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笑着答應下來,對她來說,她如今的身份是小廝,再多見幾個人也無妨。一時,林甫吩咐車伕先去西南大街,車伕便調轉馬頭去了西南大街。
林甫興致勃勃的將兩人如何在騾馬集上認識,那位新認識叫李珺的大哥如何博學,如何告訴他相馬,馬有哪些品種,各有什麼特點與用途,以及什麼人更適應什麼馬......便是平日裡來往,李珺似乎都是無所不知的模樣,但凡他問了的,不說完全答出,也都能答出一二來。
黛玉暗想,“甫兒難得欣賞佩服一個同齡人,如今卻能如此心服口服,可見此人確實不凡。
西南大街,不愧稱之爲大街,黛玉一下車,便一眼看見這條修建得平整寬大的街道,可以容納五輛馬車同時前行,尚寬裕。
街道整齊乾淨,行人來往,四周店鋪林立,擺放着各種各樣的商品,街道兩側種植着兩排整齊的樹木,在陽光下青翠欲滴。
林甫引着黛玉進入一條僻靜的小巷子,到了巷尾的一扇新油了粉的紅漆小門前,扣了扣門環,不多時,一名小廝開門探出頭,見是林甫,笑道:“原來是林公子,我家公子吩咐了,只要是林公子來,無需通報,只管引了公子進去。”
林甫聞言笑了起來,賞了他一個荷包,那小廝將荷包納在袖子裡,輕輕一捏,應是一枚玉佩,暗忖道,像林公子這樣的人物給出的東西。自然不是什麼俗物,不由得又熱情了幾分。
一路將林甫三人引到外廳喝茶,黛玉見一路行來,這宅子裡頭的事物都像是新置辦的模樣,這大廳內,除去掛在牆上的幾副前朝字畫,以及擺放別緻的古董,其他的皆是用上好的木料做的新傢俱。
去了一杯茶功夫。才見一名男子匆匆而來,見了林甫笑道:“讓賢弟久等了。”
林甫笑道:“倒也不曾,正值我鑑賞大哥這幾幅字畫,倒不覺時間飛快。”兩人見過坐下,一時換去殘茶,兩人便談起字畫來。
若說李珺剛進來時,黛玉不好亂瞧。這會兩人坐下,黛玉偷偷瞧去,正好將那李珺瞧了個正,頓時如遭雷擊。
那如夜空中星子一般的明亮雙眸,挺直的鼻樑,線條柔和的雙脣,猶如刀刻雕琢一般的精緻臉龐。只要他一個輕輕微笑,便可融化整個世界,猶如美玉一般晶瑩剔透。
這副模樣不是她前世的老公又是誰?黛玉只覺得心“撲通撲通”的將要跳出口來,她沒想到“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他居然是弟弟的新認識的朋友,是老天厚待她,纔不忍讓她費盡心思去尋找?
黛玉使勁咬了一下嘴脣,一絲腥甜味在齒間蔓延,她死死的盯住李珺,目光灼熱得令正在跟林甫講話的李珺都察覺到了。
李珺奇怪的擡起頭。便瞧見林甫身後站着的一名漂亮的小廝死死的盯住他,目中流露出來的驚喜思念毫不掩飾。頓時摸不着頭腦,他自問並不認識這名小廝,爲何他卻是一副以前認識他並且很熟悉的模樣,而且那眼神讓他感覺很奇怪,像是在看一名久未見面的愛人一樣,想到被一個男人這樣看,李珺頓時打了個寒顫。
林甫也察覺到了。回頭一看,頓時一怔,使勁朝玲瓏瞪了一眼,然後朝黛玉擠眉弄眼了一下。
黛玉也不是呆子。剛纔只是一時失態,如今見屋內氣氛不對,反應過來,又見林甫跟她使眼色,哪裡還不明白的?
又見那李珺一副躲避不及的模樣,心內不由失望,剛纔咋一看,兩人確實一模一樣,但如今看來,兩人的氣質渾然不同,這李珺氣質高貴,而老公則是優雅,便是眼神也不同,老公的眼神裡一直都是自信張揚,自信自己的能力,而這李珺的眼裡含着憂鬱,雖也有他的自信,但更自信於自己的身份地位。
黛玉一時茫然了,兩人一模一樣的人,氣質性格截然不同,可見應該不是同一人纔是,但是她不甘心。要知道她與前世的模樣已經完全不同了,老公認不出來也是有的,而且在紅樓裡生活了十多年,或多或少會有些改變的,她覺得若是不問一下,萬一錯過了,那她豈不是要悔恨終生?
