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還卿是關心則亂,像冷奕說的姬十二這種情況,冷奕與其找她,不如找裘浚風和淺淺來得有用。
至少那兩人有一把好醫術,不像她,只略懂那麼一點皮毛,平時遇到個頭痛腦熱,興許頂點用,真遇到棘手的毛病,她唯有黔驢技窮、束手無策。
然而等她去了之後才知道,壓根不是高燒發熱出疹子,姬十二他……《娑羅涅槃》發作了!
“……”顧還卿也是醉了,姬十二剛染上水痘時,她還想過這個美膩的讓人不忍直視的畫面,沒想到到這麼快就實現了。
看着那張本就有幾個水痘的臉漸漸有青青紫紫的斑紋爬上來,顧還卿連問都問的膽戰心驚:“不是說解寒毒之後發作的少多了麼?怎麼又發作了啊?”
姬十二盤膝坐在牀上打坐,雙手分別置於兩膝,掌心朝上,他原本是閉着眼睛,知道顧還卿來了以後,便把眼睛睜開,喊了一聲親親。
此刻聽到顧還卿問,他忍着痛苦,力持淡然地道:“是少多了,距上次發作已經好幾個月了,不像以前,一個月最少都發作一到兩次。”
顧還卿想了想,也是,他上次發作,是他爲從闕奶孃手中救回她,不惜用劍刺入腹中,如果期間沒有發作,的確是好幾個月了,都快半年了。
“我能幫你做些什麼?”她擔心他那些微凸於皮膚表面的斑紋會誘發水痘,或者影響水痘,抑或者繃破水痘。
再者,《娑羅涅槃》每次發作都比上一次厲害,也不知姬十二這次會怎麼樣,她心裡也沒底。
因爲擔心,她就站在牀邊,離姬十二很近,爲了看清他臉上的斑紋,她微微躬着身子,一雙翦水秋瞳在他臉上睃來睃去,溢滿關切,蒲扇般的黑色眼睫毛根根清晰分明,弧度美好得讓人心醉。
儘管她未施脂粉,只穿着一身樸素無華的衣裙,可依舊脣紅齒白,肌膚勝雪,雙眸流光溢彩,格外的嫵媚撩人,簡直人見人愛。
姬十二目不轉睛看着她,其實她一靠近他,他便好受多了,痛苦減緩,而且一股沁人心脾的幽幽女兒香立刻縈繞他鼻尖,進而順勢侵入他心間,讓他悸動不已,心臟狂跳。
他不動聲色的深吸幾口氣,極是貪戀地將這淡雅幽馥的醉人清香吸入肺腑,只是這樣,他已陶醉,仿若所有的痛苦都離他遠去。
“如果你不生我的氣了,就請你像以前那樣摸摸我可好?”他聲音暗啞的開口,充滿眷戀的目光依舊停留在她臉上:“我不奢求你原諒我,我只求你別生氣……”
他垂下眼簾,聲音愈發的低了:“我知道我沒資格這麼說,可你生氣,我會心疼,會不捨……”
顧還卿直起身子,心裡也亂不是滋味,對姬十二,她說不上是個什麼心情,反正複雜到難以言喻。
他的執着;他的固執;他的糾纏,都曾經令她深深困擾,但這困擾之中,卻似乎又被他慢慢滲透出別樣的情緒。說是情愫,大概也不能夠,他還沒有讓她愛上。
可他卻能牽動她的心,讓她對他產生憐惜之情,甚至比對別人來的心軟。
他難受的時候,她也感覺得到,會替他難受。
她久久不動,姬十二充滿期盼的目光漸漸黯淡下去,失落感籠罩了他,*上的痛苦瞬間加劇席捲而來,來勢洶洶,像是要撕裂他一般!
五臟六腑乃至四肢百骸都疼的厲害,彷彿下一瞬他就會被體內這股強大的力量摧毀的皮開肉綻,甚至四分五裂,屍骨無存!
他喘息着捂緊胸口,深深皺起眉頭,直覺這一次只怕沒那麼容易過關!
