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擇婿究竟怎麼樣了,寶玉還暫時顧不得了。剛命人將一干醉鬼扶進廂房,便聽小廝來說,宮裡來人了。來人是悄悄來的,看來是皇帝是有什麼事了。
他在皇帝手裡當差的事,除了黛玉,便是賈母也不知道。這種事情,在古代來說,是一種很榮耀的事。若是讓人知道了,少不了一番麻煩。之所以連賈母都不告訴,是因爲賈母着實有些愛虛榮,他怕賈母不小心暴露出來,那他就不要過清淨日子了。或者說他現在還想過一段清淨日子,以後的事以後再說。所以還是不告訴其他人爲好,王夫人更不用說了。
並且他私底下給皇帝辦事,做一些暗地的事,也算是皇帝的心腹了。看在他的面子上,在宮裡的賈元春即使無寵,只要她不犯傻,便會一直呆在賢妃這個位置上安然無恙。因着他的請求,皇帝早告誡過元春,不准她插手賈府事宜。所以即使王夫人有時候入宮參見,抱怨一二,元春也只能言語上安撫,再加以賞賜來給王夫人作面子,其他的卻無可奈何了。寶玉覺得這樣就好。
見了來人,那公公極爲恭敬,傳了皇帝的話,說讓他即刻入宮。寶玉叫人好生伺候來人,自己回去沐浴更衣,總不能一身酒氣的跑去見皇帝吧!出了門,順便瞟了一眼天空,一望無雲的天空卻在天邊飄着一朵烏雲,寶玉暗暗嘀咕,莫不是今晚要下雨?寶玉回到院子的時候,黛玉還沒回來,只能匆匆跟留守在院子裡面的紫鵑交待幾句,便帶着豆豆去了皇宮,妹婿的事再急也急不過皇帝的事,先過了今晚這一關再說吧!只要成功,他以後的前程便穩當了。
皇宮寶玉不是第一次來了,但是每次來視覺的衝突還是免不了的。隨着傳話的公公悄悄去了御書房,進了御書房。只見包括林如海楊大人這些大臣都在,寶玉將在外面的悠然淡定收了起來,換上一副誠惶誠恐的面孔。袍角一捺,跪在地上,“微臣見過皇上。”
“免禮,起來吧!”皇帝畢竟是皇帝,不管今晚會發生什麼,到現在都還鎮定自如,穩如泰山。這一份氣度可不是隨意一個人可以擁有的。但是如果你敢看皇帝的眼睛的話,便可以看見他眼底深處有一團火在燃燒。
皇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壓了壓心底的熱火。多少年沒有這種興奮的感覺了。猶如他第一次登基時,但是比那時緊張忐忑又多了幾分穩操勝券的優越感。
“皇上......”兵部尚書站了出來,“賈舉人出現在這裡似乎不妥吧!雖然林大人是賈舉人的岳父,但並不意味着賈舉人憑此就可以出入御書房吧!若是如此。誰人都可以攜親屬覲見,當這皇宮大內是虛設的不成?”
林如海本來見寶玉進來,也愣了一下,然後馬上就是欣喜。皇上已經將那事大致跟他們說了,能在此時進入御書房的人,都是對皇帝忠心耿耿,忠誠絕對的心腹之人。若是寶玉能參與進來,便能分一杯羹,對寶玉的前途極爲有好處。女婿有前途。女兒的日子也能過得更好,林如海如何不高興。
只是兵部尚書這樣說就不對了,沒有皇帝的召見,誰敢胡亂帶人進來?但是皇上不說話,林如海也不會跳出去跟人爭個輸贏。不但損了自己的風度,也會給皇上留下不好的印象。再說既然是皇上召見的,自然輪不到他出頭。
果然皇上微微皺了皺眉頭,“賈寶玉是朕着人傳來的,這些微末的小事就先別計較了。今晚的事可佈置妥當?”
衆臣各自上前稟告了自己負責的一塊的準備情況,皇上點點頭,對賈寶玉說,“你今晚就跟在我身邊吧!”