小不忍則亂大謀,黛玉收了那太過直接的目光,垂下眸子看着腳下。
林甫兩人又聊了一會,見已值午時,,李珺便提議去外面的“悅來酒樓”嚐嚐他們新出的菜品,林甫笑道:“李大哥不但是相馬大家,也是一位美食家。”
“哪裡,只是對馬方面略懂而已,至於美食,那也只是滿足口腹之慾罷了。”
林甫見李珺謙虛也不多說,一時,兩人便起身出了門。
到了“悅來酒樓”,進入雅間,黛玉兩人仍舊站在林甫身後,林甫哪裡忍心,便道:“你們二人去那邊坐着吃點東西,跟着主子出來,總不能讓你們餓着肚子。”又笑着讓李珺的小廝也一起過去。
李珺的小廝哪裡肯,他的主子可跟林甫不同,只是李珺見林甫如此,也笑着讓他去了。主子有命如何敢不從,那小廝只得心裡忐忑的去了。便是坐在桌上也全神關注着林甫這一桌,只要主人有令,他馬上就能站起來,過去伺候。
林甫早就知道會是這種狀況,故意如此說,一則可以讓黛玉休息,二則那小廝也不會盡心觀察黛玉,在李珺面前他可不敢擔保姐姐不露馬腳,剛纔在李珺家裡姐姐那奇怪的眼神,讓他現在想來都覺得頭皮發麻。
吃完飯,幾人便去了騾馬集,一時,到了騾馬集。迎面便是一座古樸厚重的大門,剛到門口,便聞得一股刺鼻的牲口糞便味傳來。再一進去,一陣噪雜迎面撲來,震耳欲聾,人聲牲口聲,不絕於耳。
黛玉緊跟在林甫身後,只覺得雙眼都看不過來。李珺熟練的帶着路。也不問前面的那些店鋪,七拐八拐後,到了一座院子,進去後,有人迎上來笑道:“李公子來了?又來看馬了?”
黛玉一看,卻是一個三十來歲的大胖子,一臉憨厚的笑容。讓人忍俊不禁。李珺笑道:“郭老闆,上次我在這裡相看的幾匹馬還在罷?”
那大胖子郭老闆道:“李公子看中的馬,我哪裡能賣呢?都給您留着呢!”
李珺笑了笑,給林甫介紹道:“郭老闆這裡的馬種類最全,很多別人弄不到的馬,他這裡都可以弄到。”
大胖子郭老闆在一旁接了話笑道:“李公子笑話了,小本生意。馬種若不齊全點,哪有人上門。”
李珺笑道:“我也不跟你扯這些,趕緊將你那最好的馬牽出來。我們看得滿意自然不會在價格上虧待郭老闆。”
“哎。”郭老闆眉花眼笑的答應一聲,親自牽馬去了。
黛玉內心暗暗着急,不知怎樣才能避開衆人,跟李珺單獨說話。
一時腦中紛亂,精神散亂,對其他事也提不興趣關注了。將來時那對騾馬集的好奇心都丟到九霄雲外去了。
正焦躁間,只聽李珺說:“家裡人找,賢弟先稍等片刻。我去去就來。”林甫笑着答應了。
黛玉頓覺精神一振,這卻是個好機會,但是弟弟這裡......黛玉遲疑的看向林甫,見林甫正認真的給她選馬,玲瓏也在一旁湊熱鬧,便趁林甫不注意,低聲飛快的跟玲瓏道:“玲瓏,我出去一下。很快回來,公子若問,你記得告訴他。”
見玲瓏點了頭,便悄悄的朝李珺去的方向追去。急行了一段路,卻沒有瞧見李珺,又因走得太快,沒有看路,集上小路太多太雜亂,她一時迷了方向,正忙亂間。
身後有人道:“你怎麼在這裡?”
黛玉聞言轉身一看,卻是賈寶玉,穿着紅色繡百蝶穿花箭袖袍,在這人聲馬嘶雜亂的騾馬集中,猶如一副可以讓人寧靜的畫卷,鶴立雞羣,想裝作不認識,也裝不得,只得道:“我跟甫兒出來買馬。”
賈寶玉四處看了看,疑惑道:“表弟呢?”
黛玉不答,她若現在答了,那豈不是要被送回去?她還要去找李珺呢!卻另問道:“你怎麼在這?”
