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我纔剛剛睡下,就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我夢見子硯和心彤開開心心的成了親,他們恩恩愛愛,舉案齊眉,我拼命的伸出手去,想抓住子硯的手,只是他卻離我越來越遠。
接着,我又看到心彤突然變了一個妖人,張着血盆大口,手拿一把長劍,從子硯的心口剌進去,得意的獰笑。
我大叫一聲,驚醒過來,發現身上的內衣全被冷汗溼透了,驚異的想,怎麼會做一個這麼恐怖的夢,以前,我的夢都是很混亂,會出現很多不同時間不同空間裡的人,但是這次的夢,很真實,真實到我忍不住害怕起來。
我打開窗戶,望着望子硯的寢室,那裡只點着一盞昏暗的小燈,門口幾名精幹的青衣衛在守護着,想必他此時,應該正睡得香甜吧,我嘆了一口氣,無論如何也睡不着,看到外面夜涼如水,於是信步走到了王府的花園裡。
花園裡一處亭臺裡,正靜靜的立着一個人影,我走近一看,居然是墨韻,不禁問道:“墨韻,是你,這麼晚了,你怎麼在這裡?”
墨韻自嘲的笑了一下:“我剛纔被一個惡夢驚醒,再也不睡不着,就來這裡走走。”
“惡夢?”我問道:“你做了惡夢,夢到了什麼,會讓你連覺也睡不成的。”
墨韻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然後不解的說道:“我們白族的人心地清明,我也很少做夢,可是剛纔卻做了一個很可怕的夢,我夢到子硯被很多妖人追殺,我拼了命的保護他,殺得血肉橫飛,後來,你出現了,你被一個妖人刺了好幾劍,我心中一慌,就驚醒了。”
“墨韻,你是夢到子硯和我出了危險,你才驚醒的。”
他點了點頭:“不知道是不是夢由心生,你們兩個是我最在意的人,也許是過於緊張了,纔會做這樣的夢,沒什麼大不了的,你不要往心裡去。”
我低着頭思忖着他的話,爲什麼在同一天夜裡,我們都做了惡夢,雖然夢的內容不盡相同,但都是心中在意的人出了事。這其中有什麼關聯嗎。
突然感覺背上一暖,墨韻解下了自己的披風披在我的肩上,柔聲說道:“竹君,冬夜天寒,你不必爲我擔心,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
忍不住擡起頭怔怔的看着他,他的肌膚在月光下細膩的就象白瓷一樣,長髮在夜風中輕輕飄飛,雙眼純淨清澈,流轉之間有着讓人淪陷的異能,我突然感到惶惑不已,我本不值得他付出真心,可是他卻一直爲我們默默付出,默默犧牲着。象他這樣的人間嬌子,應該有一段美麗的愛情,有一個傾心愛他的戀人才對。
有一種叫做內疚的東西一層層浮上心頭,裹着那件還帶着他的體溫的披風,看到解下了披風的他更顯得身形俊逸,長身玉立,氣質如仙,我輕輕一嘆道:“墨韻,其實我是不值得你關心的人。”
墨韻把手指輕輕的放在我嘴脣上,不讓我繼續說下去,然後淡淡笑道:“竹君,放下你的心結,不要感覺對我有什麼愧疚,這是我選擇的道路,我會守護着你和四弟。”
我們互相望着,突然感覺心意相通,瞭解和欣賞在彼此的心中涌動,他的愛如此坦蕩,沒有半點私心,而我的感情與他相比,竟是望塵莫及。
但是我卻沒有料到,那一夜,子硯也同樣做了惡夢,夢中,他看到我與墨韻相知相許,我拋棄了與他的承諾,轉投他人的懷抱,更恐怖的是,他夢到自己成了魔王,殺戮成性,人間因爲他變成地獄,他在夢中驚醒,心跳不已,最怕發生的事情卻出現在夢中,只怕是不祥之兆,於是他匆匆的披上衣服前來找我,只是我的屋裡卻沒有人,他來到花園,卻正巧看到墨韻體貼的幫我披上披風。
他在花園的陰影處站着,心中感到異常煩亂,他明知道我與墨韻沒有私情,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妒忌之情,站了良久,看到我們輕聲交談,低低淺笑,他發現自己的心竟然向這個冬夜一樣寒冷。他的手伸向了腰間,那裡,是他配劍的地方,只是摸了一個空,然後苦笑着自嘲道:“子硯子硯,難道你真的想殺掉自己的兄弟嗎?”