他對那次寶玉救了自己一事印象深刻,不知爲何,他有種感覺,今晚這種時刻,將寶玉帶在身邊,是正確的。他的這種感覺,在他被冊封爲太子的時候便有過,那時也是靠着他這種直覺,避過了諸王的陷阱,被太上皇選爲太子。只要有寶玉在身邊,似乎今晚便是有什麼突發事件,都不怕。不得不說,這位皇帝的直覺敏銳得可怕。當然侍衛暗衛也是少不了的。
將時間回溯到寶玉出發前,黛玉與探春在那件房間裡呆到隔壁裡面的人全部散了爲止。黛玉本有意探問探春的心思,但想着此地不宜談及這個話題,纔將心思隱了,與探春回了秋爽齋。
正在吃大閘蟹的衆人見黛玉探春歸來,不由笑道:“快捉住她們,別讓她們跑了。剛眼神一茬便被姑嫂二人溜了,這回子不灌上幾杯那是不成的。”
黛玉探春相視一笑,接過杯子,痛快的飲了三杯。
“痛快。”楊宛如擠開了還要來灌酒的人,撒歡道:“且讓我服侍賈二奶奶和賈三姑娘吃點子螃蟹腿子肉,總不能讓做主人的可憐得吃不上一口吧!”蔡哲玉也應和着手裡端了一隻大閘蟹要遞給探春,見楊宛如親自用蟹八件揭了螃蟹給黛玉吃,連忙也命人拿來另外一套蟹八件,親自動手剝了大閘蟹,送給探春。
探春有點受寵若驚,連忙謝了。
正熱鬧間,忽聽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打破了這份圓滿的氣氛,“蔡小姐是工部尚書的嫡小姐,哪裡能做這等低三下四的事,這伺候人吃東西的事,不是丫鬟做的麼?賈家連個伺候主子吃東西的丫鬟都找不出來了麼?還要將一個大員的嫡小姐拿來作丫鬟使喚,這就是你們賈府的待客之道?”
屋裡熱鬧的氣氛頓時一靜,衆人的目光皆看向那發話之人。只見那小姐,十四五模樣,穿着大紅縷金撒褙子,繫了一條肉粉色暗雲錦長裙,挽着百合髻,戴着點翠五瓣梅鑲寶石步搖,柳眉星目,顧盼生輝,雙頰帶粉,口似櫻桃,猶如那六月的粉荷亭亭玉立。正是那一等忠勇伯嫡次女江涵玉。此時她目帶不屑,面有傲氣。
黛玉對她的好印象頓時降到零點,雖然這位江姑娘沒有提及她,只是針對探春。但是今日這話若是傳出去,以後哪家小姐還敢到賈府來做客?甚至連賈家的姑娘都不好出門了,敢把朝廷大員的嫡小姐作丫鬟使喚,而使喚的人還是個庶女,豈不是說賈家教女無方,狂傲無邊?你得有多大的架子,多大的膽子。纔敢這樣使喚朝廷大員的嫡女啊!這江姑娘跟賈家究竟有何仇怨。出口便這麼狠辣?
黛玉正要開口。便聽探春淡淡道:“江姑娘說笑了,大家都看着的。這裡可沒有人敢使喚朝廷大員的嫡小姐,便是我面前這大閘蟹,也是我的侍書親自掰的。怎麼到了江姑娘嘴裡。我的侍書倒成了朝廷大員的嫡小姐?這我可擔當不起使朝廷大員嫡小姐的名聲,江姑娘且將侍書的朝廷大員的爹孃名字說出來,我不但馬上就燒了她的賣身契,還跪下來給她賠罪。”周圍跟賈府關係好的姑娘們也應和着,沒有人亂使喚人呢!
探春暗暗慶幸,多虧她多了個心眼,攔住了蔡哲玉,還是讓自己的丫鬟侍書動的手,不然今天還真不好說。這江涵玉真真可惡。她只道往日至少有幾分情分,沒想到在這江涵玉眼裡卻什麼都不是,還這樣詆譭她,不知道她究竟跟她結了什麼仇?她自問自跟她結交以來,一直真心相待。不敢辜負,怎麼會到了這個地步。果然這高門小姐都是不可理喻的麼?
