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被所發生的事情弄得措手不及的時候,當他因爲梵音和自己的關係而感到困惑不已的時候,這突如其來的一封信終於是讓風墨明白了一切。他曾經愛過的那個女孩,所受到過的痛苦和無奈。
當年風墨離開那女孩之後,那人才發現自己已經懷孕了,可是卻怎麼都沒有辦法找到風墨。她走投無路的時候,卻還是決定要把孩子生下來。無論父母如何反對,她都不管。
她已經失去了風墨,自己斷然不會,連和風墨最後一丁點的聯繫都割捨掉。所以之後,懷孕的女生便從學校退學。父母因爲這件事,根本不願意接濟自己。可無論如何,她都沒有放棄。
當孩子在肚子裡六個月的時候,她的父母因爲一次空難而雙雙去世。承受了巨大痛苦的她,與此同時也被查出來患了絕症。
她拒絕了醫生打掉孩子,積極治療的建議,獨自忍受了常人不能想象的痛苦,也要選擇把孩子生下來。她一直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在進行着一場看不到結果的博弈。
孩子一天天長大,而她卻因爲病痛的折磨日漸消瘦。到了梵音出生的時候,她也早就錯過了治療的最佳時機。醫生告訴她說,時候已經遲了,再治療也不一定會成功,他們只能姑且試一試罷了。
和自己的孩子呆了還不到幾天的時間,她就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把梵音送走。她連孩子的名字都沒有想好,就迫不得已開始想着,要讓女兒離開自己。這麼做,也不過都是爲了孩子。
她不清楚自己是否有機會再活下去,更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可以被治癒。她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卻無法忍受讓自己的女兒呆在自己的身邊。她不能讓那麼小的孩子,就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媽媽受苦。
倘若自己會死,她更不能讓梵音看到這種畫面。所以無論如何,她都不能讓梵音再呆在自己身邊。如果僥倖,她可以繼續活下去,那她一定會把梵音接回來的,一定會。
所以她才把還在襁褓中的梵音放在了臥佛寺門口,出家人慈悲爲懷,肯定不會虧待梵音的。但如果她真的沒辦法再接回梵音,這孩子也不能一直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所以她才特地留着這封信,希望等梵音長大之後可以看到,然後找到風墨。
可她終究沒想到,自己終究是沒能去臥佛寺接回梵音,而且還在醫院冷清的病房裡,度過了自己最後痛苦的一個月。她更加不會想到,十多年之後,竟然是風墨前來,打開了這封信。
很多事情,上天早就已經註定好了,只不過是時機問題。
風墨和葉梓說完這些,眼眶裡似乎有眼淚在打轉,卻還是倔強地不肯流下來。如果當初不是風墨一走了之,丟下那人,那麼她也不會最後這麼痛苦,梵音也不會流落到這裡來。
如果不是他的話,如今很多事情都不會再發生了。梵音這十幾年來不會過着無父無母的生活
,也許現在應該會有一個溫暖的家庭。
風墨整個人的思緒,已經被巨大的愧疚所掩蓋,難以自持。隱匿了十多年的真相,原來他竟然欠了那人這麼多。可能拿自己的所有來換,都已經換不來了。他風墨竟然會有自己的孩子,命運真是會作弄人。
這個孩子,是那人用自己的命生下來的,這到底是該慶幸還是該難過。風墨自嘲的笑了笑,可是脣邊弧度還沒上揚多少,驀地一滴眼淚就落在了他的嘴角。
葉梓看着風墨這個樣子,心知對方是無比的愧疚。其實她當初知道在風墨的生命裡有過這麼一個重要的女人時,只是覺得可惜。但是現在聽完那人說的這些,葉梓纔不由得爲那人所付出的一切感到震驚。
這樣子拼盡一切的愛與犧牲,真的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輕而易舉所做到的。起碼她,都不確定自己可不可以爲風墨如此。
“你別太難過了,她這麼做都是爲了你和梵音。”葉梓拍了拍那人的肩膀,耐心安慰道。一切都結束了不是嗎?