再過幾日就要過年了。
我興沖沖的來到軍營,與元帥商議兵士們放假過節的事情,沒想到元帥的軍帳空無一人,來到練兵場,將士們已經大多數都在放假了,只有幾支小隊還在苦新武功,練兵場的一角卻正巧看到疾風在與如霜比劍,元帥含笑站在一旁觀看,只看如霜的身影幻美如蝴蝶,而疾風的劍氣,又凌厲的如同細雨,二人恍若一黑一白兩隻蝴蝶在飛舞,我快步走到元帥身邊,笑着望着那兩人說道:“元帥,今日好興致啊。”
元帥看到我以後,眼中的笑意更濃,他親切的說道:“竹君,剛巧今天疾風得了空來軍營,沒想到你也偷懶跑回來了。”疾風劍氣一收,笑道:“竹君,你也來了,咱們許久不打,今日也來比試一番。”我瞧着疾風躍躍欲試的表情,奇怪的問道:“疾風,你以前不是這樣愛拼好鬥的,今日怎麼和如霜沒有打夠,還要找我來試劍。”疾風聞聽後,眉頭一皺:“唉,我就說嘛,什麼事瞞不過你的眼睛,我只是與如霜比一場劍,沒有什麼稀奇的事。”
“哦?”我圍着疾風轉了一圈:“沒有什麼稀奇的事嗎,那你今日爲什麼沒有隨子硯入宮議事呢?”
疾風面露不鬱之色:“誰說我沒去,去是去了,子硯與大王爭吵,大王氣得叫子硯以後不得帶劍入宮。”
我奇道:“子硯與大王爭吵,這怎麼可能。”
疾風輕輕一哼:“這有什麼奇怪,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最近子硯的脾氣變得很怪,動不動就大發雷霆,手下的侍衛已經有十幾人受了責罰。”
元帥沉吟道:“子硯性情大變,竹君,你可知是爲了何事。”
我有點納悶的說道:我一點也沒有發覺啊。
疾風冷笑道:“在你面前,當然裝得乖了,你是沒有看到他發脾氣的樣子,就象。。。”他說着說着,突然停住,似是不忍再說下去。
“象什麼?”我問道。
“象一匹失去了控制的惡狼。”
“狼。”我心中一驚。
如霜施施然的走過來,輕輕的擦着額頭的汗水,對我說道:“竹君,子硯長大了,再也不是需要你庇護的小孩子了,他有了自己的思想,自己的主意,你無法再象以前一樣影響他了。”
我喃喃的說道:“子硯長大了,但是無論他長到什麼年紀,他也沒有離開過我的心,如今,我卻覺得跟他的心隔得好遠好遠。”
元帥安慰的拍了拍我的肩,關懷的說道:“竹君,不要太過憂心了,也許子硯只是政事繁忙,感到太過疲勞了吧。”
我心事重重的回了王府,正巧看到靜兒拎着一隻小水壺在花園裡澆水,她仍然是穿着青色的衣裙,瘦弱的腰身不盈一握,她看到我以後,露出一個怯怯的笑容,恭恭敬敬的說道“竹君仙子。”
我擺擺手:“別叫我竹君仙子,就象心彤一樣,叫我姐姐好了。”
“可是,”她卻不敢:“我是妖精,怎麼敢稱呼仙人爲姐姐呢。”
我看到她的手上,仍然拴着那根細細的鐵鏈,忍不住憐惜的問道:“靜兒,怎麼二殿下還沒有給你解開鐵鏈嗎。”
靜兒輕柔的一笑,眼波中卻盡是開心喜悅之情,說道:“我喜歡二殿下這樣拴着我,我是隻屬於他一個人的。”
我看到她眼中奇異的神色,沒有人被鐵鏈拴着還這麼欣喜,難道是她對墨韻產生了情意了嗎,我於是試探的問道:“二殿下對你可好嗎?”
她嬌羞的低下頭:“二殿下是人間之龍,我從來不敢多看他一眼,他雖然對我總是冷言冷語的,但是晚上已經叫我去屋內取暖了。”我聽後若有所思的一笑。
心彤神神秘秘的把我拖到一邊,悄悄的說道:“姐姐別和那個妖精說話,前幾天我跟靜兒說了兩句,就被二殿下說了幾句,他叫靜兒不能跟任何人說話。”
“哦?”我沉思的看着那個楚楚動人的靜兒,墨韻何時,竟變得這麼霸道了。
我和心彤躲在一處假山之後,過了一陣子,果然看到墨韻走過來說道:“水不能澆的太多,象這株茉莉,三天澆一次就可以了,澆多了,她們倒消受不了。”靜兒垂着頭低聲答應着,似是不敢擡頭看他,但是眼角的餘光卻掃視着墨韻的身影。
心彤咬着我的耳朵說道:“我瞧這個靜兒,一定是愛上墨韻了。”
墨韻有意無意的朝我們藏身的地方掃了一眼,我想一定是心彤沉不住氣的跟我說話,被他聽到了,於是我從假山後轉過來,微笑道:“二殿下好有雅興,連這花園子裡花兒打理的這麼好。”
墨韻看了我一眼,也微笑的說道:“你和四弟都很緊張這些花兒,我反正閒來無事,就叫靜兒幫忙來打理一下。”
我笑着吟道:“靜兒靜兒,真是個可人兒。”
靜兒羞得滿臉通紅,心彤在我的背後探出半個腦袋,捂着嘴吃吃的笑着。
墨韻看着我,似是無奈的搖搖頭。
我們四人在花園裡一陣說笑,卻沒留神子硯已經下了朝,他臉色陰沉的看了我們一眼,什麼話也沒說,就朝自己的屋內走去,我正想叫他,卻看到他的腰間果然空空如也,沒有帶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