在他痛苦的呻吟出聲的時候,一雙柔軟清涼的小手貼上他的額頭,順着他的眉心往兩側緩緩摩挲,動作輕且柔,且刻意繞過他額角的小泡疹,他頓時僵住了。
“親親……”他驀地抓住她覆在他額頭的手,大手顫抖的停頓了一會兒,才低啞地道:“如果你不願,不要強迫自己。”
顧還卿故作平淡地道:“你剛剛可不是這麼說的。”
“那是我自私,我收回我說過的話。”姬十二拉下她的手,垂眸盯着那嫩生生的纖長玉指,強抑想要把玩摩挲以及親吻的念頭,語氣格外落寞地道:“以前都是我想岔了,一味的只逼你接受我,以爲只要我喜歡你,你遲早也會喜歡上我,甚至像我喜歡你一樣喜歡我……我們來日方長,我會贏得你的心,佔據你的心,讓你心裡眼眼只有一個我。可是現在……我不這麼想了,你是我喜歡的人,我不應該用我的自私與狹隘困住你,而是應該放手,讓你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他頓了頓,沒有再說下去,只是加倍珍惜的捏了捏她的手,從胸腔裡發出一道沉沉的,宛若無奈與酸楚的嘆息——他,終究輸給了命運。
察覺到他的手指鬆開,顧還卿從他掌中抽回自己的手,淡淡地道:“那你的意思是,你以後不會纏着我了是吧?”
姬十二沒有擡頭,沉默良久,之後,他用手捂着胸口,艱難地點點頭:“若你不喜歡我纏着你,我不纏便是……若你喜歡上別人,我……”
心裡頭很疼,宛若鋼針在狠狠的扎,血淋淋的,痛的他不能呼吸!他卻硬是逼自己說出他以爲這輩子都不可能說出的話:“若你喜歡別人,我再也不會蓄意破壞,反而會真誠地祝福你們……永遠幸福,白頭偕老……”
話落,他倏地閉上眼睛,又將雙生重放到雙膝上,醜陋的臉龐上,表情竟漸漸趨於平淡與安靜。
他能說出這番話,已夠讓顧還狠訝異的了,心想,他的思想覺悟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高啦?
但姬十二的話似還未說完:“親親,我還騙了你一件事,我沒有出水痘,我只是想讓你心疼我,可憐我。”
淺淺正在屋裡面壁,嘴裡唸唸有詞,冷不防感到一陣風颳過,還是一陣香風,她下意識地就問:“還卿,二淺他怎麼啦?冷奕那個冷麪神都好像很緊張的樣子。”
沒有聽到顧還卿的聲音,她也不思過了,轉過頭來看着顧還卿,卻發現顧還卿面無表情的坐在鋪了軟墊的竹牀上,微垂螓首,精緻若畫的眉目似凝結着一層霜。
“怎麼了還卿?誰惹你生氣了?”淺淺有時也挺會察言觀色,顧還卿的性子寬容柔和,不觸到她的底限,甚少有擺冷臉的時候。
她轉了轉眼珠,在顧還卿身畔的竹牀上坐下,趨近她問:“是不是二淺又做了什麼讓你不高興的事?”
顧還卿側眸看了她一眼,都不好意思跟她說,姬十二那混蛋壓根未出水痘,他窮極無聊的騙她們,害得她們白擔心了一場。
淺淺卻誤會了,以爲聶淺歌又做了什麼錯事,忙幫着說好話:“好啦還卿,二淺原來不是傻嘛,他好不容易變的不傻,我們替他高興都還來不及呢!你就別生他的氣了,不管怎麼樣,他能惹我們生氣,總比他癡癡呆呆的強啊,你說是不是?”
望着身邊心無城府的好姑娘,顧還卿鬱郁地嘆了一口氣,拍了拍她的肩:“淺淺,其實我覺得吧,叫二淺的應該是你。”
“……”淺淺張着櫻桃小嘴。
半晌,終於搞明白顧還卿是在罵她,她氣的伸手扭了顧還卿大腿一記:“我哪裡二了?我哪裡二了?你說,我哪裡二了?你今日不說個清楚明白,我跟你沒完!”
她沒完沒了的重複循環二不二的問題,像個復讀機,顧還卿縱是再心情鬱結堵塞,此刻也忍俊不禁笑起來:“你說這麼多二,不是二是什麼?”
淺淺憤怒了,表示要撕她的嘴,兩個姑娘正鬧騰呢,外面傳來福嬸繃的緊緊的聲音:“顧姑娘,淺淺,院子外面來了好多村裡人,只怕事情不妙!”
福嬸剛纔要去菜地,才把院門打開一條縫,卻瞄到三五成羣的人氣勢洶洶的往自家方向而來,她心裡一緊,有種不好的預感,於是趕忙來告訴顧還卿。
而福嬸話音未落,外面已傳來“嘭嘭嘭”的拍門聲,一片喧譁嘈雜聲中,夾雜着女人尖銳高昂地聲音:“開門,聶家的,快開門!”
