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姐妹在車裡講體己話,酈王在車外跟謝輕衣結梗。
任酈王說的天花亂墜,謝輕衣只是一聲不吭,他如冠玉,俊俏挺拔,拿一雙天真無邪的清澈鳳目看人時,還真有些讓人招架不住。
酈王優雅的用手指輕順着衣襟上的滾邊黑狐毛,淡淡地問他:“聽到了嗎?如今你和她的身份早清楚了,雖說你要保護她是對的,可她到底是個姑娘家,你該離她遠點的時候,還是要遠點的,畢竟不比從前了,不能落人口實,你須得自覺點。”
謝輕衣用眼角的餘光去瞥姬十二——你泄露了緋城的真實身份?
姬十二不動聲色的擺了擺頭。
酈王至今什麼都不知道,也無人告訴他實情——不管是龍氏父子還是他的父皇,他們彷彿都只關心雲緋城是否是龍豔光的女兒,卻並不關心她的父親是誰,也無人提及。
而他們爲了保護雲緋城,一直也未對外界公佈雲緋城的身份,更刻意地隱瞞着酈王——主要是想看酈王自己知道真相後,是如何的驚訝!要如何的處理蘇王妃派人追殺過雲緋城的事。
既然酈王一無所知,爲何還拿自己當女婿教訓?這……謝輕衣就有點琢磨不透了。
“你是不是在心裡埋怨我管的寬,可我這是爲了你好。”他沉默寡言,酈王還以他沒聽進去,還打算再重複一遍:“我再給你說道說道,人前呢……人後呢……”
“……”謝輕衣頓時頭大如鬥!十幾年和雲緋城都是這麼過來的,也沒有人說他的不是啊!就這麼不分白天黑夜的數落他——還不是老丈人呢!
他正要逃命,耳朵裡卻聽見幾道尖銳的破空之聲,“有刺客!”,他凜然一喝,精神霎時前所未有的振作,無比感謝刺客的到來。
“……”酈王。
冬月底,陶麗春返家——她成功的完成滄海宮的使命,且還提前了,滄海宮對她的嘉獎和對陶家莊的饋贈豐厚的令人咋舌!算得上是榮歸故里。
陶莊主興奮驕傲之餘,卻覺得不對頭——去時兩個女兒,回來時卻不見大閨女。
陶麗春掏出一封信,默默遞給爹孃:“姐姐叫我轉交。”
陶莊主和夫人狐疑地接過信,面面相覷,不明白大閨女玩什麼花樣。待拆開之後,夫妻兩人頓時冷汗涔涔,雙股戰戰!
“她她她……她吃了熊心豹子膽了!?”陶莊主怒而拍桌,眼若銅鈴。
陶夫人也戰戰兢兢的扶桌而起,面青脣白的問小女兒:“你姐姐她……她真的就這麼一走了之了?爲了個素不相識的男人?”
“哪裡是爲了什麼男人?”陶莊主怒斥夫人:“你眼睛莫不是瞎了!沒看到她在軒轅王府鑄下大錯,擔心東窗事發,所以才畏罪潛逃嗎?”
陶麗春咬脣,小臉煞白,雙眸含淚,泫然欲泣:“女兒也不明白,姐姐走的匆忙而倉促,只慌慌張張的寫下了這封信,囑咐女兒務必要交給爹孃,其他的也未多說什麼……不過……不過,姐姐的氣色很好,看樣子很高興,眉飛色舞的,還叫爹孃不用擔心,不久之後她便會得償所願,爹孃也會跟着揚眉吐氣,出人頭地。”
“揚眉吐氣出人頭地?就憑她!”
陶莊主氣的冷笑,咬牙切齒地道:“她有幾斤幾兩,我這個做老子的未必不知道?打小就好高騖遠,愛癡心妄想,這種不切實際的話,也只有她說的出口!”
“這孩子……咋這麼糊塗啊!”陶夫人伏在桌子上,放聲痛哭。
陶麗娘暈暈乎乎,不知自己身在何方,只知道馬車顛簸,山路崎嶇,她的一身骨頭都要被顛散了。
“水,水……”她又冷又餓,嘴脣都乾枯的要裂開了,嗓子也疼的厲害,只能發出嘶啞的聲音。
有一雙粗糙的手扶她起來,那手在她臉上摸了摸,手上的老繭和糙皮劃得她細嫩的面頰絲絲作痛,叫她心驚肉跳,唯恐對方劃破了自己如花似玉的臉蛋兒。
“你別摸!”她用盡全身的力氣,憤而推開對方的手:“我的臉豈是你這個老貨摸得的?”
