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答應着去了王夫人屋裡,王夫人穿着葛色常服正坐在炕上,面上有些憔悴,暗色的服飾加上面色不好,幾日不見王夫人像是陡然老了幾歲似的;見了他們進來,拉了寶玉坐下,“剛回來不去好好歇着,來我這裡做什麼,顧着自己的身子纔是。”又轉身對黛玉溫和的說了幾句話,便讓他們回去了。
兩人摸不着頭腦,面面相覷,王夫人這樣好說話,黛玉也不是故意去頂撞惹火她的人,兩人忙應了是。王夫人讓人送了兩人出去。不多時,彩霞端着一個碟子,笑着走了進來,“太太,二爺去莊子裡面住了幾日,都不忘捎幾樣新鮮的瓜果給太太嚐嚐鮮。太太,現在二爺出息,你可有享不完的福了。”
王夫人笑着點點頭,從碟子裡面捻起一塊果子,放在嘴裡,卻是什麼話都沒有接。
卻說黛玉寶玉二人回到院子裡,不由道,“太太今日好生奇怪,我們去了莊子五日。回來她居然沒訓我,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寶玉笑道:“這不是好事麼?難得太太這樣好說話。”見黛玉還在一腦門子官司,道:“太太這樣的態度,怕是家裡發生了什麼事,叫檀雲來問問不就知道了?”
黛玉點點頭,命人去將檀雲叫來。過不幾時,見檀雲由人領了進來,向兩人行了禮,卻是由黛玉開口問道:“這幾日,府內外可有什麼要緊的事?”檀雲低頭想了想,搖搖頭道:“卻是除了王家的事情傳得滿京城都是,也沒有其他什麼要緊的事了。”黛玉點點頭。又問了幾句,才命她退下。
王月如的事,已經過了差不多六天,王家與保寧侯兩家也結了親家,此事算是告一個段落了。那王夫人究竟爲什麼會突然變得這麼好說話,後面是不是在醞釀什麼新的不好的注意?被王夫人鬧習慣了,她正常了反而不習慣,怪了。
寶玉見黛玉蹙着眉頭暗自思索。也明白她想什麼,輕輕的拍了拍她的手道:“別想那麼多。水來土掩 兵來將擋。太太有什麼注意,後面總會知道的。不是還有我嗎?有我在,誰也別想打你的主意。你現在最需要想的是趕緊給我生一個胖小子。”說着伸手在黛玉的小腹處撫摸着。
黛玉聞言,粉面頓時盛開了一片桃暈,啪的打掉寶玉作怪的手。輕啐了他一口,扭身回了房間。寶玉見黛玉嬌羞的背影。偷偷樂了一下,也轉身去了書房;耽擱這幾日,案頭也積累了不少事務了,該去處理了。
次日,黛玉去了賈母房裡請安,見史湘雲與史夫人皆在坐,忙笑着見禮。史夫人是見過黛玉的。本身也慣會見風使舵,見了黛玉,連忙拉過她的手,仔細打量了一番,纔對賈母笑道:“怪道說你們家風水好,養的女兒個個嬌。連這媳婦也越發水靈了。寶玉也是我看着長大的,那人才真是一等一的。”又輕輕拍了拍黛玉的手,說,“再看這孩子這相貌這體態,果真是男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連我見了都眼紅,恨不能這一對就是我的兒子媳婦呢!”
“你說笑了,寶玉頑劣,哪裡當得史夫人這句讚的。”雖然心裡對這個兒媳不滿意,但是自己的兒子被誇讚,心裡還是慰貼的,王夫人忙接過話說了一句。
史家畢竟是自己的孃家,雖然史夫人對史湘雲這些年有些虧待。但是婚事上卻沒有苛待了史湘雲,所以今日賈母見了史夫人,面上總算好看起來。
見王夫人接了話,也不惱。招了黛玉坐在她的身邊,與史湘雲一人坐一邊,笑道:“我這幾個孫女,可都是我的心頭肉。玉兒如今能長伴在我的身邊,雲兒如今也有了歸宿,我也算是放心了。若是探丫頭她們也得了好歸宿,那我也是圓滿了。”說到底,賈母還是希望子孫富泰安康的。
史湘雲的親事前些時候定了下來,便開始呆在史府繡嫁妝。今日便是賈母想着史湘雲出嫁了,以後再不能這樣隨意接過來輕鬆了,才使人接過來住上一日。只是沒想到史夫人一起過來了,賈母也正好想跟她說一下史湘雲嫁妝的事情。免不了要讓上幾分,纔有了今日這樣和緩的氣氛;不然平日裡,以史夫人以前那樣待史湘雲,哪裡還想理會她。
且不說對史夫人是一番怎樣的說辭,送走史夫人,賈母又對王夫人道:“雲丫頭如今都有了婆家,你有時間也幫那三個丫頭相看一下,畢竟你也是她們的長輩不是。”
王夫人心裡不情願,“探丫頭自然有我給她張羅,但是迎丫頭還有父母兄長在呢!便是惜丫頭,也是有父親兄長的。哪裡輪得到我這個當嬸嬸的來給她們做主呢!這說出去,怕是大伯他們面上也不好看。有那不知道的,還當我這當弟媳的管到他們房裡去了,媳婦我也不好做啊!”
