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晚,飯畢,林如海去了書房處理公務,林甫鬥志昂揚的去了小書房用功,誓要超過賈寶玉,賈敏則拉了黛玉說話。
“今日來人孃親也跟你說了,便是你外祖母家的過來送節禮的,順便帶了你外祖母的話,想接你過去住些日子。說起來,我也有好些年頭沒有見過你外祖母了。”
賈敏說着滾下淚來,黛玉微微一怔,這話卻是有些沒頭沒腦的,前世她是沒了孃親爹爹又無心內務,外祖母念及她無人依傍才接了她去。這一世她有父有母,還有親弟弟,怎生好端端的要接她去住?
見賈敏傷心,黛玉便暫將這段按下,輕聲安撫賈敏,“如果孃親想見外祖母,那還不容易,等這年一過,開了春,我們便坐船去京都看望外祖母就是了。”
賈敏淚眼朦朧的看向她,疑惑道:“玉兒怎知要坐船?”
黛玉一頓,隨即笑道:“孃親小時候跟我說過呀!我可還記得,孃親你卻記不得了。”她能說她上一世就是坐船去的嗎?
賈敏這才拭淚笑了起來,“看我這記性。”又想了想,方道:“明年怕是不行,一則是不得閒,二則你爹爹後年要回京敘職,我們也好跟隨着進京,我稍後便讓人告訴賴媽媽,好讓母親安心。”
黛玉聞言,暗道:“我只當這一世進賈府也會提前,沒成想卻因着別的事,剛好卡在上一世進京的那一年,也就是後年,可見冥冥中自有天意。”
黛玉便問出心中疑惑,“爲何外祖母會想起將女兒接到府裡小住?”
賈敏笑道:“這裡面卻是有一個緣故,你方纔在廳裡也聽到了賴媽媽說的寶二爺,他便是你的表兄賈寶玉。因着老太太心疼寶玉,對他百依百順,這次中了秀才,更是不得了,便是天上的星星都想摘下來給他了。這次寶玉說家中不甚熱鬧,兄弟姐妹們太少,老太太便起意要將衆位親眷家的孩子們接過去住,也算是熱鬧一下。”
黛玉微蹙眉頭,暗暗思索,“這話卻也像寶玉說的話,那前頭賴媽媽說的寶二爺怎麼又會如此陌生?真真是奇了怪了。”
賈敏卻是誤會了,只道黛玉不想去,便安慰道:“玉兒且放心,我們到時也只去住上幾日,給老太太儘儘孝。我過了年,便差人將我們京城的房子收拾好,到時只管住就是了。”
黛玉一聽,賈敏這安排好,就算她捨不得大觀園裡那些姐妹,時常去走動看望就是,又不是像上一世那樣沒個家,非要寄人籬下,就像薛家,有自己的屋子不住,非要住進賈府,這樣的事她纔不屑做。
回了屋,沐浴更衣畢,並沒有像往常那樣或看書或做針線,只躺在牀上發呆,正翻動着過往的記憶,心中五味紛雜。只聽得窗外一個嘶啞的聲音狂叫:“救命啊!有鼠吃鳥了;救命啊!有鼠吃鳥了。”
黛玉大汗,連忙爬起來,隨手披了件披風,走到窗前往外看。
果然見豆豆在掛在廊子上的緋胸鸚鵡籠子裡面四處亂竄,嚇得緋胸鸚鵡撲扇着翅膀在那狂叫,豆豆一面跑一面發出得意的叫聲。
黛玉撫額,這隻緋胸鸚鵡是她三歲的時候央爹爹送給她做生日禮物的,平日裡都讓它在架子上頑,只可以牙牙學語幾聲,後來她經常餵給空間水,就更加靈智了,說話行事倒有了幾分人的靈氣,只是太過膽小。
偏豆豆是個頑皮的,自它來了以後,這鸚鵡都沒一日好過的,經常去嚇唬它,每次都嚇得到處亂飛,不得已只得用個籠子將它裝起來。
每次嚇過後,都要萎靡幾天,待精神好了起來,這豆豆又來了,想想這鸚鵡也真可憐的。
豆豆不但嚇唬它,還給它取了一個名字:膽小鬼。還堅決讓所有的人都叫鸚鵡膽小鬼,當然這話由她傳達,所以這隻鸚鵡的名字就定了下來。
黛玉的思緒不過電閃石火間,膽小鬼卻在籠子裡撲扇得羽毛亂飛,越發叫得淒厲了。
黛玉忍不住皺起眉頭,正待說話,七巧趕了過來,一身俏麗的翠衣,柔和的面容,軟和的語氣,再加上美食攻擊,豆豆很快敗下陣來,跳到七巧的肩上,得意洋洋的衝膽小鬼叫了幾聲。
待一人一鼠離開後,膽小鬼還哆哆嗦嗦的縮在籠子的一角,喃喃道:“嚇死鳥了,嚇死鳥了。”
黛玉便令將籠子摘下來,另掛在隔壁耳房月洞窗內的鉤上,又過去將膽小鬼安撫了一番,末了又叫過豆豆教訓一番,先頭沒看見便算了,現在被她瞧見了,再有這樣的一回,它這幾天的點心便扣了。此話正中豆豆命脈,淚眼汪汪的豆豆點點頭,對隔壁的膽小鬼呲牙咧嘴一番才委委屈屈的去了林甫處。
次日,賈敏便在花廳忙碌,打點了一封厚厚的年禮,囑託賴二家的,着家人護送去,又交付賴二家的一封信,信中問候並給老太太拜年並問及府中一干人等,又細細的將黛玉明年不能去賈府的事情解釋了一番,並附上年禮單子一份。
又賞了賈府等人荷包金銀錁等物,送了他們出門。
當下又有田莊莊頭呈了賬目上來,正着人回話,黛玉披着大紅呢子斗篷緩緩而來。
進了屋解了斗篷,裡面穿着猩紅地繡蘭花草鑲邊品藍出風毛對襟褙子,下面繫了一條月白色繡蘭花馬面裙,頂上的秀髮織成一個辮子攢在頭頂上,只用一根水潤通透的羊脂玉釵固定住,兩髻角的髮絲自然垂落下來,耳上帶着鑲嵌藍寶石耳墜。
賈敏拉了黛玉在搭了白毛狐皮褥子的椅子上坐下,往她手裡塞了一個手爐,又喊人上茶,將炭盆撥亮些,才嗔怪道:“這麼冷的天,也不知道叫丫鬟們備個手爐帶上。”
黛玉笑道:“路又不遠,到孃親這裡便暖和了,哪裡要帶什麼手爐。”說話間到底還是捧着手爐。
正說着,早有人在對面罷上屏風,很快便有人進來,在屏風那頭磕頭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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