方丈聽完風墨的訴說,不由得嘆了口氣,緩緩道。“那現在你們也都弄明白了,梵音如今能和生父重逢,爲師也替她高興。以後梵音,就拜託給你們了。請務必好好照顧她。”
“您的意思是••••••”葉梓不太明白,便猶豫地問了一次。
方丈正準備再回答,房間的門卻被人一把推開,三人齊齊看過去,卻見外面站着的人是梵音,全都愣住了片刻。
這個真相未免太過意外,他們都覺得以後慢慢告訴梵音也不遲,可是沒想到他們所說的一切,都已經被門外的梵音聽見了。
小和尚的臉上還有些恍惚,對於自己剛剛在門外聽到的話,她一時間都還沒反映過來。但是自己唯一確定的事實就是,她梵音是風墨的親生孩子。換句話說,風墨就是自己的爸爸。
梵音原來根本不知道什麼叫做爸爸媽媽,知道來到了S市,她慢慢的可以理解了。就比如,爺爺奶奶是風墨大叔的爸爸媽媽一樣。
她以爲自己是沒有爸爸媽媽的,可是現在她卻意外的知道,自己身邊的風墨大叔就是自己的爸爸,這讓她無論如何都接受不過來。
風墨是自己的爸爸,那媽媽呢?爲什麼風墨現在纔出現,這麼多年他們究竟跑哪裡去了?爲什麼對自己不管不問這麼久?
“師傅••••••”她不想再面對這些,於是把無助的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師傅,想要尋求一些撫慰。師傅永遠都是最疼愛自己的,永遠都是。
“梵音,你過來。”方丈和風墨他們相比,顯得稍微淡定些,只是衝傻站在那裡的梵音招招手,示意那孩子進屋來。
梵音呆愣的進來了,卻不再看風墨一眼。她不知道爲什麼,突然之間沒有勇氣去面對那個人了。梵音很怕,很怕去面對一直以來對自己那麼好的大叔,其實就是
拋棄自己的爸爸這個真相。
“我們剛剛說的話,你也都聽見了吧?”方丈摸了摸小徒弟的腦袋,溫聲說道。他清楚梵音的脾氣,只要和那人好好講道理就好。
“嗯,聽見了,可是沒怎麼聽明白。”梵音呆愣的回答,垂着腦袋。
“梵音,以前是我的錯,你別怪我好嗎?”風墨紅着眼眶,拉住了梵音的小手,認真的說道。眼前的這個就是自己的孩子呀,他風墨竟然會有這麼大的孩子。
“大叔••••••你做錯什麼了?”梵音怯怯地縮回了自己的手,背在了身後,不願意讓風墨觸碰。這一個舉動,卻驀地讓他們二人之間的距離,一下子遠了許多。
她原來還不願意相信,是風墨遺棄了自己。但是當聽到大叔道歉的時候,她就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如果沒有做錯,那幹嘛要道歉呀。
所以她梵音,真的就是一個被人遺棄在寺廟門口的小傢伙而已。對於自己所謂的爸爸媽媽來說,根本沒有多麼重要啊。
“我是你爸爸。”風墨着重強調了一下這個事情,語氣顯得無奈。他明白梵音如今已經是對自己有些芥蒂,也更加不知道該怎麼化解。
“不,你不是我爸爸,貧僧沒有爸爸媽媽的。”梵音不願意接受之前認清的那個事實,便只好選擇這樣的說辭來逃避一切。
她寧願自己只是個沒爸沒媽的孩子,不願意相信自己是被人遺棄的。這樣的拋棄,遠遠比缺失更加讓人心酸。
梵音說完這話,不同於以往的活潑,只是怯懦的躲在了師傅的背後,戒備的用大眼睛瞅着面前悔恨萬分的風墨。
風墨和葉梓都感覺的出來,事情已經變得似乎有些棘手了,梵音很顯然是無法接受這個事實的。於是,這時候方丈終於開口說話了。
“梵音,你已經長大了,很多事情是需要自己來承擔的,師不能總是護着你的。現在你眼前的風墨施主,其實就是你的爸爸方丈知道,梵音對自己的話,向來是深信不疑,所以便如此直接地說道。
“爸爸?貧僧不要爸爸,只要師傅。”梵音撅着嘴,堅定的說道,眸子裡的光顯得尤爲鄭重。她這話,也是說給風墨聽的。
她梵音纔不需要什麼爸爸呢?以前不需要,現在也更加不需要。
“梵音,你又不聽爲師的話了嗎?出家人以慈悲爲懷,原諒別人,其實也是放過了自己。”方丈將粗糙的手掌,熨貼在了梵音的腦袋上,沉聲說道。如今也是時候,讓梵音還俗了。
“我不管,是師傅把我養大的。他們不要我,只有師傅要我。我現在也只要師傅。”梵音一個勁的說道,看也不看風墨一眼。
“世上衆人,並非都能隨心所欲,各事都有各自的苦衷。風墨施主當時並不知情,如今也已經痛定思痛。你何苦還要自困愁城呢?爲師平時教你的,都到哪裡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