王夫人這一番話入情入理,便是賈母一向看不慣王夫人,也挑不出不是。“唉。”賈母嘆了口氣,她如何不知。只是無論是迎丫頭還是惜丫頭,上頭可以做主的人都是些不靠譜的主,她如何放得下心。這兩個孫女也是自小養在她的身邊的,便是沒有如寶玉黛玉那般疼愛,也是有幾分情意在的。她又如何捨得將這兩個如花似玉的姑娘交給那兩家子人去糟蹋,特別是老大那個混賬,她還怕他將迎春拿出去換了錢,賣了呢!自己的兒子自己清楚。兒媳不願意接這個事,她其實也早就知道;上次那麼一提,王夫人便是默拒;這次更是說這了一堆理來;她固然是王夫人的婆婆,一個孝字大過天,但是就算是勉強王夫人接下這個事,她心裡不情願,辦起事來肯定也不會上心,又哪能給兩個丫頭找到好婆家。終歸還是得自己上上眼,才能放心啊!罷了,自己這把老骨頭就再操勞幾日,再看看敏兒那邊有沒有好的。
王夫人見賈母不再多說,心裡鬆了一口氣。這種事情能不接手就不要接手,找的好還好,不好的賈母還不得恨死她,這種不討好的事情,她心裡可有數的。至於探春,王夫人心裡冷笑,看她造化吧!
且不說賈母如何糾結,卻說賈迎春的親生父親賈赦。這一日,好些日子在書房裡跟丫鬟鬼混的賈赦晃晃悠悠的提了一個鳥籠子出去溜達了。
賈赦一搖三晃的到了一座人來人往的酒樓前,進了門,樓下已經人滿爲患。見賈赦進來,忙得腳打頭的店小二趕緊迎上來一位,點頭哈腰的將賈赦迎了進去。雖然這位賈老爺官職不咋的,但是人家就是大方,對酒樓來說可是一位大主顧,由不得小二這樣客套。賈赦要了一間雅間,店小二上了一壺好茶。賈赦慢悠悠的品着茶,今日他卻是應約而來,將鳥籠子隨意的放在桌子上,賈赦隨手逗了籠裡的彩羽小鳥一會,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幾滴混濁的眼淚被眨了出來。想着又有人要求他辦事,怕是又可以撈上一筆,賈赦的睡意也少了幾分。
“賈老爺,你可是很多天沒有來小的這酒樓裡了,今兒想吃點什麼?”酒樓裡的掌櫃匆匆的推門進來,滿臉堆笑,語氣熟絡,可見賈赦是經常出入這裡的。
“干連福海蔘,花菇鴨掌,五彩牛柳,五香仔鴿,羅漢大蝦......就先來這十道菜吧! 若是不夠再點,再給我來一壺上好的君山銀針。要快。”賈赦一口氣不歇的報了十道,道道皆是這座酒樓的招牌菜,可見也是個吃慣了的。吩咐完後,賈赦又叮囑了一句:“今日不記賬,有人付賬。”
“是,是,還不下去去廚房裡招呼着,其他的人先別管,先讓他們趕緊將賈大人的菜趕緊準備好送上來。”掌櫃連忙應下,吩咐了身旁的小二,一面親自上了茶,他每見一位貴人就要這樣吩咐一番,至於誰排在最前頭,他心裡可有數的。這年頭誰不好面子!誰不喜歡別人將自己放在頭一份?他這樣一說,顧客心裡也舒坦。
果然賈赦滿意的點點頭,端起茶抿了一口,反正花的不是自己的銀子,自然撿好的點。
賈赦正享受着掌櫃的恭維,門口進來一人,那人一來便笑着跟賈赦稱晚輩,卻是賈雨村。
“宗伯,侄兒來晚了。”這賈雨村自被林如海薦到賈府來後,先在賈政手裡謀了職位,後又與賈赦交好;賈政太過迂腐,好些事情尤爲不足;賈赦卻是來者不拒,極爲稱他的心意。雖以伯侄相稱,相交卻如兄弟一般。賈雨村如今在賈赦心中有不少地位,很多事情都是賈雨村出面拉攏,介紹到賈赦手裡,賈赦收了銀子辦事。
今日他請賈赦前來卻是又要爲一人拉線,收了錢便要辦事,他少不了要爲那人說幾句好話。只是那人還未來,兩人暫且品茶聊些風花雪月之事。
少時,推門聲響起,進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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