“喲!力氣還不小呢?”扶住她的婆子對她露出一口大黃牙,笑的恁是猥瑣與不懷好意,語氣粗俗至極:“你又是有多尊貴啊,還摸不得,真拿自己當金枝玉葉的公主呢!我還就摸了你又怎樣?”
說着,那婆子兇狠地把手伸到她身前,用力的掐了一把,覺得不夠狠,居然還攫住惡狠狠的扭了幾扭。
“啊——”陶麗娘何曾被如此對待過,頓時發出一道淒厲的慘叫,當真是餘音嫋嫋,過後還不停的吸氣,想緩解胸口尖銳的疼痛。
“陶姑娘,我老婆子摸得摸不得?”那婆子衝她笑得志得意滿,趾氣高揚,一口大黃牙在馬車內閃着令人噁心的光芒,她嘴裡的大蒜味和各種臭氣薰的陶麗娘險些嘔出來。
突然,馬車一停,外面傳來一個女子冷冷的嗓音:“劉婆子,姑娘問她醒了沒有?”
“醒了醒了。”馬車內那婆子趕緊放下陶麗娘,撩開灰色的夾棉簾子,探出頭去:“姑娘要問她話嗎?”
“誰要問她話,她是個什麼東西?”車外的女子一臉鄙夷與輕視,嗓音尖刻:“你轉告她,老老實實呆着,到了目的地,自然有她的好處,如若不然,轉手便把她賣給下等的私窠子,看她又能如何?不過是任千人騎萬人睡的賤蹄子,真當自己是大小姐,張狂什麼?”
那婆子立刻踢了陶麗娘一腳,喝道:“聽見沒有,再不聽話,別怪我老婆子無情,還有更狠的招治你!”
陶麗娘捂着仍然疼痛的胸口,一直伏在馬車內靜靜地聽着,想辯認出外面那女子的聲音,卻沒有印象,捱了婆子一腳後,她痛的縮了縮身子,卻再也沒有力氣反抗。
她也不知道好端端的,事情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原本姬睿太子大婚之後,姬十二和顧還卿突然毫無先兆的宣佈春兒和那另外七個姑娘可以歸家了,她們的任務已完成,會得到滄海宮的豐厚謝儀。
她如遭雷亟,恍恍惚惚的不敢相信,此行一趟,她原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情,滿是壯志雄心的想在姬十二面前表現一番。
不說擄獲姬十二的心,至少要他注意到自己,畢竟,她模仿王妃模仿的那麼成功,王爺沒理由不注意到她。
誰知,比上次更叫她失望,她連姬十二的面都沒見着幾次,更不用說和他搭上話。
好在有寧王世子妃肯助她一臂之力,且有寧王世子妃的兄長替她出謀劃策,當事情正在朝好的一面發展時,姬十二和顧還卿忽然來了這麼一出!
這豈不是叫她前功盡棄?
她哪裡肯啊,於是絞盡腦汗的找理由,看能不能留下來,奈何壓根不管用,姬十二和顧還卿仍然命滄海宮的人將她們護送回鄉。
她再不情願也沒轍了,還以爲此生都沒有機會再接近姬十二了,也過不上顧還卿那種前呼後擁,尊貴豪奢的富貴生活了。她傷心的吃不下睡不着,一路鬱鬱寡歡的哭喪着臉,都有些不想活了。
沒料到行至通洲地界,她和妹妹下轎的時候,有人把一張紙條塞到她手裡。
是寧王世子妃的密函。
慕明月在信中寫道:“我和我兄長已想出法子讓你留在軒轅王府,並得到姬十二,你跟着我安排的人走,一切皆由我來安排,你不用操辦點心。不過你得保密,即使最親近的人也不能透露,待事成之後,你風光大嫁,亦可給你的家人一個天大的驚喜。”
她欣喜若狂,對慕明月的話深信不疑。
按慕明月信上的指示,她對妹妹連哄帶騙,要妹妹配合着自己瞞過滄海宮人的,以去親戚家小住爲由,離開滄海宮的保護,跟着一個錦衣男人走了。
她一心以爲自己會重返京都,或是見到慕明月,不料,到那男子打昏了她……
醒來,便是在一輛飛馳的馬車上,馬車既寒酸又簡陋,裡面墊的棉墊子又破又舊,還發出一股難聞的怪味兒,路不好走,她不時撞在馬車壁上,渾身青一塊紫一塊的,到處都痛的讓她鑽心。
說不驚恐是假的,何況還有兩個凶神惡煞的婆子在馬車裡守着她,一見她醒來,便是陰惻惻的嘿嘿怪笑,笑得她毛骨悚然,心裡發寒!
