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只見一羣媳婦丫鬟擁着一個麗人,從後房進來。如同上一世,只見她打扮得彩繡輝煌,恍若神妃仙子:頭上戴着金絲八寶攢珠髻,綰着朝陽五鳳掛珠釵;項上戴着赤金盤螭瓔珞圈;裙邊繫着豆綠宮絛,雙比目魚玫瑰佩;身上穿着縷金百蝶穿花大紅洋緞窄裉襖,外罩五彩刻絲石青銀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縐裙;一雙丹鳳三角眼,兩灣柳葉吊梢眉,身量苗條,體格風騷,粉面含春威不露,丹脣未啓笑先聞。
那王熙鳳進來便朝賈敏見了禮,笑道:“好姑媽,我竟來遲了,真真是該打。”說着將丫鬟茶盤裡面的茶捧來一盞遞到賈敏手中道:“姑媽好歹吃上一口,原諒我這一遭,下次可再不敢了,若是姑媽不原諒我,怕是老祖宗都不依了。”
見賈敏接了茶,又道:“姑媽喝了茶,也該將那見面禮厚厚的封上一封纔是。”賈母笑罵道:“就你眼皮子淺,什麼東西沒見過?我那裡有什麼好東西還不緊着你挑?”王熙鳳道:“那可是老祖宗疼我了,只是姑媽這裡又是不同,這該得的禮可不能少了我的去,不然我可是不依。”衆人頓時笑了起來。
王熙鳳又瞧黛玉兩人,便走近幾步攜了黛玉的手,仔細打量了一回,又攜了林甫的手打量了一回,口中只讚道:“往日裡,只聽老祖宗誇姑媽如何如何,我只當老祖宗心疼自家閨女難免誇大,沒成想今日見了姑媽,才知道竟是我小瞧了。再見姑媽這一雙兒女,只道天下竟有如此標緻的人物,莫怪老祖宗心心念唸的要將姑娘接過來。再瞧甫哥兒這一身氣派怕是跟寶玉都有得一比了。真真是猶如養在老祖宗身邊的嫡孫女嫡孫子了。”
賈母笑道:“只道你平日裡是個貧嘴的,沒成想也是個會說話的。你林妹妹跟林表弟料是沒得說的。”
一語未了,只聽外面一陣腳步聲響,便聽得有丫鬟道:“寶玉來了。”
黛玉頓時一震,將目光悄悄的轉向門的方向。心道:“卻不知這寶玉變成如何模樣?”
只見簾子打起,一個少年公子走了進來,玉冠束髮,身穿鑲玄色邊寶藍底滾銀圓領錦袍,束着同色腰帶,掛着荷包玉佩,蹬着青緞粉底小朝靴。生得“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鬢若刀裁,眉如墨畫,面如桃瓣,目若秋波。”雖怒時而若笑,即?視而有情。項上金螭瓔珞,又有一根五色絲絛,繫着一塊美玉。
除卻一副相貌同前世相若,這寶玉身上哪裡還有半分前世的影子?前世還有人會說道他像個女孩兒,這世來看,卻是怎麼也不會認錯雌雄,一股英氣流轉眉間,渾身氣息疏離,似乎連骨子裡都透着冷漠,更離奇的是在他身上黛玉感覺到莫名熟悉和親切的氣息。
黛玉心中不知是失落失望,還有心底那一絲捉摸不住的感覺,果然不同了麼?連初次見面的衣裳頭冠都不同了,相同的面容裡面卻住着另外一個人,說不出是什麼感受。
那賈寶玉先給賈敏見了禮,又與黛玉林甫見禮。見禮畢,黛玉微微擡眸,只是那寶玉目若閃電一般掃視過來,黛玉心中頓時一驚,爲何他的眼神讓她有一種熟悉感?
那寶玉彷彿與她心有靈犀一般,笑道:“這個妹妹我似曾見過。”
賈母笑道:“胡說,你何曾見過她?”
寶玉笑道:“雖然未曾見過她,然看着面善,心裡倒像是舊相識,恍若遠別重逢一般。”
賈敏笑道:“好,好,若如此更能相和睦了。”
賈敏暗暗蹙起眉頭,端起茶輕輕抿了一口,思索道:“未來時,賴二家的跟她說寶玉如何如何,今日見了再聽得這一席話只讓覺得這個寶侄怎的如此輕浮?”
黛玉卻也暗暗惱怒,你便是取代了寶玉,得了他的軀體,也學不了他的爲人,何苦學他說話來捉弄她?
林甫更是直接出口道:“表兄說笑了,若是每見到一個表妹表姐都說似曾見過,那表兄見過的人還真多。”
黛玉頓時掩脣失笑,甫兒可是說到點子上了。
“甫兒,不得無禮。”賈敏見賈寶玉面顯尷尬之色,連忙喝住他,又對賈寶玉道:“寶侄不要見怪,甫兒他跟你鬧着玩呢!”
賈寶玉目光閃了閃笑道:“理會得,是我唐突了。”
賈母見孫兒尷尬,連忙扯開話題,問林甫黛玉唸了何書?黛玉只答:“只上過一年學,認得幾個字。”
賈敏聞言奇怪的看了黛玉一眼,倒是林甫挺起胸膛道:“我如今已是童生,正待今年考取秀才。”
賈母笑道:“好孩子,便該如此。”又指着寶玉道:“你表兄如今也是個秀才了,你有功課不懂的,便去問你表兄,他敢不答你,看我打他。”
林甫揚着下巴,得意的看着賈寶玉,寶玉不搭理他,只在人瞧不見的地方將那鄙視的眼神將他射了個通透。
頓時林甫氣衝腦門,勉強扯出一個笑意對賈母道:“剛巧我有個難題想請教一下表兄。”
黛玉奇怪的看了林甫一眼,只當是他進了賈府後遇到的,也沒在意。賈母笑道:“寶玉給你表弟看一下,實在不知的,便去問你林姑父去。”
賈寶玉恭敬的應了下來,帶了林甫下去去了書房。
黛玉見林甫鬥氣昂揚的背影微微一笑,有個同齡人激勵也是好的。
這廂賈母跟賈敏家常完,見王熙鳳正跟王夫人說着什麼,便道:“你們兩個在那嘀嘀咕咕說什麼呢?說來聽聽,給大家逗個樂子。”
王熙鳳笑道:“老祖宗可別冤枉了我,卻是太太問放月錢的事呢!”
賈母笑道:“那是你們的正事。”又問,“可給你姑媽家安排住的地方?”
王熙鳳道:“倒是我先料着了,知道姑媽這幾日便到,便將東南角那所梨香院收拾了出來,一所十來間,前廳後舍都齊全着呢!另外又有一門通街,方便林姑父和林表弟出入。”
黛玉微微一愣,這梨香院上一世卻是薛家一家住的,直到後來貴妃省親那回才搬走的。
賈敏在一旁聽了連忙攔住道:“鳳丫頭無需如此,你林姑父跟甫哥兒回京城宅子去住,那邊早就收拾好了,行禮也送過去了。”又對賈母道:“我便帶了玉兒跟母親討個地方住,服侍母親一場,也算儘儘我的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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