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計劃,第二天上午劉錦鵬陪着柳媚去見私家偵探。這傢俬家偵探社位於西好萊塢的小巷裡,是一處看起來頗有年頭的宅邸,從外觀上看應該是法國人建造的。白色的木製窗櫺看起來很有美國範,但細長的窗戶造型和整體拉長的風格顯示出哥特式建築的獨有特點。
與美國人喜歡的洛可可式風格不同的是,哥特式建築並不是很適合居住,細長的採光口導致室內光線不足,而狹小的起居室更是與美國人好客的天性相沖突。劉錦鵬陪着柳媚進入偵探社的時候,對方就只能在較爲寬闊的大廳招待他們,如果要談什麼重要的事,或者有其他客人來,那麼再去起居室。
柳媚今天戴上了寬大的墨鏡,嘴脣上抹了薄薄的一層粉色口紅,白臉紅脣黑墨鏡,強烈的反差給人另一種驚心動魄的美感。劉錦鵬今天就沒怎麼打扮,只要沒人管他,很快就能變成不修邊幅的傢伙。柳媚已經計劃明天或者下午給他好好整整,所以今天就放過他了。
接待他們倆的偵探名叫荷魯斯,一聽就知道是假名,而且是埃及諸神的名字。這位偵探年紀大約四十出頭,蓄着兩撇小鬍子,有一雙明亮的藍眼睛,看起來似乎更像是個花花公子,而非私家偵探。
荷魯斯請兩人坐下,然後攤開一個記事本,例行公事的說:“根據委託人的請求,我們調查了死者生前去過的幾處場所,沒有得到什麼有效的情報,在她家裡的收穫上次已經彙報過了。有一個情況應該與你們說清楚,在我們調查死者死因的同時,也有一夥人在做同樣的事。”
柳媚提起了精神,荷魯斯繼續說道:“我私下調查了一下,這夥人應該是我們的同行,來自麻省首府。他們的僱主目前還不清楚。但是他們的手法太粗糙了,就我看來不像是要查出什麼,更像是要掩蓋什麼。”
“就這些?”柳媚相當不滿意,她不覺得這些情報值得她掏大錢。
“事實上,”荷魯斯呃了一聲,“我們還收到過一次警告,警告我不要多管閒事。我曾試着置之不理。但很快有個夥計被車撞了,現在他還躺在醫院裡生死不知,所以我沒法再查下去了,對不起。”
柳媚感到很失望,她嘟囔道:“早知道這樣,我還不如找黑幫。你們簡直太叫人失望了。”
荷魯斯低着腦袋,似乎爲自己的退縮感到羞愧,不過他很快就擡起頭,撕下一張紙遞過來說:“這是我唯一能做的。對了,請別忘了把賬單付清。”
柳媚抓起紙片就走,她一分鐘也不想在這裡呆下去了,簡直無聊透頂。居然僱傭了一幫沒膽鬼。劉錦鵬倒是能理解荷魯斯的難處,反正都是混飯吃,何必搭上自己的性命呢。從小巷中出來之後,柳媚一邊埋怨着一邊往街對面的雪佛蘭走去。就在此時,從街角衝出一輛無牌汽車,直直的向着這邊衝過來。
跟在劉錦鵬身邊的林林最先發現,她伸手往來車的輪胎上虛點了一下,無色的激光立刻就破壞了輪胎。汽車東倒西歪的撞在路邊的燈柱上。駕駛員手忙腳亂的想避開無處不在的安全氣囊,卻發現自己竟然忘記解開安全帶。等他艱辛的解開安全帶之後,卻發現有個漂亮女人已經站到了車門口。
伊娃沒有多廢話,直接掀開車門,戳破了安全氣囊,把駕駛員從座位上拎出來丟在大街上。這個可憐的傢伙用雙肘着地,驚恐的往後縮。不過可惜的是美國警察太敬業了,很快就趕到了現場,迅速接管了局勢。
劉錦鵬和柳媚都很清楚這個駕駛員到底想幹什麼,不過這傢伙死活不肯承認。只說是機械故障沒法停車。警察希望伊娃也去警局錄口供,但柳媚打了幾個電話之後,就變成了隨時配合警方調查,也就是不用去了。
經過這個事件,柳媚也意識到荷魯斯調查羅莎的行動肯定被盯梢了,幾人上車之後她拿出那張紙片,上面寫着歪歪扭扭的幾行字:如果你想知道詳情,打這個電話。下面有個電話號碼,看起來像是洛杉磯市內電話。
柳媚看看劉錦鵬,這廝也意識到事情的複雜性,看來羅莎的死肯定牽涉很多驚人的內幕。不過電話肯定是要打的,現在時間還早,到下午纔去陪莉迪雅接人,所以劉錦鵬讓林林來撥這個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都沒人接,正當林林準備掛斷的時候接通了,有個說話帶點咕噥的傢伙接了電話說:“找誰?有什麼事?”