她尚未開口,那兩個婆子便在她身上一頓亂摸亂搓,連她的下身也不放過,惹得她尖叫連連,魂都快嚇沒了。
這幾天,這兩個婆子輪番折磨她,對她非打即罵,手段又下流,比男人都不如,弄得她心驚肉跳,倍受煎熬。
陶麗娘不知馬車會將她載往何方,但她不想這麼死的不明不白的,尤其方纔車外那姑娘的話,更讓她心驚膽寒,唯恐自己落到那樣的下場。
趁着這個機會,她拼命往馬車門口爬去,嘶聲狂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要見寧王世子妃!啊——啊——!”
她發出慘絕人寰的尖厲慘叫——那婆子暴睜雙眼,手拿着一擀麪杖粗的赤紅木棍,直接狠抽她身體最脆弱的部位,疼得她眼淚狂涌而出,身子痛苦的蜷縮成一團,不停的抽搐。
“陛下,率土之濱莫非王土,”
五更早朝,金鑾殿上,龐太尉等一干大臣力勸慶隆帝,讓他發兵去禹國——並非是去幫龍氏父子,而是爲了尕燚山和尕龖山那兩座寶山。
龐太尉等人認爲,禹國乃大越的附屬國,想當然,那禹國的兩座寶山也理所當然要歸大越所有,沒道理讓外人搶奪。
慶隆帝也是沒有想到,原本只是想利用一下龍氏父子,卻沒料到禹國還是塊風水寶地,除了尕燚山和尕龖山,說不得別的山也有寶貝,他還真有點心動了——財寶誰不愛?又有哪個嫌多?
下朝之後,他又召了幾個心腹大臣相商,尚未開始,戴明海附耳低聲:“陛下,寧王世子妃沒了。”
剛沒,原本這事是不用特特地報知慶隆帝的,然而寧王世子妃沒的十分突然,說沒就沒,且還是被姬昊的小妾弄沒的,死狀慘不忍睹,令人不敢直視!戴明海覺得有必要讓陛下儘早知道。
“……沒了?慕雲舒……”慶隆帝也是十分的愕然,陡然想起了慕雲舒。
戴明海低下頭:“已去向慕大人報信了。”
“哦。”太讓人意外了,慶隆帝還有些不敢相信。
慕明月走的太突然了,非但慶隆帝有些沒有緩過神來,京城百姓也沒有緩過神來,奈何這是事實,由不得人不信。
據說是寧王世子的小妾妒忌世子妃的絕世美貌,起了歪心邪念,趁着世子妃在小佛堂替世子爺誦經祈佛時,一把火燒了小佛堂,世子妃被燒的面目全非,整個人成了焦炭一般,哪還看得見往日如花的容顏。
多少人惋惜紅顏薄命,替世子妃不值,就連世子爺都哭成了淚人兒一般,不時哀悼這位紅顏早逝的世子妃。
待顧還卿得到這消息後,已是寒冬臘月,狂風怒號之際,彼時他們一路過關斬將,借道北蒼這個同盟國,以商賈的身份,已不緊不慢的行至與禹國相毗鄰的燁國。
很小的一個國家,冷雖冷,卻很美,風土人情別有一番趣味。
由於初來乍到,他們並不急着前行,而是不顯山不露水的找了一家客棧稍做休整。
聽聞慕明月的死訊,顧還卿不禁揚了揚眉,似笑非笑:“她死了?燒的烏漆麻黑,焦炭一般,連本來的面貌都無法分辯,還是被姬昊的小妾燒死的?”
“這隻怕是我本年度聽過最好笑的笑話!”她垂眼輕嗤。
姬十二墨眸微轉,扶着她走回榻邊:“你不信?”
“當然不信。”顧還卿藉着他的大手慢慢坐回榻上,拿了一顆桔子慢慢的剝起來。
“你怎麼看?”她反問姬十二。
姬十二抿了抿漂亮的脣,笑而不語,坐在她身邊,取了她手裡剝了一半的桔子,垂下烏黑長睫,眉眼溫柔地剝了起來。
“幹嘛不說話?”
他將一瓣剝好的桔子送到她脣邊:“陶麗娘失蹤了,據說被男人拐跑了。”
“這麼巧啊。”顧還卿張嘴吃起桔子,覺得這酸酸甜甜的滋味真舒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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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嬌精們,慕明月死了,你們怎麼看?
謝謝肉肉投了2票,shanzheng投了1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