喝酒也不能解決事情,反而傷了自己的身子,讓我們擔心。”
黛玉頓足,道:“不是我要喝,是給弟弟.....”
賈敏道:“那更是不能了,你弟弟都燒迷糊了,還喝酒,豈不是要了他的命。”
“哎,孃親你別打斷我的話啊!我要用酒給弟弟擦身子降熱。”黛玉急道。
賈敏頓住哭聲,疑惑的問道:“可以降熱?”林如海也疑惑的看向女兒,他從來未曾聽聞過。
張大夫更是在一旁跌足叫道:“胡鬧,胡鬧,這如何使得。病人燒得迷糊,哪裡容得你如此折騰?”
黛玉着急的看向林如海,“爹爹,與其坐等弟弟自己降熱,還不如想辦法,女兒敢保證此法一定可行。”
林如海看着女兒篤定的眼神,又看了看在一旁囔囔着胡鬧的張大夫,再看了看滿眼期待的妻子,點了點頭。
黛玉一喜,叫道:“趕緊拿烈酒過來。”
當下便有媳婦下去,片刻,便擡了幾壇烈酒上來,黛玉命人脫掉林甫的衣裳,用帕子浸着烈酒擦拭林甫的身體。
一股濃烈的酒香沖鼻而來,薰得黛玉頭暈眼花,紅了小臉,雙眼朦朧起來。
林如海扶着賈敏在一旁看着,見女兒受不得酒氣,便喚媳婦們上來擦拭。
黛玉又交待媳婦們,“用烈酒擦拭身體四肢後背和大動脈搏動處,輕輕反覆擦拭,直至皮膚微微發紅。哦,大動脈博動處就是這裡。”
衆人皆圍在牀邊,張大夫被擠在一邊,又惱火又好奇,只是這主意是主家小姐所提,林大人又同意了的,他在一旁跳腳也不管事,只得按捺下來,只等結果,不管怎樣還少不了他不是。
黛玉在一旁用帕子捂着鼻子,一面下令,“去準備一些溫開水,等小公子醒了餵給他吃,儘量多吃一些。”
賈敏緊緊的盯着林甫,生怕他醒來的時候她沒有看見。林如海則若有所思,他不知道四歲的女兒從哪裡學來的這些。
黛玉此時並不知道自己的爹爹心中已經產生了懷疑,她只是一心想要挽救弟弟。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人人都緊緊的盯着林甫,手擦酸了的媳婦們很快會有其他人頂上。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黛玉只覺得手心裡拽着的手絹被她揉成溼答答的鹹醃菜,便有一個丫鬟驚喜的叫道:“燒退了,燒退了。”
黛玉懸起的心慢慢掉了下來,一直緊繃的神經放鬆了下來。四歲的小孩身體再也撐不住,眼一翻便暈了過去。屋裡又亂作一團,黛玉被林如海抱到炕上,張大夫摸了脈,道是不防事,只是過度費神,心力交瘁而已,睡上一覺便好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黛玉醒來,猛的坐了起來,發現自己身上蓋着錦被,躺在炕上,掀開被子便要下地。她要看看弟弟怎麼樣了,發燒是不是還會反覆。
“姑娘。”玲瓏扶住她,“你怎麼起來了?大夫說你要多休息才行。”
黛玉抓住玲瓏的手問道:“甫兒呢?”
玲瓏答道:“小公子已經退了熱,剛吃了藥睡了下了。”
黛玉鬆了一口氣,但還是堅持過去看看,到了林甫牀前,看着他紅潤的小臉,黛玉脣角露出一絲微笑,她做到了,不是嗎?弟弟終於度過這一劫了吧?
賈敏進來的時候便看到黛玉穿着銀紅紗衫子站在林甫面前,連忙緊走幾步,來到黛玉面前,摸了摸她的衣衫,握住她的手,嗔怪道:“穿得這麼單薄,便是擔心甫兒也得着緊自己的身子。”又對玲瓏道:“你也不看着點,姑娘要過來,你就不知道勸着點?再者就不知道給姑娘添件衣裳,披件袍子?”
說着摟着黛玉便坐回炕上,將她塞在被子裡,又塞了一個手爐與她,隔着被子輕輕拍了拍她,笑道:“好孩子,知道你擔心甫兒,自有下人們看着,你先歇着,可別累壞了。萬一累出病來,那真真是生疼我了。”
黛玉含着笑點點頭,在賈敏的注視下閉上眼睛,感覺到孃親坐在身邊,屋子裡一股暖意圍繞,幸福慢慢將她纏繞。
這輩子上輩子她都值了,在這裡,她不用再寄人籬下,她有自己的親人疼愛她,她不再是孤單一個人,不需要再給自己豎起一道高高的籬牆,用尖銳的語言來掩飾自己的彷徨。
她有父母給她遮風擋雨,就算她再次住進榮國府,她的心態也不同以往,她也不用再小心翼翼,她縱容不像寶釵那樣八面玲瓏,也不會多愁善感,她便是葬花,也是在憐憫那些花朵質潔,而不是傷感自身。
燕泣殘紅,埋香?v飛,葬花詞將成絕響,一年三百六十五日,不用再風刀霜劍嚴相逼。或許到了那一天反而是春風化雨潤人心呢!榮國府裡多的是會瞧勢頭的人。
這便是有家人跟無家人,有家跟寄人籬下的區別。
或許有人會說她變得不是她,可是什麼纔是真正的她,什麼纔是她想要做的她?只要她幸福了,只要她的家人幸福了,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前世的一切沉澱在現代人的記憶裡,今生她只要活出她自己的精彩,是非任由他人評說。
老天讓她在現代走了一遭,她也不是一點長進都無,她不會再爲了那些小事生生將自己逼死。
這一世——寶玉——我們僅僅是表兄妹關係,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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