“福嬸開門,快開門!”
“再不給開門,咱們就不客氣啦,直接踹!”
顧還卿和淺淺神情一凜,倏地起身往外走。這個時候,拍門聲越來越劇烈,竟是響徹雲霄,而那些吆喝開門的聲音更是一浪高過一浪,幾乎震耳欲聾。
時值傍晚,彩霞滿天,秋風送爽,往常這個時候,牛家村家家戶戶已是炊煙裊裊,飯菜飄香了,可今日卻不一樣,有不少人聚集在聶家門外。
這些人的臉上的表情或緊張、或憤怒,或恐慌、或木訥、或茫然……可謂豐富多彩,精彩紛呈,但卻有個共同點,或多或少都有些心虛和閃躲的神慘摻雜其中。
顧還卿拉開兩扇結實的院門,首當其衝的是幾個中年婦人撲騰着雙臂一頭裁了進來——這幾個婦人正用力拍着門,門一開,她們猝不及防,直接摔在院子裡鋪了青磚的地上,身上磕疼了,所以一個個哎哎呦呦地直叫喚,又痛又狼狽。
顧還卿卻無暇顧及她們,只對門外的人道:“請問大夥兒有什麼事?”
她快速的掃了一眼,多是些婦人及村裡的姑娘家,只有寥寥幾個男子,還是些年近古稀的老大爺,想必成年男子們都去修路了,只有些婦孺和老人在家裡。
摔在地上的幾個婦人七手八腳從地上爬了起來,紛紛揉着膝蓋等摔疼的地方,嘰嘰喳喳地抱怨着。
其中一個身材較瘦的婦人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義憤填膺地大聲嚷嚷:“顧姑娘,你這不是明知故問麼?還好意思問咱們有什麼事?你們自己家裡發生什麼事,你自己心裡沒數麼?”
“什麼事?”顧還卿一臉不解,神態自若地反問對方:“我們家沒什麼事啊,王家大嫂,你這話說的沒頭沒腦的,叫人聽着好生奇怪。”
若說顧還卿先前還有幾分做賊心虛,可這會兒她心裡卻非常坦然與塌實,畢竟之前家裡是有人在出痘,她瞞着全村人的做法委實有點不地道——若村子裡真有什麼事,她肯定難辭其咎。
但現在雨過天晴,風平浪靜,不僅聶九靈身上的痘痂脫光,只有些淺色的印子,便是姬十二也是虛驚一場,她心裡無鬼,自然踏踏實實,半點都不心虛。
圍在門外的那些七大姑八大姨見她十分泰然,不由面面相覷,接着便心虛地你問起我我問起你來。
“沒事?她說他們家沒事?”
“他們家沒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
“沒事?怎麼會沒事?”別人被顧還卿唬的一愣一愣的,被顧還卿稱爲王家大嫂的婦人卻不上當。
她轉頭四顧,儼然在人羣裡找人,一眼沒找到想找的人,她也不管了,揚着大嗓門道:“張二嬸子親口跟我說的,說你們家有人出天花,這還做得了假?不信可以找張二嬸子來對質。”
轟!人們又嗡嗡的議論起來,七嘴八舌的要把張二嬸子找來。
三個女人一臺戲,這羣人大約有十來個女人,有幾個是上了年紀的婦人,爲首之人是村裡有名的神婆,另外四五個是爲神婆護法一類的輔佐人員,嘴巴非常利害,這一嚷嚷下來,不知有幾齣戲。
反正都你一言我一語的,吵得沸反盈天,倒忘了來此的目的。
不知是哪個厲害的,終於找到了張二嬸子,欲把張二嬸子拉過來抵實,可張二嬸子羞的滿臉通紅,死活抱着前面路口的那棵桂花樹不撒手,嘴裡低聲下氣央求對方:“你們別拉我,我不能過去的,莫把我給染上了……”
她這樣一說,別人倒不好強拉她了——出了事,誰也負不起這個責。
王家大嫂甩開膀子,蹭蹭蹭,幾大步跑到張二嬸子面前:“他二嬸子,你不過去可以,那你把跟我說過的話快點告訴大夥兒。”
張二嬸子又羞又臊,忍不住瞪了王家大嫂一眼,壓低聲音,不無怨懟地道:“你這人怎麼這樣?我私下跟你說的話,你嚷得四鄰八鄉皆知就算了,做啥要拖我下水啊?”
