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寶玉,黛玉纔想起忘了一件事,上次買的話本看完了,本來這次想讓寶玉再去書坊裡挑幾本的,結果卻忘記說了,罷了,下次吧!她也不是很急,只將那詞藻華麗的再看一遍罷。
又過了幾日,這日,簾外雨潺潺,一眼望去,望不穿的雨簾,濺落在地上,只留下溼淋淋的一片,多餘的雨水順着地溝流了出去。
無竹居內,黛玉歪在外屋炕上看書,幾個丫鬟坐在一邊做針線,只聽得一陣簾子聲響起,簾子被掀起,七巧走了進來,似乎剛出去過,髮髻上帶着水珠,衣裳上也留着幾道溼痕。
黛玉笑道:“你這是去哪裡了?這麼大的雨。”
七巧笑道:“能有什麼呢!剛纔小丫頭們在玩水,我去叫她們,倒叫那羣蹄子潑了一身水。”
“該,誰你平日裡對她們那麼縱容的呢?現在看吧!都不怕你了,大冷天的還敢往你身上潑水。”黛玉道,春鵲也笑道:“七巧姐姐趕緊去換身衣裳吧!彆着涼了。”
黛玉才道:“她哪裡怕冷,身上溼了都不知道去換了,還巴巴的往我這裡跑,怎麼的?還怕我沒人伺候不成?回頭凍病了,又該有人來跟我哭了。”
七巧頓時紅了臉,跺着腳,羞:“姑娘,誰又跟你哭了?”
“哎,七巧姐姐以爲是誰跟我哭了?”黛玉滿臉笑意的瞧着她,“我這不是在說你生病了。難受得跟我哭嗎?你又想到哪裡去了?”
“姑娘......”七巧羞得咬了脣,掀了簾子出去了。
黛玉在她的身後笑得伏在炕上起不了身,紫鵑笑道:“姑娘你也是,老喜歡打趣我們。你把七巧姐姐說得羞出去了,怕她這個時候來找你回事的呢!”
“可不是,這下可不好了,七巧怕是不好意思來見我了。好丫頭們,幫你們姑娘一把。將你們七巧姐姐請過來吧!”
春鵲,夏鶯,紫鵑都站了起來,黛玉笑道:“這可好了,都是這麼勤快的,日後我可不用愁養了一堆懶丫頭了。”
紫鵑笑道:“兩位姐姐,讓我去吧!我正坐着腿麻呢!走走也好。”
春鵲。夏鶯對視了一眼,笑着坐了下來,一時紫鵑去了。
不多時,七巧跟着紫鵑進來了,後面還跟着玲瓏,黛玉瞧着玲瓏頭髮剛剛擦乾的模樣,便問。“剛還說不見了玲瓏,原來你是洗澡去了?只是這大上午的洗什麼澡?”
七巧嘆道:“她剛是被我拉去洗澡了。”見大家都疑惑着望着她,解釋道:“她也是個頑皮的,剛剛就跟一羣小丫頭在那裡玩水,我被潑了水,也是她帶的頭呢!不然那些小丫頭們哪敢。她自己倒好,整個人跌在水裡,成了落湯雞,若不是這樣,她還不肯走呢!”
衆人皆笑。黛玉笑着對玲瓏道:“這麼大人了,還這麼頑皮,你相公就不知道管着你點?還得麻煩你七巧姐姐來管你?”
玲瓏去年九月便成了親,只是她便是成了親,性子也是不改,乃是那樣天真活潑愛玩。可見她的丈夫對她是極好的。
到如今爲止,黛玉對七巧玲瓏所嫁之人還是滿意的,老實能幹對她們兩個都好。
玲瓏吐了吐舌頭。在春鵲等人身邊坐了,紫鵑也回去坐了,倒是七巧站在一邊笑道:“我卻是不坐了,我這裡還有事回姑娘呢!”
黛玉朝她瞅了瞅。從炕上起身,道:“跟我到裡屋來說吧!”又對其他人道:“你們先在這裡玩吧!”又對玲瓏道:“你可不許再出去了,這麼大人了,還玩水,仔細生病了,還累得你七巧姐姐操心。”
玲瓏吐了吐舌頭點頭答應下來。
到了裡屋,黛玉坐在椅子上問道:“什麼要緊的事,非要單獨說給我聽?”
七巧道:“剛我拉玲瓏回去,看見秋靈渾身是水的從外面進來,今天下這麼大的雨,並沒有要外出的差事,連守門的婆子都躲在屋裡,我想着姑娘囑咐我要看着她,便過來跟姑娘說一聲。”
黛玉蹙了蹙眉頭,“有沒有看見她從哪個方向來的?”