賈寶玉淡淡道:“過來看看有什麼好馬。”說着也不管黛玉避開的話題,直接說道:“表弟呢?我送你過去,一個女孩家,在這等雜亂的地方,你就不怕出事?表弟也不管你?回頭我要跟姑父好好說一下。”
黛玉一聽,要跟林如海說,那怎麼行,連忙賠笑道:“是我自己走散了,我這就回去,你先忙你的去罷。”
賈寶玉斜了她一眼,這一眼熟悉得讓她心跳,她記得在現代老公不相信一個人的話時,便會用這種眼神看人,但她很快鎮定下來,對自己道:“可能是今日見到李珺,導致她看到什麼都覺得眼熟。”
“我送你回去,你一個人我不放心,萬一出事了,我怎麼跟老祖宗交代?”賈寶玉淡淡道。
黛玉咬牙,這是什麼孽緣,上次她看見李珺,剛想追上去,便被他攔住了;這次她又遇到李珺,正想單獨跟他說話,又被賈寶玉攔住了。
又想起那次若不是賈寶玉拉了她,她可是會被飛奔的馬匹撞了。還有上次遇刺也是賈寶玉救了她,一時將心內的不忿按了下來。笑着胡亂指了個方向道:“甫兒就在那裡,我這便過去,你不用跟來了。”
見賈寶玉不說話,只當他應了,便飛快的朝那個方向跑去。
黛玉一離開便將賈寶玉拋到腦後,滿心思都是怎樣問話李珺,找了一段路,終於在一個拐彎處看見李珺匆匆往前走,身後急急的跟着他的小廝。
正要開口喊人,手臂一緊,便被人拉到一邊,再一看,李珺已經消失在拐彎處,黛玉來不及看這裡的情形,便要追過去。
只是手臂依舊被拉住,回頭一看,只見賈寶玉滿臉怒火的看着她,頓時莫名其妙,“你拉着我做什麼?我剛纔看見甫兒了,正要過去呢?”她說謊的時候不敢看人,只是目光閃爍着往四處飄。
賈寶玉心內一動,這模樣倒像顰顰,面上冷笑道:“眼睛長來做什麼?往後走路的時候看看路,別又被什麼給撞了。”
黛玉見他說得莫名其妙,便定睛一看,頓時驚出一身冷汗,她這輩子是跟馬有仇?
只見一羣人吆喝着追着一匹奔跑的駿馬而去,看來應該是一匹未曾馴服的烈馬,掙脫繮繩跑將出來,剛巧那匹馬跑過她站的地方,她只一心關心着李珺,沒有注意到,若不是賈寶玉拉着她,豈不是得出事了。所謂躺着也中槍,就是形容她了,誰能想到在這樣的小路上,也有馬匹亂跑,算起來這是賈寶玉第三次救她了,不由得羞愧得低下頭。
說起來,也不是故意如此,只是心內一時放了東西,倒沒有注意到外物,才導致這個結果,但賈寶玉救了她三次,卻是不爭的事實。
想到這,黛玉抿着脣羞愧道:“我欠了你三條命,若日後有什麼想讓我做的,只要不危及我的家人,儘管開口。”
賈寶玉冷笑道:“我又能讓你做什麼?若不是……”若不是看在你是我的同鄉份上,我才懶得理你。這句話還沒出口,便見林甫跑了過來。
林甫見黛玉安然無恙頓時放下心來,這才瞧見賈寶玉,頓時明白,定然是賈寶玉瞧見了姐姐,正攔住她說話,一時心內感激,若不是賈寶玉攔住姐姐,他還不知道到哪裡去找姐姐呢!
便說道:“多謝表兄,剛纔我們走散了,正在尋呢!”
賈寶玉正要說話,李珺的小廝跑了過來說道:“林公子,我家公子有急事先走了,下次設了酒席親自給你賠罪。”
林甫笑道:“無妨,只等下次跟李大哥把酒論事了。”一時那小廝答應着去了。
林甫纔回過頭對賈寶玉道:“失禮了,表兄今日怎會來此?”
賈寶玉淡淡道:“來看馬。”又瞟了一眼黛玉,見她一臉心虛,便道:“既然找到了,也沒我的事了,我先走了。”
林甫笑道:“表兄不若到家中做客,我還沒給表兄敬酒道謝呢!”
“不必了,改天吧!我今兒還有事。”說完,賈寶玉正待離去,看了黛玉一眼,又添了一句,“只是帶了不該帶的人還是早些家去,免得又丟了。”
林甫頓時面紅耳赤,若是平日定要跟他翻臉,此時卻做聲不得,只得應了下來。
一時,賈寶玉去了。林甫瞧着黛玉嘆氣,“我已幫姐姐選好了馬,我們回去罷。”
“可是……”黛玉有些不甘心,她還沒來得及問李珺話呢!見林甫面帶苦色,不由慚愧,說來也是她的不厚道,一時情急,忘了弟弟也會着急的,便柔聲道:“那我們回去罷,今日原是我的不是。”
林甫聞言鬆了一口氣,若姐姐不肯回去,他必然也是拒絕不了的,如今姐姐如此深明大義,他高興還來不及又怎會責怪於她,只笑道:“是我不小心,讓姐姐走岔了。下次定然帶好姐姐。”
黛玉見林甫如此說,心內更加不安,回去後又自發的給林甫做了幾套衣裳,樂得林甫見牙不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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