侍書也在一旁附和,“江姑娘,奴婢的爹孃是賈家的家生子。何來做朝廷大員的爹爹,江姑娘且指出來,我給姑娘磕頭謝了。”
“你......”江涵玉瞪大眼睛,她就知道賈探春不是好人,明明剛纔姜表妹告訴她,賈探春讓蔡哲玉給她掰螃蟹了,這會子又不承認了。還故意歪曲她的話,簡直太可惡了。果然表姐說的沒錯,這賈探春心機太深沉了,跟她嫂子一個樣,都是害人精。
這江涵玉爲何以前跟探春要好,現在又突然改變態度覺得探春不是好人了呢!這事說起來,也不過是前幾日的事。說起來,還是蔣氏的事惹的禍。江涵玉的表姐嫁到文大學士家做嫡長媳,蔣氏被禁足,她代表婆家去看望。蔣氏跟她哭訴自己的委屈,蔣氏未出閣前,姑嫂之間的關係還挺好的,這位文姜氏見蔣氏如此憔悴,心裡有些不平。
到江家做客時,聽江涵玉屢次提起探春,再想到蔣氏如今過的日子,如何忍得。便忍不住在江涵玉面前說了好些詆譭賈府的事,將黛玉編排得沒一句好話,便是探春也遭了殃,落了不少不是。
這江涵玉被一家子寵着,天真爛漫,從小又跟表姐要好,被表姐這樣那樣的上眼藥,對比起剛交的好朋友,當然更相信自己的表姐,便信以爲真。覺得探春根本就不是真心跟她好的,不過是爲了她家的權勢。當真對不起她的一片真心,她所交付的友誼。今日一來便負氣的處處跟探春作對,前面還擠兌得探春親自給她摘了三串葡萄。這姑娘也是彆扭之人,覺得探春是壞人,便看不得別人對探春好。被人挑撥了幾句,便忍不住跳出來說話了。不過她心裡倒也不是真的要拿探春怎樣,只是想討些嘴上便宜,讓心裡舒服些。她覺得自己在這裡爲了交了壞朋友而難過,而那位壞朋友卻淡定無事,不當一回事,她定要要那位壞朋友也難過才能扯平。完全的小女孩心理,卻沒有想到她說這些話的後果,也是江家對她寵愛太過,讓她不知人情世故,只憑自己的喜好做事。
探春的心都涼了,本來江涵玉用打賭的方式在一羣人面前逼她去親自摘葡萄,就讓她已經很失望了。她那時也只當江涵玉不想跟她做朋友了,故意刁難,她想着既然你不想做朋友了,那便罷了。豈料她居然得寸進尺,說出這樣的話,探春的眼神徹底冷了。
江涵玉看着探春逐漸變冷的眼神,不由有些慌了,她突然不想看見探春這樣的眼神。她想起以前探春神采飛揚,親熱包容的眼神,頓時覺得鼻頭一酸。沒有多想,江涵玉便拉過身邊的一位穿水綠裙子的姑娘,“是她說的。”說着又轉頭對那位小姐道:“姜表妹,你說,你剛纔是不是看到蔡姑娘給賈姑娘掰螃蟹吃了。”她本來不想再說下去的,但是她又拉不下這個面子,她覺得她要證明自己是正確的,探春就不能那樣看她了。這位姜表妹其實只是江家的一房遠房親戚,投奔而來,寄人籬下。這次聚會,姜表妹求了江涵玉好幾天才讓她答應帶她一起來。她本身也被那位表姐囑咐過,不要讓江涵玉再跟賈探春和好。她剛纔看見蔡哲玉要給探春掰螃蟹,便悄悄告訴了江涵玉。但是沒想到江涵玉這麼傻,居然當衆就說出來了,而且還把她也拉進來了,姜姜姑娘額頭的冷汗都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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