“這倒沒看見,我看見她時,她剛進院子,還東張西望,生怕人看見。我也是站在一個角落裡,她纔沒發現,她見沒有人瞧見她好像鬆了一口氣,飛快的跑回了自己的屋裡去了。”
“這丫頭大雨天的出去做什麼了?還一副做賊的模樣。”黛玉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才道:“繼續盯着她吧!也別問她什麼,且看着罷,總會知道她想做什麼的。”
七巧答應了下來,黛玉笑道:“不過一個小丫頭,能翻起多大的風浪,你何必自己親自去看着,派個小丫頭盯着就是了。”
七巧想了想,笑了起來,“我原是這樣想的,但是想着上次便沒有做好,讓姑娘生氣了。這次還是自己來做放心些,姑娘就當我將功贖罪吧!”
“哎,你這不是打我的臉?那天也是我不對,不該當作夏鶯的面給你臉色看,我也是希望你能謹記那次的教訓,在我們府裡一些小事,自有太太可以收拾。若是日後我嫁人了,那就得靠你們了。若你們還是這樣將小事不當回事,少不得栽跟頭,我丟臉不要緊,畢竟那是虛的,我是怕到時你們受到傷害,而我又來不及救你們,那豈不是愧疚死我?還不如現在我對你說話嚴重些,你記下來,以後做事謹慎些,就不會出錯了。我今日跟你說開,你也別心裡有芥蒂,你和玲瓏跟了我這麼多年,我自不希望你們出事的。”
一席話說得七巧紅了眼圈,哽咽着道:“姑娘,是我的錯,不該太心軟,如今看來果然輕忽不得,那秋靈如今便不對勁了,我還不如夏鶯妹妹想得清透呢!她只想着做好自己的分內事,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不分事大事小,只分職責份內,這點我還不如她。”
“你也不要妄自菲薄,你自有你的長處。說來我也有錯,若不是我一直縱容你,沒有點出你太過心軟的毛病,總想着不是什麼大事,才導致你如今做了管事媽媽,還是這樣處事。”
“姑娘......”
主僕一席話說開,解開心結,芥蒂也消失了,七巧也恢復常態,不再如上次那事後做什麼事都小心翼翼的態度。
這一日,黛玉剛練完字,將筆擱下,林甫進來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對黛玉抱怨道:“不知道表哥這幾天發什麼神經,我這幾天出去老能碰見他。”
“這有什麼奇怪的,那路還不是人走的。”黛玉也坐了下來,讓丫鬟上了茶。
林甫皺着眉頭道:“這話雖沒錯,但我總覺得奇怪,我到哪裡,他都好巧不巧的出現。”
黛玉眼神微微閃了一下,問道:“那除了這個,還有什麼奇怪的?”
“那倒沒有了。”林甫想了想道,喝了一口茶,笑道:“我這幾日倒是跟着李大哥見識了不少好東西。趕明兒我給姐姐也淘回個好東西來。說起來,過幾日便是姐姐的生日了,姐姐想要什麼生日禮物,儘管說來。”
黛玉睨了他一眼,嗔道:“跟表哥見面倒覺得奇怪,跟你那李大哥見面倒是如此歡快,敢情自家親戚還不如一個外人不成?”又說起生日禮物,“我如今也不知道要什麼好了,你自己看着辦吧!覺得什麼新奇好玩的,給我弄一個就是了。只一點,太貴重的我可不要,你那點子月錢還不夠你花的。你還去問孃親要錢,怕是爹爹知道了又要罰你。”
林甫聽到前面的,還有些不以爲然,到了後面便苦了臉,喪氣道:“得想個法子掙錢了,不然手頭總是不夠的。”
黛玉冷笑道:“你如今也是養成了大手大腳的毛病了?孃親一個月偷偷塞給你的錢還少了?你別以爲我不知道。看你那李大哥也不是什麼好人,盡帶你去那些花錢的地方。若是正當的,我也不多話,偏偏都是些玩物,你可不要學成那樣,若有一日,你真成那樣的人了,你這弟弟我也不敢認了。”
林甫有些煩惱的道:“好姐姐,你是知道我的,我做事都是有分寸的,哪裡到那個地步了。只是跟着去見識罷了。只是老是看不買,倒有些說不過去,便出手了一兩次,也不是什麼要緊的,都是些稀奇玩意,再說我都是撿你和孃親喜歡的東西買的。如今你們得了東西歡喜,倒來罵我。”說着轉了頭,賭起氣來。
黛玉見了好笑,難得見這小子這副模樣,可見是真的有些惱了,便放柔了語氣道:“好啦!我知道你知道分寸,只是怕你一時受了激,沒個輕重而已。多提醒你幾次又不是什麼壞事,哪裡就這樣煩惱了?我還能管得了你幾日?”
林甫大驚,“姐姐你要去哪裡?”
黛玉啐了他一口,也搭話,誰知道這小子真不知道還是沒想到又或者故意裝作不知道。
半響,林甫才嘆道:“可是我捨不得姐姐呢!”看來他也是想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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