“我說錯了麼?”王家大嫂把利眼一瞪,氣呼呼地道:“這麼大的事,豈能藏着掖着?搞不好會出人命的,誰家沒有幾個娃娃啊,他聶家人是人,別人的娃娃便不是人嗎?出了事,他聶家負得起責嗎?”
忽地,她身後傳來一道寧和婉轉的柔媚嗓音:“王家大姐,道聽途說不可信,我可以向你保證,我們家真沒人出天花,不會害到大夥的。”
王家大嫂急忙轉身,卻是顧還卿過來了,王家大嫂便氣沖沖地把張二嬸子往前一推,不耐煩地道:“你這個婦人,說話恁是不乾脆!你告訴我時怎麼說的?不是口口聲聲說是你家大閨女和二閨女親耳聽到的麼,這會怎麼又推三阻四的不承認?”
張二嬸子的大閨女和二閨女,不正是冬草和她二妹麼。
顧還卿彎了彎脣,淡淡一哂,心裡多少明白是怎麼一會事了,只怕是那會兒宮少陵來,冬草想來探聽探聽消息,便和她二妹把淺淺說的話偷聽去了。
張二嬸子一聽王家大嫂把她的老底全揭了,越發羞愧難當,幾乎不敢擡頭看顧還卿,嘴裡卻囁嚅着:“顧姑娘……你也別怪咱家閨女,她們也是爲村裡人好,再說我們家的娃娃也小……這事是你們做的不對……”
見張二嬸子承認了,王家大嫂越發理直氣壯了,立刻打斷她的話,對顧還卿道:“顧姑娘,你看到了,咱們並沒有冤枉你們家,冬草和她妹妹親耳聽到的,這還有錯?你還是老老實實把那個出天花的人交出來吧,咱們按老規矩辦事,該怎麼樣就怎麼樣,總不能因爲你們一家子,害了我們全村人吧!”
這王家大嫂平時在村裡是個活躍人物,哪裡有事,哪裡就有她上竄下跳的身影,頂頂愛無事忙,喜歡張家長李家短,沒一刻消停。
嘴碎也就罷了,她喜歡貪小便宜的個性也讓人詬病,據說貪小便宜貪到何種地步,說起來都沒人信。
打個比方:左鄰左舍都餵雞,若哪家下蛋的母雞不小心溜達到她的院子裡了,她立刻機警地拿出籮筐把那母雞扣住,然後藏起來,除非那母雞把蛋下了,不然她不放那母雞走……
遇上公雞,就把公雞身上最漂亮的羽毛拔下來,做成雞毛毽子,給自己家小孩玩。
典型的雁過拔毛,人過留財的個性,凡過她手的東西,她必要得到一點好處。
顧還卿心裡也清楚,王家大嫂這樣子帶頭鬧騰,無非是想從聶家獲得點好處,其實給點銀子她也能息事寧人。
但顧還卿卻不想留個隱患——誰知道王家大嫂的胃口有多大啊!貪心不足蛇吞象,她若不滿足,三天兩頭拿她當冤大頭,那多少銀子都不夠給。
於是她接着王家大嫂的話道:“那好吧,既然大夥信不過我說的話,不如來個眼見爲實,就請幾個有經驗的去我們家檢查檢查,看看到底有沒有人得天花,如何?”
正在此時,院門口傳來一道奶聲奶氣的嬌嫩童音:“我們家人除了去修路的,餘下的都在這裡,你們看看我們誰得了天花?”
顧還卿轉頭一望,迎着絢麗如畫的晚霞,她眯了眯眼睛,只見以聶淺歌爲首,聶九靈,淺淺,冷奕和福嬸在院門口一字排開,個個都昂首挺胸的等人來檢驗。
她眨了眨扇子似的長睫毛,提步往回走。
到了近前,發現聶九靈臉上那些淺淺的痘印不見了,皮膚看起來平滑光潔,細膩幼嫩,就連伸出來的一雙小手,都是白嫩白嫩,上面還有可愛的肉窩窩。
她的目光若有若無的瞟過“聶淺歌”,那少年卻對她調皮的眨了眨眼睛,他抱臂而立,長身挺拔,不止一張臉光滑平整,抱在臂上的一雙手也遒勁有力,肌膚更是乾淨整潔,看不出一絲異樣。
顧還卿斂下眉眼,此人不是姬十二,雖然身材差不多,可那手不是他的。姬十二的手指,比女子粗大,卻比尋常男子的要纖長,骨節也不突出,美好的難描難畫。
那眼睛也不像,少了姬十二那份讓人窒息的清亮與凌雲的神采。
“這一個個都好好的,哪有人得什麼天花啊?是誰胡說八道,沒有真憑實據便胡亂污衊人家?”隔壁的王大娘聞迅出來主持公道:“而且誰得了天花敢跑出來吹風?又不是活得不耐煩了,想找死!”