林林平靜的說:“荷魯斯叫我來的。”
那邊馬上緊張起來,話筒裡都能聽見他大喘氣的聲音,等了一會兒之後說道:“20分鐘內你到西康普頓大街87號來,過時不候。”說完就把電話掛斷了。
“西康普頓大街?”柳媚很驚訝,“我以前做事的領航科技離那邊只有一條街。西康普頓大街上有很多酒吧和咖啡店,以前我還在那邊吃過午飯,我估計87號應該也是一家店鋪。”
事實證明她說得沒錯,西康普頓大街87號是一家蛋糕店,不過這家店除了外賣也兼營零售,有靠牆的一排火車座提供給客人,並且提供各色飲料和點心。林林把通信器打開,這樣劉錦鵬可以從手錶裡聽到她所聽到的內容,然後她就一個人走進蛋糕店去。
在最裡面的角落裡,有個端着報紙遮住臉部的男人,那人在報紙上戳了個洞,從洞裡偷偷觀察外面的情況。林林發現店裡幾乎沒人,只有這個人躲在角落裡,於是直接走過去問道:“20分鐘?”
那男人放下了報紙,他是個神色慌張的禿頂男人,有着一個紅彤彤的酒糟鼻,眼袋下垂嚴重,眼珠子就好像塗了醬油的玻璃珠,渾濁又無神。他很緊張的噓了一聲,哪怕蛋糕店裡其實沒有別的客人,只有一個侍者在櫃檯後面無所事事的看報紙。
“聽着,如果你想知道那件事,必須把事先說好的錢給我。”酒糟鼻說話很直接,他大概是那種神經質的類型,說話的同時還不停的東張西望。
“多少?”林林不介意掏錢換信息,這也是劉錦鵬估計到的情況。
酒糟鼻有點驚訝,他的身體往後縮了一下,訥訥的問道:“你不是荷魯斯的人?”
林林沒心思跟他廢話,不過劉錦鵬提醒過她,所以她不耐煩的說:“我是他的僱主。”
酒糟鼻噢了一聲,他懂得荷魯斯的顧忌,看來他是放棄這個活了,而這位僱主卻不肯干休。想明白之後,酒糟鼻乾笑兩聲,又傾身趴在桌上,故作神秘的說:“我們說好的是一百萬美元。”
林林乾脆的掏出一百美元丟在桌上,叉手道:“答案。”
酒糟鼻吞了口口水,瞅着桌上的那張富蘭克林,禿頂的大科學家似乎正在嘲笑同樣禿頂的酒糟鼻。他有點畏縮的說道:“是一百萬美元,不是一百美元。”
林林沒有動作:“答案。”
酒糟鼻又幹笑兩聲,卻不再說話,自顧自的拿起了報紙,意思就是送客了。林林站起身,從桌上拿起菸灰缸,二話不說的扣在酒糟鼻頭上,紅色的液體立刻從禿頂上流了下來。林林把碎裂的玻璃菸灰缸丟在地上,伸手揪住酒糟鼻的衣領,拖到旁邊的洗手池邊,砰的一下把他的腦袋按了進去,然後毫不猶豫的打開了熱水閥。
一聲悽慘無比的嘶嚎。
劉錦鵬不動聲色的把手錶的通話關掉,柳媚已經聽呆了,這林林是鐵面殺手麼,竟然這麼冷血無情。她忽然想到一個可怕的事情,如果哪天劉錦鵬遭遇不幸,那林林可能會毫不猶豫的讓所有人類替他陪葬。這不是沒有可能的,從今天的情況來看,除了對劉錦鵬能客氣點,林林在骨子裡都是蔑視所有人類的。
蛋糕店裡面,唯一的侍者已經躲在櫃檯後面,正手忙腳亂的撥打着報警電話,但他正打算按下最後一個鍵的時候,林林伸出一隻手直接把電話拍到了桌子裡面。侍者的舌頭當即就吐出去縮不回來了,這餐檯桌面可是精鋼打造的,老闆是花了大價錢買來的,總不會是假貨吧。
由於林林去拍扁了電話機,酒糟鼻得以有機會逃出開水地獄,他涕淚橫流的躲在角落裡哭喊道:“我說!我說!我什麼都說!別再折磨我了!”
林林慢條斯理的把泡泡袖下的蕾絲邊整理了一下,好整以暇的問道:“答案。”
酒糟鼻喘着粗氣,他現在頭上已經燙出了泡,不碰都疼的厲害,但他不敢再發任何牢騷,從沒見過這麼不講道理的女人,剛纔掐着脖子的手彷彿一根鋼箍,隨時都可以把他的脖子擰斷似的。“羅莎是吃裡扒外的內奸!”酒糟鼻拋出一個驚人的消息,但林林不爲所動,好像這個消息跟她沒有任何關係。
酒糟鼻沉默了一陣,當林林把叉在胸前的手拿下來時,他立刻殺豬般的叫起來:“別!我說!羅莎和外人勾結,把巡遊者偷走了。她當時用的辦法我不知道,但是後來那邊覺得留着她不保險,於是就殺了她,我要錢也是爲了逃命,不是有意訛詐你。”
林林問出最後一個問題:“誰?”
酒糟鼻知道她問的是那個外人,吞了口口水說:“是波士頓財團。”