“唉……是啊是啊…”
“弄錯了也是有的。”
一時間,圍在門口的人們有鬆動的跡象,一個個臉上都訕訕的。唯有王家大嫂眼珠一轉,盯着聶九靈,意有所指地道:“你們沒有覺得奇怪嗎?似乎好久都沒有看到聶九靈出來玩了。”
“呸!”王大娘啐了王家大嫂一口:“你家娃兒這段日子幾時往外跑了?都不是關在家裡避痘,有什麼好奇怪的?人家九靈怕染上痘,關自個家裡犯什麼法?”
王大娘是王家大嫂的長輩,王家大嫂被啐也不敢吱聲,只得氣哼哼地用手抹了抹臉,悻悻然的走了。
帶頭的一走,其他人也一鬨而散。
鬧劇一樣的風波,從開頭及至收尾,滿打滿算都沒有半個時辰。不過淺淺心裡還是很膈應,總覺得這件事跟她有關,而且她對牛家村人的印象也變差了,果然顧還卿說的對,人心險惡,看似淳樸老實的鄉民,中間也有唯恐天下不亂的異類。
顧還卿倒沒有說什麼,人性本善,可人都是自私的,她自私了一回,隱瞞了九靈的事,招來這樣的結果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所幸事情得到圓滿解決,最主要的是一家老小都安好。至於姬十二,她刻意忽略他。
稍後,冬草和她的二妹上門來道歉,姐妹倆滿臉羞愧,不停的賠不是,便是靦腆的冬草也對顧還卿說了許多好話,她二妹更是快人快語地道:“顧姑娘,這事是我們姐妹倆冒失了,你不會因此記恨我姐,不讓她當你的女跑堂了吧?”
冬草更是咬着紅脣,小心翼翼地從眼簾上方偷窺着顧還卿的臉色,怯怯地道:“顧姑娘,我真的不是有心的,你你……你不會怪我吧?”
談不上怪不怪,更說不上記恨,只是顧還卿對冬草一家的行爲着實讚賞不起來,明知那個王家大嫂是個攪事精,冬草她娘還特意說給她聽,藏着什麼心事,也許只有她自己知道。
因此她語氣淡淡,表示自己不會把此事放在心上。
“哎呀,這就好,顧姑娘你真是寬宏大量。”冬草的二妹笑了起來,神情十分得意,語帶炫耀:“其實顧姑娘,不妨跟你說句實話,宮少爺已答應讓我姐明日就去酒樓應工,還道若我願意,也可以去。”
她笑得極曖昧地撞了她姐一下,語帶打趣:“姐,宮少爺可是個少有的好人喲,你說是不是?”
冬草的臉唰的紅了,一雙小手扭着衣服的下襬絞啊絞啊,說不出的忸怩與嬌羞。
用晚膳的時候,聶九靈一直不停的跟顧還卿吹噓他今日怎麼怎麼會演戲,並把冷奕給他的道具拿出來,獻寶一樣的給顧還卿看。
顧還卿心裡清楚,什麼道具啊,無非是姬十二做的一些易容的東西。不過小傢伙說的快樂,她也不戳破,只是叮囑他不得往外泄露,不然壞人又要來抓他了。
聶九靈懂事的點點頭,轉了個話題,問他二哥怎麼不來吃飯。
大家已經知道聶淺歌不是出水痘,只是吃東西上火了,長了幾個疑似水痘的泡疹,現在已經沒事了,所以他不來吃飯,衆人皆有點疑惑。
顧還卿挾了一筷子炒雞蛋,食不知味地嚥下,然後才道:“約摸是不餓吧,餓了他自然來吃。”
淺淺不信:“那冷奕呢,二淺不餓,他也不餓嗎?怎麼也沒來?”
姬十二老毛病發作,冷奕哪有心思吃飯啊,顧還卿也不想吃,但姬十二一再騙她,讓她覺得很心塞,有種再理他我就是小狗的感覺。
外加他又說了那一番放她自由的話,彷彿他真的對她死心,從此兩人要撂開手一樣,她自然要成全他,撂開就撂開,誰沒有誰還不能活啊!
因此她頭也不擡地對淺淺道:“你自己去問冷奕,我又不是他,哪知道他爲什麼不吃?”
“咦,冷奕來了。”
說曹操,曹操到,門口出現冷奕高大健壯的身影,衆人立刻招呼他吃飯。
冷奕沉默地搖了搖頭,把手上抱着的一個匣子放到顧還卿手邊的桌子上:“他給你的。”
匣子不大,四四方方,黑漆漆的,外表其貌不揚,卻散發着一股好聞的清香,且透着一股說不出來的神秘感,用一把小金鎖鎖着。
冷奕又將一個硃紅的香囊放置於匣子上,低聲道:“鑰匙在裡面。”
顧還卿捧着碗,沒有看那匣子,只說:“無功不受祿,你帶回去吧,我不會收。”
衆人似乎也覺出情況有異,連聶九靈和阿牛都不吃飯了,全望着冷奕和她,目露不解。
冷奕也不拿起匣子,轉身大步流星的往外走,頭也不回地道:“這是他送你的嫁妝,你收着吧。”
嫁妝?嫁你孃的妝!顧還卿好想把匣子砸上冷奕的後背,卻更想用匣子砸姬十二——他憑什麼送她嫁妝?她跟他一毛錢的關係也沒有!
最後,她什麼也沒幹,只是把匣子往旁邊一推,平靜看了大家一眼:“我們吃飯吧,甭管他們。”
太陽落山了,屋裡掌了燈,淺淺淋完浴,頂着*的頭髮,趁着顧還卿在套間裡洗澡還未出來,她抱着那黑匣子放到牀上,翻來覆去的打量一番,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她眼珠轉了轉,掏出那赤紅香囊裡的小金鑰匙,偷偷摸摸的打開小金鎖。
匣子一打開,頓時滿室生輝,如同沐浴在金燦燦明晃晃的太陽之下,她瞪圓漂亮的杏核眼,捂着嘴驚歎一聲:“哇——哇!這是什麼寶貝?怎麼……”
“啪嗒!”一聲,匣子被一雙纖纖素手闔上,然後那隻素手的手指頭戳到她額頭:“容淺淺,你小點聲,別一驚一乍的好不好?不知情的還以爲鬧鬼了。”
“不是……”淺淺不畏強權,伸手用力想把匣子重新打開,有些語無論次地道:“還卿你看,裡面有條龍啊,不是,有好幾條龍啊!”
“我還好幾條蛇呢!叫你成日胡說八道。”
淺淺急了,起來攬着顧還卿的脖子一陣猛搖:“還卿你信我,快打開看,裡面真的有龍,還是黃金龍,真的是龍啊龍啊龍啊……”
這姑娘上輩子八成是復讀機,顧還卿敗給她了,於是也坐下來,把闔上的匣子打開,跟着她也愣住了。
入目即是幾條黃燦燦的金龍,張牙舞爪,頭角崢嶸,神威凜凜的盤旋交紐在一起,而托起這幾條黃金龍的,則是一塊方圓四寸的極品藍田玉。
玉質晶瑩剔透,毫無瑕疵,烘托着上面的黃金龍光彩奪目,熠熠生輝,不大的屋內頓時像被落日餘輝籠罩,生生鍍上了一層燦爛瑰麗的金輝。
“……”顧還卿的小心肝都顫了顫,聲音不穩地問淺淺:“這上面有幾條龍?”
“一、二、三……”淺淺戰戰兢兢的數了數,抖着聲音道:“好像是九條,要不我再數數。”
“不用數了,就是九條。”
顧還卿以前在電視上看過傳國玉璽一類的節目,眼前這個玩意兒,她覺得好眼熟——特麼的,這不就是九龍玉璽的模樣嗎!
真要命,她又不想當武則天,幹嘛給她弄個玉璽來。
她穩了穩神,從匣子裡取出那方藍田玉,想看看上面篆刻了什麼奇形怪狀的文字沒有。
“噢!還卿還卿!”淺淺又捂着嘴叫起來:“下面好多銀票,還有這是什麼……”她疑惑的睜大眼睛,撥開上面的一沓銀票,看下面的。
是一沓地契和房契,淺淺不怎麼認得,顧還卿卻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淺淺頓時怒了:“狗二淺,枉我平日對他那麼好,他卻只給你嫁妝,我的嫁妝呢?我的嫁妝在哪?我要十八條龍!”
“……”顧還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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